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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刻鍾之前林禹回到營中,楊玄就隱隱覺得有些不自在,先前這廝脾氣還被撩撥的無法自製,就這麽出去一趟之後就安安靜靜,不在繼續折騰了,隻是看著自之時顏色之中卻隱隱多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味道,似乎是譏諷一般,似乎是吃定自己了一樣,卻也不知道肚子裏包藏了什麽陰柔禍水。


    楊玄倒也不懼,他昨夜絞盡腦汁,幾次被局麵逼迫到絕境,都生生挽回,就是為的不留破綻。


    他實在想不出這林禹還能拿什麽事情來找他麻煩,在對方那種隱隱帶著不善的眼神中處之泰然,任憑台上幾個參軍為一點東西吵的不開交,還是劉世陽在旁不動神色的揣摩觀望,他都不予理會,隻是悠哉悠哉的躺在椅背上,一手用茶杯蓋撥著茶葉沫子,仿佛再比拚心誌一樣,看誰堅持不住會敗退下來。


    五人就這般枯坐半晌,那幾個參軍也將軍功清算好了。


    正準備上呈之時,突然大營之外傳來一陣鼓聲,聽這節奏不像傳達什麽軍令,倒像是縣衙門口擊鼓鳴冤一樣,聽的劉世陽眉頭一皺,將手裏茶碗一放,對身旁近侍說道:“去把亂擊軍鼓的人帶進來。”


    那近侍聽出了劉世陽言辭中的慍怒,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不過片會,簾子撩開由幾個頭係白巾的士卒扶進來一人,當中那人穿著一身破爛的甲衣。胸口還沾著鮮血。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看那模樣好不淒慘。手裏緊緊握著鼓槌,無論一旁落星營的士卒怎麽去奪,也搶不過來,似乎這人心裏包含了莫大的悲憤與冤屈,想要通過行為表達出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夜裏讓巴根一棍子捅成重傷的林燕。


    林燕、林禹,兩人都姓林,而且都是一個林家出來的,自然不難想象這兩人要唱哪一出戲。想來剛才林禹出去半會就是折騰這事去了,也陣虧的他不盡餘力、不擇手段、不怕麻煩,不過注定也是白瞎。


    楊玄此時心裏樂得不行,一口茶好不容易才咽進肚子裏。


    今早林燕就被人被扶回去養傷了。這一身衣服怎麽也該換了,此時為了博取同情,竟然又穿上那身行頭出來了,此時一進來便咬牙切齒,雙眼泛紅的死死盯著楊玄,若非幾個下屬拉著,簡直要撲上去將楊玄生吞活剝了一樣,當然也幸虧有這幾個下屬裝模作樣的拉著,否則他還真不好自處。


    這點心思楊玄是看的明明白白、透透徹徹,卻也不去點破。


    劉世陽自然也看得明白。先前不知所以,此時一看來路,林燕那樣子跟楊玄像是不共戴天一樣,便也瞎子也能看的明白,頓時覺得有些頭大,將目光微微挪向了林禹,自然也知道他剛才出去半天去幹什麽了。


    不過此時林禹卻也毫不退縮,一副死磕到底的強硬態度,連劉世陽的麵子也不怎麽去給了。


    “如此看來,這林禹是真和這楊玄結下梁子了。否則也不至於如此計較,我先前是出於愛才,以至於有些偏幫楊玄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是誠心誠意招攬你,你卻不領情。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何況這林禹畢竟是我一個體製裏的人,背景來頭也都不小,我也不能得罪太狠。”劉世陽微微看了一眼楊玄,將自己的態度通過眼神傳達了過去,卻見他依舊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似乎不太緊張。


    “不應該啊。”劉世陽心頭微微一忖,看林禹此時完全是一副勢在必得架勢,必然有置人於死地的招數才會如此咄咄逼人,吃一塹長一智,將領能做到林禹這個地步,都不是蠢貨,沒可能在同一個地方連吃兩次虧,還是自討苦吃這種,他心裏也沒譜,反正抱著誰也不偏幫的態度,一切公平公正。


    林燕艱難的走到營中,勸退身邊的親兵,抱拳對劉世陽以及場中在座的三名都尉都行了一禮。


    此時裴鉶臉色已經難看至極,他自然知道是林燕從中作梗才讓楊玄從營地調出,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戰場,沒想到卻因禍得福,立下如此一樁軍功,並且為他解了圍,倒也不怎麽想追究此時,卻不料此時這廝不知好歹,竟然夥同外人一起找自己人麻煩,饒是脾氣好,此時也恨不得一大耳刮子將他抽到地上去。


