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榭在踏入安樂窩時,便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的六識敏銳,剛進入小樓,便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這種香氣與百花之香截然不同,卻更盛一籌。


    這是一種處子的體香。


    “魯老,您這麽做對得起秀珣她娘嗎,莫要晚節不保。”鄭榭大笑著上了二樓,視線在廳中一掃,頓時驚若木雞。


    在魯妙子的旁邊坐著一位集天地靈秀於一身的絕美女子。


    她像是大自然中孕育出來的精靈,代表了世間一切最美好的事物。她的容貌已經美麗到了一個極點,如果鄭榭有一雙巧手,讓他自己繪製,也絕對勾勒不出這種美麗。更讓人沉醉的卻是她那幽雅恬靜的氣質,像初春那一片新綠的竹林,青翠欲滴、生機無限。


    “青璿,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小子。”魯妙子沒好氣地道。他本來是想看鄭榭的笑話,誰知道這人臉皮厚度超出他的想象,不僅沒有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更是直勾勾地盯著石青璿看,眼睛眨都不眨。他抹不開這張老臉,敗下陣來,隻好主動開聲。


    “小子,我給你介紹……”


    魯妙子的話剛說一半便被鄭榭打斷,他的視線都沒有移開半秒,道:“魯老不用介紹了,我知道,這位姑娘一定就是青璿了。青璿你好,在下鄭榭,見過仙子。”


    石青璿的小鼻子皺了下,嬌嗔一般地說道:“鄭公子不覺得這樣看著女孩會很沒禮貌嗎?”


    鄭榭驚訝叫道:“怎麽會!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青璿蘭心慧質,一定能從我的眼神中看出我發自內心的欣賞。我早就聽說青璿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直到此時見到青璿才發現,那些詞語描述的是多麽蒼白無力,隻恨世間沒有更美的詞來描述青璿。”


    石青璿側轉身,不再讓鄭榭能直視到她,說道:“多謝鄭公子的誇獎,隻是鄭公子能否將目光移開。這樣會讓青璿覺得很怪異。”又道:“魯大師,您說的沒錯,鄭公子確實很特別。”


    魯妙子道:“難得見到青璿露出這樣似羞似怒的表情,鄭小子功不可沒。”


    石青璿嬌嗔道:“魯大師也來取笑青璿。”


    魯妙子大笑一陣,道:“跟你們這些小輩在一起。老夫覺得自己都年輕了許多。好了。鄭小子來的正好,《紫陽真經》已經被我整理出來,其中有許多地方都是老夫憑空猜想。剩下的就要你自己的研究體悟。切記,莫要貪功冒進,挺而走險。想來也不用老夫多說,這些你自己都明白。”


    鄭榭恭敬地道:“多謝魯老費心了。”


    魯妙子道:“這卻不必,在研究這部功法時,老夫也是獲益良多。”


    鄭榭將秘笈貼身收好,坐到石青璿的對麵,問道:“青璿不是隱居在巴蜀幽林小築,今次怎會仙趾染塵。駕臨此地?另外,在下可不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青璿能否對我換個稱呼,你這樣叫會讓我很難過的。”


    石青璿道:“鄭兄倒是懂得討價還價,你於魯師有恩,青璿怎好拒絕。人家這次出來是受王通伯伯相邀。到東陵為他吹奏一曲祝壽,正好替娘還了遺願。路經襄陽,便來看望一下魯大師,現在也要離開了。”


    鄭榭道:“這麽說來我來得正是時候,若是遲上一步。恐怕就見不到青璿的芳容了。正巧在下也要去一趟東陵,可否讓在下做一次護花使者,替青璿打發那些不長眼的小毛賊。”


    石青璿道:“多謝鄭兄好意,青璿自有護身手段,不必麻煩鄭兄大駕。”


    鄭榭道:“好吧,我實話實說,在下隻是想多看青璿兩眼,就算不做護花使者,做個馬夫或者隨從也可以。”


    正當石青璿想要拒絕時,魯妙子說道:“老夫倒認為有些必要。青璿身份畢竟非同一般,這次出山的消息泄露後,必會引起某此人的惡念。若是有這小子從旁協助,即便陰後邪王親自出手,也可保你安然無恙。”


    鄭榭也道:“青璿怕是還不知道在下的性格,我若下了決心,就算是死纏爛打也會跟過去的。”


    石青璿輕歎口氣,似是感懷身世,道:“那好吧,就有勞鄭兄大駕了。”


    鄭榭道:“在下榮幸之至。”


    石青璿道:“青璿還要換身裝束,鄭兄可否稍候一下。”


    片刻後,兩人出了牧場。


    石青璿已經將自己打扮好,改換成一副比較普通的相貌,並換了一身男裝,使她看起來沒有那麽顯眼。


    饒是如此,樣貌絲毫不顯的石青璿還是有足夠的吸引力。


    石青璿道:“青璿的樣子很醜嗎?”


