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張洹任由表妹挽住自己的胳膊,因為她的話,才恍然驚覺:趙臻不僅是比他大很多歲的大叔,而且還是之前追求過他的趙昶的父親。


    這種關係真是讓他莫名慌張和怪異,心想要是讓表妹知道自己拒絕了趙昶,且害她出國去後,卻和她的父親曖昧,並且還貌似動心了,那還不知道他的表妹要怎麽想他。


    這些是其次,首先自己是喜歡同性的這件事就不能讓她知道。


    張洹心中驚慌地回頭去看了看校門口,幸好趙臻的車已經開走了,他沒有在那裏。


    張洹鬆了口氣,對薛露道,“你看錯了,我怎麽會從趙昶爸爸的車上下來。”


    薛露麵露疑惑,仔細想了想,道,“我看錯了嗎?明明像昶昶的爸爸。”說著,又去看張洹,“那就是我看錯了吧!那那個人是誰,你怎麽從他車上下來,你吃午飯沒有?”


    張洹為了騙過表妹,隻好胡亂捏造,說是自己打工時候認識的人,路上遇到,順便就送了自己回學校。


    薛露不相信,但也不得不信了,畢竟,她也想不到張洹為什麽要騙他。即使那個的確是趙昶的爸爸,張洹從他車上下來,薛露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那說明張洹之前傷害趙昶的事情並沒有讓趙昶記恨他,她家裏也對此持了寬容態度。


    兩人邊走邊說,張洹要直接去學院樓,分手之前,薛露拉住張洹道,“哥,你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吧,我媽說讓你多回去,一直在學校裏住著像什麽話。”


    張洹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也知道我忙,我不是故意不回去。”


    薛露因為他這話有一陣沉默,神色裏也帶著些憂愁,之後才說道,“我知道你是不喜歡回去,我也不想說家裏和你的關係這種事情,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而已。我不想說我爸媽是對是錯,但是,大家總是親戚,不能因為某些事情把這層關係就忘了吧!”


    薛露說著,目光殷切又帶著些悲傷地把張洹看著。


    張洹因為她的話心裏一點也不好受,其實他並沒有怪過他的姑父姑母,而是非常感激他們的收留和養育,也許是孩子心裏總是太敏感吧,有些事情也不願意去細想,他自己又是一個不善表達的沉默的性格,所以,才表現出了疏離。


    姑父姑母也都知道他的冷淡,也想做出一些補償,但終究沒有人可以一直用熱乎的態度去碰到冰塊,被凍到之後,誰都會抱怨兩句的,這隻會讓關係越來越僵。


    這也是張洹不願意回去的原因之一,他覺得自己不回去,姑姑家裏還會更好一些,他們心裏還會更輕鬆一些,當然,他自己也會覺得更輕鬆。


    但是此時看到表妹的懇求,他隻得點頭應了,道,“好吧,我這周末會回去的。”


    兩人說了拜拜,薛露突然想到什麽,又把張洹叫住了,道,“哥,你的錢還夠不,我這裏還有一些,給你吧!”


    張洹一向是感動表妹對自己的好的,他笑了笑,道,“你自己留著用吧,不用了,我還有錢。”


    在金錢上,兩人從來是你救濟我,我救濟你。薛露因為家庭原因,其實為人很節儉,而且也算看重金錢,但是對張洹卻從來不計較任何錢財上的事情,她是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的。


    張洹同樣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非常珍惜和表妹的關係。


    張洹走過來輕輕擁抱了薛露的肩膀,才放開她,道,“我走了,你下午有課吧,趕緊回去拿書準備準備,就該上課了。”


    薛露點點頭,道,“周五我們一起回家去,我來找你。”


    張洹應了,這才離開了。


    想到周末要回去,張洹心裏就很不自在,但是這又是不能回避的問題,所以也沒辦法,隻是想自己趕緊畢業工作就好了,以後說不定該找一個離開這座城市的工作,這樣,也許才能逃避那些事情。


    到下午六點,張洹還在教研室裏寫程序,而且寫得忘乎所以,裏麵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他一個,衛溪走時還叫過他,讓他注意時間要去吃飯,又問了他要不要帶外餐給他,張洹根本沒有留意大家的話,隻習慣性搖了搖頭,於是衛溪以為他有安排,就自己先走了。


    手機鈴聲響起時,張洹被打斷了工作,拿過來看,發現是陌生號碼,有些不耐地接起來聽,那邊是一個平和的男中音,“是張洹張先生嗎?我是趙家的司機,趙先生讓給你送了晚餐來……”然後他說了他在學校裏的位置,問張洹現在在哪裏,給他送過來。


    張洹經過薛露那事,之後又是高強度高集中度的編程工作,算是忘了趙臻說要讓人給他送晚餐的事情,他愣了一下才想到趙臻還真讓人送飯來了,嘴裏想拒絕,又想送餐人也不容易,一番思量隻好答應了,說了自己的具體位置,又說自己下樓去拿就好。


    張洹保存了程序,抓過外套穿上就關門下樓去了,跑下樓,見一輛車已經開了過來,幸好並不是那種顯眼的車。


    司機是一個看著很和藹的人,將兩個不小的保溫壺遞給他,還笑著說道,“以前也給昶昶送飯,所以對這學校還挺熟,不然你在的這個地方,一般人進來還真不好找。”