    “林燕,你又是搞哪門子huā樣,臨陣退縮一事我都未曾追究你責任,還不趕緊退下!”裴鉶咬牙切齒的怒罵道,雖不知道這家夥用意,但總有種不好的感覺,何況被底下人造反,也確實沒有麵子。


    “我看林副都尉是有話要說,裴鉶你又何必阻攔。”林禹冷冰冰的插了一句嘴,表明立場。


    裴鉶聞言臉色一變,被外人幹涉內政,任誰也不會舒服,正想爭辯卻被鄰座的楊玄輕輕一把按住。


    “讓他說吧。”楊玄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搖了搖頭。


    在場眾人隻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覺得到,這林燕的矛頭是衝著楊玄來的,既然當事人都開口了,旁人也不好的插嘴,隻是這番話在不同人看來確實不同的意思,在裴鉶眼裏,楊玄這事胸有成竹。而在林禹眼中楊玄這卻是無能為力,不做反抗的姿態,如果林燕所言屬實,那楊玄也確實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劉世陽微微拂手,示意他講,已經站定了立場,倒也不太為難。


    “還往將軍明鑒,末將此下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假捏造憑軍法處置。”林燕聲嘶力竭的說道,隻是受傷不輕,聲音也不太大,不過情緒十分悲憤,接下來兩刻鍾,便是他一個人抨擊唾罵,從楊玄初來乍到之時如何囂張跋扈,又到楊玄昨夜聽鼓不前一事說了出來,說成楊玄與他平時素有積怨,所以戰場之上挾私報複,故意不聽軍令、導致延誤軍機,他中堅衛才有才會損失如此慘重,更導致了整場戰鬥的潰敗。


    一番訴說,可謂是含血帶淚,說的極為淒慘,也不知這廝口才極好,還是先前有所準備,提前醞釀好了台詞,就是劉世陽這種明白人都差點被糊弄過去,看著楊玄之時,臉色頗有幾分不善。


    戰場之上,徇私報複之時最遭人忌諱,何況還是眼前這種,牽連到了整場戰鬥,關乎幾千人性命。


    “將軍明鑒,楊玄雖看似有退敵之功,卻是大罪在前,若非他延誤軍機,戰局不會潰敗,更無需他呈匹夫之勇。”林燕雙拳一抱,似乎身上傷勢也不疼了,雙手平舉,一記大禮行下。


    這大帽子要是扣下來,楊玄甭說這五百軍功了,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裴鉶臉色氣的鐵青,站起來跳腳大罵:“好你個賊子,自己臨陣退縮卻將這罪過扣在楊玄身上,我當初可曾有過下令讓鷹眼衛出動,你自己私做主張也就算了,此時還做這等反口咬人的事情!”


    “都尉大人當時已經先行一步,按軍法,軍隊指揮權便由我暫攝,我下令鷹眼衛出動雖然嚴苛,但又有哪點不妥,沙海口告急,多一個人也是多一份力量。”林燕反駁道“然而,楊玄臨陣不聽軍令,又有哪點說得過去,我是沒有完成戰略任務,可也是因楊玄所致,我是有罪,但楊玄乃是罪魁禍首!”


    “好!好!好!”裴鉶氣的說不出話來,巡視一圈四周,就像捉刀砍這廝。


    不過此時帥營之中,哪能找的見兵器,氣的他是三屍神暴跳,此時劉世陽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裴鉶安靜一些,他隱隱也看出了一些眉目,雖說此事有林禹刻意針對楊玄的意思。可裴鉶似乎過於偏幫楊玄,其中必然有些貓膩,或許前前後後,自己真的被糊弄了一番也說不定,他做事雖然也要衡量利益得失,可大體之上還是偏於正直,屬於那種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一類人,否則程俊先前也不會對他頭疼了。


    “楊玄,這事你怎麽說?”劉世陽雖然沒有被挑起怒火,但是對待楊玄的態度明顯淡了下來。


    如果這一切屬實,那楊玄也就是個不顧大局,頭腦簡單隻會呈匹夫之勇的莽夫,最多也就是占了幾分運氣的莽夫而已,遠遠擔不起將才二字,他自然也沒什麽勞什子的愛才之心了,一切當以公論。


    楊玄起身微微一禮,依舊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開口道:“軍令一事……”


    他這話剛說道一般,林燕就知道他什麽意思了,一聲怒喝將其打斷:“不要拿軍令說事,雖然當時運氣不好,傳訊戰鼓讓蠻族流矢損壞,但是召集軍令已經敲過兩遍,當時你鷹眼衛據我不過兩裏之地,而且兩軍對持並未開戰,安靜得很,你若不是聾子,怎麽可能聽不見?還是你聽不懂?”


    楊玄對他這咄咄逼人的態度也不動氣,隻是隨便點了點頭,說道:“對,我當時確實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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