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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文寅很很隨和的跟楊海良點頭打了個招呼,而後起身離開。


    “他是我鋪子上新招的掌櫃。”楊靖隨口解釋一句,而後叫來侍女將地上那些刺眼的殘渣碎片打掃了一番。


    楊海良隻在一旁靜靜候著,也不落座也不說話,等著那侍女收拾好東西。


    “見過二叔。”有一段時間裏楊玉樹與楊默關係挺好,經常到這來混吃混喝,對楊靖也不算陌生,從楊海良身後鑽出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年紀小心性純良,也不知道大人之間那些複雜的利益矛盾,說起話來也無所畏懼,胖乎乎的臉上都快笑出了褶子。


    這一開口倒是將這略顯局促的氣氛緩和了不少,楊靖隨口應了兩聲,跟楊海良說了兩句家常話,後者不冷不淡的接著。


    等那丫鬟將地上的茶葉廢渣抹幹淨了,楊靖又吩咐端上來一些點心,看樣子是照顧楊玉樹來著,同時也是在跟楊海良表表態,這意思就說你隻要現在跟我站在一條線上靠,那之前那些事情就既往不咎,摒棄前嫌,好吃好喝給你伺候著。若是幾天之前,楊靖估計都不帶拿正眼瞧他的,可如今四大先生死的幹幹淨淨,他暗中的力量已經被橫掃一空,痛心之餘他也開始考慮起自己的前景來了。


    明與暗是一個權力組成不可分割的兩個部分,丟掉其中任何一方都會使整個權利建築走向傾覆。


    雖然楊靖如今在宗堂之中的地位並未受到直接的影響,可誰知道經此一事之後,他所掌控的那些宗堂議事還會不會堅定不移的與他站在一起,所以楊靖迫切需要一些其他東西來維係這個岌岌可危的局麵,首當其衝便是解決掉楊玄。


    那丫鬟離開之時輕輕的帶上了門。


    楊靖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的楊玉樹,而後與站著的楊海良說道:“老五,這坐著說話吧。”


    楊海良笑了笑,可仍舊難掩心中的緊張,說道:“不用了,我站著說完就行。”


    “這裏都沒外人了,你何必跟我見外。”楊靖側身端起身邊的茶碗,雖然語氣謙和,可依舊還有些不冷不淡的矜持,雖然昨夜一事對他打擊沉重,可並不影響他在楊海良麵前的態度,畢竟他還在宗堂之中掌握大權,而且自身的實力足以使他保持著底氣。


    楊海良現在心裏有底氣,也有怨氣,所以說起話來很不講究,“可你我也算不上是自己人啊。”


    “這話怎麽說。”楊靖丟下手裏的茶碗,抬起頭來,眼色忽明忽暗。


    “二哥,恐怕你誤會我今天的來意了。”楊海良笑嗬嗬的說道,態度算不上咄咄逼人,可卻毫不客氣的碾碎了楊靖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撕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遮羞布,一時之間讓氣氛降至冰點,便連他自己這話出口之後,也笑不出來了。


    楊靖略一沉吟便摸清了楊海良的真正意思,現實與預料的荒謬反差讓他有種莫名的羞惱,他臉色變得很難看,滿屋子頓時隻剩下楊玉樹嚼著千層酥的聲音,這種古怪的場合卻讓他無法直接撕破臉皮,隻能擠出一個略顯無奈的陰沉笑容,隨口道:“你以為發生了昨夜那些事情我就沒轍了?楊玄投毒作弊一事證據確鑿,他還想抵賴不成,我勸你最好不要管這些事情,免得惹火燒身。”


    “昨夜發生什麽事情了?”楊海良揣著糊塗裝明白。


    楊靖對此無言以對,暫時沒明白楊海良是什麽意思,不過看著對方那種泰然自若的樣子,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自己一開始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環節,他沒由來的想到了鐵鼎裏那些燒成灰燼的賬目信件,難不成那不是許輝、錢放二人燒的?


    “不過即便是楊玄拿到了一些東西,不知道關鍵的線索,也不過是些看不懂的廢紙罷了。”楊靖心裏稍稍安定。


    楊海良繼續道:“不過我今天卻是是為楊玄一事而來的,我要和你做個交換。”


    “你還有什麽資本跟我談條件?”楊靖輕聲笑道。


    “話不能說的太滿,我這裏總有你需要的東西。”楊靖嗬嗬一笑,從貼身的口袋裏摸出那一疊已經快捂出汗的證詞來。首尾兩頁被他換成了手抄版的,原版的擱在了陳茹那裏,出門之前給她特地囑咐過,如果中午沒見他回家,就把這東西拿著去找楊胤,連帶著他寫的那份密信。楊靖這人脾氣很暴躁,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出狗急跳牆的事情來,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屋子裏還有個楊玉樹。


    這份證詞的真實性不容懷疑,中間那頁的確是劉正的筆記,而且下麵那血淋淋的指印也做不得假,更何況上麵寫的那些東西別人可能不清楚,他楊靖自己還能不明白麽?再想到那些有可能落入楊玄手裏的賬目和信件,他整個人頓時有些發軟,薄薄三頁紙似乎有無窮的重量,讓他雙手不住的顫抖,良久他才抬起頭來,雙眼之中湧現出無盡的陰寒,卻說出了一句妥協的話來:“你想如何?”


    “隻要你撤銷對楊玄的指控,這些東西永遠不會出現在陽光之下。”楊海良給出了條件。


    楊靖費盡心思,甚至舍了老臉不要才布置出這麽一個完美的計劃,即可報仇泄恨,又可讓楊默進入宗堂成為自己的臂助。可是如今卻要他自己把說回去的話都咽回去,此痛更甚於斷肢,簡直不亞於自宮,可他卻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利,隻能忍辱負重道:“這事可以商量,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可以撤銷指控,前提是你必須把手裏的這些東西都交給我,這是起碼的誠意。”


    楊海良皺眉思忖了半天,半晌之後抬起頭來,堅定的說道:“不行。”


    “你這是不識抬舉。”楊靖聲音陡然一高,將一旁的楊玉樹嚇了一個哆嗦,手裏的酥餅一下掉到了地上。


    楊海良站在那有些緊張,可卻一點不露出怯意,語氣很溫婉,一開口卻絕對不是低調沉穩的風格,很直白的說道:“我現在不需要你抬舉,我又不傻,這些東西如果全部給你了,我還要不要活了?不過你放心,我是個講誠信的人。”


    楊靖默不作聲,臉色陰晴不定,平放在桌上的左手指尖不停的輕輕敲擊著桌麵,顯出了他內心的不安。


    楊海良見狀心中底氣更足,繼續說道:“隻要你撤銷指控,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算數,這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要知道我們可不是理虧的一方,不要把你的優越感當成理所應當,而且你應該看清楚現在的處境,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要知道,隻要我死咬不放,楊玄現在所獲得的一切都將失去。”楊靖認真說道,並不為他帶著挑釁的言辭所激怒。


    “就算他一無所有又怎麽樣?他還很年輕,而且有資本,隨時可以從頭再來。”楊海良並不害怕他的威脅,目光直視楊靖,神色堅定的說道:“但是你失去了現有的一切你還能拿的回來嗎?甚至還可能丟到性命,所以我勸你還是接受我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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