    鄭榭道:“當然不是。青璿的美是一種發自內心,形諸於外的美麗。即使不看外貌,單隻感受這份氣質,都已經讓人驚豔到窒息。”


    石青璿道:“鄭兄都是這麽誇獎女孩子的嗎?”


    鄭榭聳肩笑道:“我最大的缺點就是愛說實話,當然,青璿也可以把它當成優點。”


    石青璿笑道:“鄭兄一定很討女孩子喜歡,想來這趟行程不會太過無趣。”她的性格絕非外表看起來那麽冷漠脫塵、讓人難以接近,反倒是一個有點嬌憨和小俏皮的少女。


    鄭榭道:“跟青璿在一起,永遠不會覺得無趣。從襄陽到東平有兩千裏行程,青璿不知要選哪條路走?”


    石青璿道:“青璿最初的計劃是從襄陽剩舟南下,直到江都換行大運河,走水路直達東平郡。鄭兄有什麽好建議嗎?”


    鄭榭點頭道:“計劃不錯。走水路更安適愜意,與青璿駕一帆小舟,享受長江的波瀾壯闊,想想便讓人心生向往。”


    石青璿道:“本來是一段枯燥的行程,在鄭兄口說來卻顯得那麽精彩。”


    鄭榭自信道:“與在下同行,包你不虛此行。”


    襄陽城。


    兩人來到城東的碼頭,鄭榭摸摸腰包,道:“青璿身上可帶著銀兩?在下走得急,身上沒分文沒有。若你也跟我一樣。那咱們也隻好做一回剪徑的小毛賊了。”


    石青璿“噗哧”一笑,道:“這就是鄭兄說的不虛此行?魯大師的話卻是一點都沒有錯,鄭兄的臉皮果然是出奇的厚,就連跟女孩要錢都這麽理直氣撞。好了,給你啦!”


    她從小香包裏翻出了一錠金子。遞給了鄭榭。


    鄭榭掂量下金錠。道:“怪不得是大家,果然身家豐厚,接下來就全交給我好了。”


    很快他便從一個船家手中買來一葉小舟。招呼石青璿上了船,小舟搖搖晃晃地順流而下。


    石青璿坐在船艙中,隨著小舟起起伏伏,驚訝地道:“鄭兄該不會是第一次撐船吧!”


    鄭榭拍胸保證道:“青璿大家盡可放心,駕船對我來說輕而易舉,很快我就能掌握好。”


    石青璿走出艙來,站到船頭道:“若非魯師鄭重向青璿保證,我一定會把你當成一個滿嘴謊話的大騙子。還是讓我來吧,這趟行程還真是安寧愜意。讓青璿不虛此行。”


    鄭榭讓出位子來,隻見石青璿擺動船槳,隨意地在水裏拔弄一下,小船便平穩了下來,在水中徐徐而行。她意態輕鬆,動作很是嫻熟。


    “想不到青璿不僅精通樂曲。對擺渡也有一手,將來若是不想再做大家,也可以以此為生。”鄭榭道。


    石青璿道:“鄭兄的想法倒是與眾不同,青璿還從來沒有見過行事做派與鄭兄一般獨特的男子。”


    鄭榭與石青璿並肩而立,吹著徐徐清風。衣衫拂動,心情肆意飛揚,說道:“青璿劃舟,聽我為你作首詞。”


    石青璿不禁笑了起來,道:“青璿洗耳恭聽。”語氣上卻有幾分戲謔。


    鄭榭道:“大家這是何意,莫非認為在下做不出好詞來?”


    石青璿嬌聲道:“鄭兄大才,青璿怎敢有這種想法。”


    鄭榭道:“既然你不信,那咱們便來打個賭。在下以長江為題作首詞,你若是認為我作的好,就要為我單獨吹奏一曲。如若不然,在下任憑青璿處置。”


    石青璿道:“好壞由青璿來評定,那鄭兄不是輸定了。”


    鄭榭道:“你且聽我作完再說,詞牌名為臨江仙!”接著便揚聲朗誦起來:“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青璿覺得這首詞如何?”


    石青璿一對如星空般的秀眸深深地凝望了鄭榭一眼,用其優美獨特的聲線輕聲朗誦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長江、逝水、浪花、英雄、青山、夕陽、漁樵、江渚、秋月、春風、濁酒、笑談,意境高遠而淡泊,確實稱得上是一首難得一見的好詞,青璿輸得不冤。”


    這本來是一首慷慨激昂,高亢中帶著深沉的放豪詩詞,但被石青璿朗誦出來,卻帶上了一種婉約之美,顯得更是舒情含蓄,別有一番韻味。


    “記得欠我一曲獨奏。”


    鄭榭一陣長笑,伸手向後一揮,江水中頓時濺起丈餘高的浪花,小船如一支離弦之箭般躍離水麵,在空中劃出一第弧線急速前行。


    笑聲中,但聽鄭榭說道:“相逢雖易,同渡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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