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清熱去燥,黃連瀉火解毒,黃連是一味藥,黃連甚麽味道?


    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方道士滿懷希望前來求經問道請人出主意,不料給他劈頭蓋臉數落一番教訓一番又從頭到尾羞辱一番,落得個一無可取百嘛兒不是狗屁不如卻又無話可說隻能在那兒哭!你說這事兒,哎!這事兒不怨方道士,這事兒得怨宿道長,三年不說一句話,一說起來就三年,擱誰誰受了?開導一個人要慢慢地來嘛,教育一個孩子要慢慢地來嘛,要潤物無聲細水長流由淺及深一步步地,哎!反正方道士受不了,方道士不能接受這般突如其來雷鳴電閃晴天霹靂式的教導方法,方道士實在是沒有辦法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


    我是誰?誰是我?這是亙古以來天底下最大的命題,也是最大的難題,多少大賢大能尚且不能堪破,便是宿道長自己也看不明看不破,你拿這種問題來問方道士,你又讓方道士拿甚麽來回答你?你又想讓方道士和你說甚麽!可悲,可惱,可歎,最後隻能換來一個獨自黯然流淚的人,和一顆受傷的可憐的心:“妖人呐,妖人!”


    方殷的腦子已經木了,方殷似乎是想了很多,可是方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甚麽,更不知何時失魂落魄走進柴房,一頭紮進柴草堆裏再也不動了。便就似睡非睡,不知天黑著,天還是亮著。那樣渾渾噩噩,想到了什麽,沒想著什麽。頭暈,頭疼,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多久,還是一樣,迷迷糊糊鬆鬆垮垮,腦中卻似有一根筋,繃著,緊繃著,緊緊繃著似乎就要――


    崩斷!


    驀然睜眼坐起,天色已然大黑!


    黑暗中周圍那樣靜寂,耳中卻有嚶嚶嗡嗡聲雜亂響起,有如低語,有如傾訴,有如歡歌,有如哭泣。身邊的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熟悉,卻又忽然陌生:“這是哪裏?這是哪裏?這是柴房,這是百草峰,這是上清山,這是天地之間的一方小小角落,而我在這裏,而我,我是誰?我又是誰?誰是我?誰才是我,啊――――――――――”


    這個問題不能想,偏偏又想,想著不能想,還是想著。我不是方老大,方老大隻是過去,我不是方道士,方道士隻是身份,我不是方殷,方殷隻是名字,我不是這,我不是那,我就是我,可是我又是誰?我是一個人?人又是什麽?人活著是個人,人死了又是什麽?人活著為了什麽?我活著又是為了什麽?我有什麽我沒有什麽?我:“啊――――――――――――――――――”


    這是入了道?還是著了魔!方殷大吼一聲頹然躺倒,一時欲哭無淚。心緒茫茫無處寄,兩眼倦澀難言,卻是再也不能闔!黑暗中恐懼著,沒有一分光和熱,好冷,好冷,好冷!隻想守住心頭那一點微弱的暖意,可是心門已經打開,可是所有雜亂念頭紛至遝來,勢如野馬奔似洪流,一舉將那道苦苦經營看似堅固卻無比脆弱的防線衝開!衝陷!衝塌!


    衝破!


    孤獨地行走,荒涼的破廟,患難的兄弟,依偎在一起――


    那是誰?那譏笑的眼神,那憐憫的神情,那狼藉的殘羹與那冰冷的剩飯,那水溝旁那牆根下那陽光也照不見的陰暗角落裏,那又是誰?小方子,小方子,小方子――方殷,方殷,方殷!是老薛,老薛送給我名字,老薛帶我來上清,可是現下老薛又在哪裏?扔下我一個人,怎會這樣!怎會這樣!是那!是那!是那刺鼻的血腥氣,是那鮮紅暗紅紫紅黑紅的顏色,是那無邊際的血海於心底最深處最最黑暗的地方滲出來漫過來奔騰咆哮著湧將過來,來了,來了,來了――


    娘!爹爹!


    是的,你說的沒有錯,你說的全都沒有錯,我本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可憐更可笑的人!我不肯學拳不願學劍不想去練功,隻因我害怕,害怕被人譏笑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害怕知道自己不如別人!是的,是的,我玩我笑我大聲歡叫著與鳥獸為伍拿著它們作樂殺戮吃著肉喝著血狠狠撕咬著,隻因我想報複,我恨這個世間,這是悲慘的命運與無力的呐喊!我是一個可憐人,恨天恨地恨自己,卻從來不敢直麵自己的人生,我隻是一個自私又怯懦的膽小鬼!而我活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不能不想,隻能壓抑。


    幾度夢回,幾度壓抑。


    壓抑,壓抑,再壓抑,若是一頭驢,還有驢脾氣,可是,可是,可是我――


    誰個才是真的自己?何時能有一線生機!


    是夜,方殷又不能眠,黑暗輾轉反側,任柴扉亂草無法將顫抖流淚的身心埋沒。


    而天地黑暗混沌共化一繭,任他在其間掙紮,翻滾,顫抖著,


    出路,又在哪裏?