    張洹對他說了謝謝,就問吃完了怎麽把保溫壺還給他,司機道,“你慢慢吃吧,我在這裏等一等就行了,你吃完把盒子拿下來給我就好。”


    張洹應了,又說了謝謝,這才提著東西上樓去。


    他從教研室窗口可以看到下麵,就見那輛車一直停在路邊上。


    張洹歎口氣,心想趙臻真會折騰,但是看到保溫壺中菜色時,他又著實感動了一把。


    雖然中午吃得多,但到現在也餓了,張洹從那保溫壺裏一層層拿出了四個菜,一個湯,一大碗米飯。


    在冬天,這飯菜也沒冷,還是熱的,色香味俱全。


    他胃口並不大,菜沒吃完,隻把那濃濃的味道鮮美的牛肉蘿卜湯給喝完了。


    吃飽了飯,他滿足地像是自己的整個世界也變得開闊明亮了。


    收拾了保溫壺拿下樓去,又和送飯的司機道了謝,司機笑道,“你是太客氣了,謝我做什麽,我就是個司機而已。”


    司機隻是受命來送餐,其他的事情並不知道,於是也不便多說,收了保溫壺之後就開車離開了。


    張洹心想還是給趙臻打電話道個謝吧,畢竟才剛吃了他的東西。


    張洹回教研室,把門鎖上了才給趙臻打電話,但那邊卻是過了好一陣才接起來,而且能夠聽到趙臻那邊的嘈雜聲,心想他現在在哪裏做什麽。


    趙臻聲音裏帶著笑意,“怎麽現在給我打電話來,有你的主動聯係,真是難得。”


    張洹聽到他的聲音,心跳就開始不規律了,但還是故作鎮定又態度冷淡冰涼地道,“我是對你道謝的,你讓人送的晚餐,謝謝了!”


    趙臻道,“嗯,這事啊……”


    他這語氣,讓張洹認為他似乎並沒有把這事當回事,不由心裏就不大舒服起來,心想自己感恩戴德地感謝他送的晚餐,說不定人家其實是一點不在意的,僅僅就是吩咐家裏傭人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趙臻似乎是捂著電話在和別人說話,而且說了好一陣,因為張洹很長一段時間沒聽到那邊的聲音,然後再聽到那邊的聲音時,就沒有嘈雜的背景音了,趙臻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他對張洹說道,“張洹,還在聽吧。”


    張洹沒有應他,但是輕哼了一聲,這聲輕哼讓趙臻微微笑了,道,“我在xx會場裏,剛才熟人來和我搭話,我和他說了兩聲才退出來,幸好你沒掛電話。”


    張洹聽他說的那個會場,想到下午刷網頁時才看到報道,是非常難得的行業峰會,他沒想到趙臻在裏麵。他雖然知道趙臻是個成功人士,而且是有錢有勢的人,但是趙臻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表現得是一個普通的年長自己又願意體貼自己的男人,所以他就遺忘了他的身份和地位,隻樂意去記他隻是一個和自己在曖昧的男人而已。


    現在聽他這樣淡淡提起所在的地方,不由得就想起了他的身份,於是道,“你既然忙,那我就不打攪你了。”


    趙臻卻道,“不要急著掛電話,就這麽不想和我多說幾句?我隻是在這裏來坐一坐,不忙不忙。你說你吃了晚飯了?這挺好。你不要不按時吃飯,胃病最不好治,要看平時的保養……”


    張洹心想他又開始嘮叨了,聽他說了好一陣養胃之道,最後不得不打斷他,道,“我知道了,我會按時吃飯的。”


    趙臻道,“你說你會,這種保證我卻不信,之後司機都給你送飯,你記得要吃。明天早上你想吃什麽,中式的還是西式的,或者……”


    還沒說完,張洹又打斷了他,他以為趙臻讓給他送飯,就這頓晚飯而已,沒想到這隻是一個開始,以後每天都要這樣,張洹想這可怎麽行,以後讓別人知道了,那他要怎麽解釋,臉麵怎麽擺。


    “還是算了吧,我自己知道去吃的,你不要對我這麽好行不行,不用給我送餐了。”


    趙臻卻不以為然,道,“我知道你們學校餐廳裏的飯菜是什麽味道,昶昶從來不吃裏麵的東西,住學校時就讓家裏送飯過去,昶昶走了,給你送是一樣的。”


    張洹很無語,涼涼提醒他,“趙昶是你女兒,但我不是你的兒子!”


    趙臻因為他的話一愣,然後就笑起來,而且還是很歡快的笑,道,“這個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我便非常清楚明白,你不是我兒子。要是你是,我倒還不好辦!”


    張洹因為他這話歎口氣,心跳加劇,感覺複雜矛盾,沒法和趙臻接話。


    趙臻之後的語氣變了一些,變得有些鄭重沉肅了,讓張洹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別的就先不說,昶昶這麽一走,我是不大適應的,你就當是在吃昶昶的份。”


    張洹想反駁,但是想到是自己把他的女兒給害得離開了,又說不出來了。


    趙臻那邊似乎又有人來找他,趙臻對他說了一聲抱歉,便先掛了電話。


    張洹靠在窗戶邊發呆,看著校園裏暮色漸漸升起,外麵應該是冰涼的,房間裏卻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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