    一個字。


    就是,


    變。


    次曰,午後,斜陽西投。


    一隻小猴子探頭探腦,停停走走,神情緊張又害怕,還有滿臉的不樂意。


    “哈哈,一百零八,你來看我了啊?”


    “吱!”一百零八大吃一驚吱地跳起,卻見房後伸出一隻大手,忽而變作一指,勾了勾。


    神馬情況?


    一百零八心裏砰砰大跳,屏氣凝神溜將過去,隻盼看到:“吱吱,吱吱,吱吱嘰吱!”一百零八歡喜大叫,蹦跳著投入那方溫暖懷抱:“我這才幾天沒去,你倒是找上門兒來,哈哈!你是想我了,是麽?”方殷摸著猴子腦袋,笑著問道。一百零八不會說話,一百零八隻是點頭。方殷歎了口氣,又笑道:“還好你來看看我,我很難受,更是無聊,而且我生病了,要不你來摸摸看,熱不熱?熱不熱?”


    “果然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一百零八的小手兒給他放到那個大腦門兒上,感覺很熱很燙手,就像剛剛燒好的雞屁股!小猴子連連點頭,又慌忙湊過去用嘴吹氣,想要給他降降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殷大笑:“一百零八,你可真行!好了好了你先別吹,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我為什麽坐在這裏?”


    一百零八連連點頭。


    “因為這麵比較暖和,又亮堂,而我怕黑,也怕冷。”


    一百零八連連點頭。


    “哈哈,哈哈,那我再問你,你說,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一百零八連連點頭。


    “我是一個膽小鬼,我是一個可憐蟲,我是一個沒用的人,對罷?”


    一百零八連連點頭!


    一百零八隻是一隻小猴子,一百零八又不是孫悟空,一百零八是不會七十二變的。一百零八隻會點頭,無論你說甚麽一百零八都會點頭,不管是對是錯是好是壞。可是一百零八也有一種變化,那就是它學會了傾聽,哪怕它聽不懂,哪怕它不懂裝懂,可是他在聽,他隻聽,他不會打斷你的話讓你能夠說下去,這就是一百零八討人喜歡的真正原因。


    其實一百零八也很慘啊,其實一百零八過得也很苦,它也是一個孤兒,它的父母都給豺狼吃掉了,而且大哥哥大姐姐們嫌它小不願帶它玩,它也是經常很鬱悶經常很孤獨經常會沒有安全感經常會很害怕的!一百零八更加膽小,一百零八更加可憐,一百零八更加沒用,可是一百零八都不說,他這又是和誰訴苦和誰埋怨呢?


    一百零八又笑了。


    你看,有了第一種變化,就會有第二種變化,說不定一百零八將來也會那七十二變,來一個翻江倒海大鬧天宮威風神氣啥的:“可是一百零八,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如此如此,我要這般這般,你說,我成麽?”懶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上麵是一張蒼白的臉和兩隻紅腫的眼。一百零八又是點頭,而且一邊笑一邊點頭,看起來很是表示支持的模樣:“吱!”


    “可是我現在一點兒本事也沒有,而且一點兒信心也沒有,這樣的我怕是不成的,你說是麽?”一百零八一邊點頭一邊笑著,嘴裏還嘰裏呱啦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方老大疲倦笑笑,輕聲對著一百零八說道:“成也好,不成也好,可我總要去試一下才好,不然我會後悔的,那可是真的真的會後悔,你說是麽?”


    “是的!”一百零八說道。


    當然,一百零八一如既往地用點頭和笑還有自說自話來表達了這個,說法。


    “是的,是的,這可真好,一百零八,現在我隻想好好睡一覺,不過睡覺之間我要先去填飽肚子,然後才會有力氣,呼――”一百零八當然沒有意見,一百零八這兩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心裏總是在惦念著這個親愛的大王!當然惦記烤雞腿兒的時候兒更多。一百零八愛吃烤雞腿勝過愛吃烤雞爪,因為雞爪上的肉比較筋道可是雞腿上的肉比較多,可是一百零八不愛吃雞屁股,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雞屁股又香又嫩油又多,所以一百零八不愛它。


    大王立起來,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百零八屁顛屁顛跟他屁股後頭走了:“吱吱!嘰吱!”是的,是的,因為雞屁股太香太嫩油太多,所以一百零八一時心急一不小心就給它燙到了!說話都燙好幾十回了!還能不長教訓麽!所以一百零八不愛它了!而且每次一想起來都會恨之入骨!哪怕那曾經是一百零八的最愛一百零八也絕不會再愛它了!看都不想看它一眼!想都不樂意想的:“吱吱!吱吱!吱吱嘰嘰吱!”


    “哎呀!一百零八,我都說過好幾十回了,你那樣吹是吹不涼的!教你不長記姓,看看看看――”


    又燙到嘴了罷?;


    手機用戶可訪問wap..tw觀看小說,跟官網同步更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希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縛心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縛心術並收藏希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