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鏢中柱,堂堂皇皇。


    阿烏的飛鏢不是暗器,阿烏要他們死,死個明白。


    阿烏是在宣告,阿烏來了!


    砰一聲響,四道黑影閃電一般破窗而出,幾是同一時間落地。


    四人並非善與,手底是有功夫。


    隻見一人,立於院中,隻見其形,不見其容。


    唧唧,唧唧,四下無人,無一人,好寂靜,隻有蟲聲時起。


    也無燈光,四下皆暗,隻有星光月光,眼眸之中冷冷的光。


    阿烏隻一句:“誰先死?”


    事出反常,自是不詳,四人齊齊靜默,各自眼神閃躲。


    半晌。


    風自吹為四人之首,又給這鳥人壞了好事,終於忍不住開口:“好一手飛鏢功夫,卻不知與風某這飛刀相比――”飛刀,又見飛刀,說話間食中二指相駢拇指相扣,飛刀在手蓄勢待發:“又如何!”


    “叮!”便是一聲脆響,飛刀居中而斷!


    阿烏也不廢話,無聲無息一鏢飛出,鏢是不及作何反應,人是看似一動沒動。斷刃落地,三人齊齊變色,齊齊後退三尺!風自吹仍以蓄勢待發的手勢立在原地,似是定在那裏。誰人心中的驚駭也是不及風自吹,隻因那時是以薄薄刀刃相對,他又怎能於毫厘處以鏢尖射斷!而那一鏢射斷飛刀勢猶未止,因此風自吹的驚駭也隻一時――


    便就向後仰倒,喉頭正中一鏢!


    “誰先死?”隻這一句話。


    先死後死都一樣是個死,聲未落三人齊動,不想死隻有一條路,逃!


    “蓬!”地一股白煙升起,花自棄消失不見。


    “刷!”地一道黑影騰空,雪自飄飛上了天。


    “鏘!”地一聲宛若龍吟,月自圓持劍跳窗,殺回房中!


    “啊!”一鏢透體而入破胸而出,月自圓撲倒窗前,雙目圓睜死於月下。


    “啊――”雪自飄紮手紮腳從半空落將下來,撲通一聲跌在地上,長聲慘呼。


    “嗚!”又是一鏢投入無盡黑暗,花自棄於南牆根現身,手捂咽喉倒地抽搐:“嗚――”


    “誰先死?”還是一句話。


    開玩笑了,沒有先死後死了,活下來的隻有雪自飄了,雪自飄別無選擇:“大爺饒命!”


    阿烏沒有殺他,一人一鏢,天公地道。


    自此神奇四俠江湖除名,更是屍骨無存,人間蒸發。


    事了。


    “鵜鶘。”阿烏說道:“你不該勒他脖子,那樣太過殘忍。”


    “好東西,輕輕一勒腦袋就掉下來了。”鵜鶘兩手扯著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笑道:“阿烏大人,依你之見――”


    “你應當勒他腰部,將他從中分作兩截,讓他死死不得,活活受罪。”


    “阿烏大人,你又開玩笑了,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鵜鶘,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是,阿烏大人。”


    “鵜鶘,你收拾一下,我去辦一點私事。”


    “好的,阿烏大人。”


    “鵜鶘,你不要磨磨蹭蹭的,我知道你想偷看,但我不喜歡給人偷看。”


    “我不偷看,阿烏大人。”


    “也不許偷聽,否則我會挖出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耳朵,明白麽?”


    “阿烏大人,你今天話很多,你是不敢進去見她麽?”


    “呼――”


    阿烏猶豫再三,還是鼓足勇氣,忐忑不安地,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錯。


    她就躺在床上,孤苦無依地,流淚。


    而他坐在地上,無動於衷地,睡覺。


    這是一種罪過。


    阿烏輕輕上前,打開一個小瓷瓶,將深情與愛送過。


    阿烏隻是不看去看她的眼睛,阿烏無法承受那樣的柔情似水,與熱辣辣的――


    “啪!”便就一記耳光,抽在阿烏臉上:“死阿烏!你怎才來!”


    牡丹姑娘跳將起來,叉腰怒吼,仍是那隻母老虎:“你當玩麽?當看戲麽!”


    這,便是阿烏得到的回報。


    阿烏一動不動。


    打是親,罵是愛,阿烏痛在臉上,阿烏甜在心裏。


    “阿烏哥――”牡丹姑娘終於忍不住了,哭著撲到阿烏懷裏:“阿烏哥,你可來了嗚嗚嗚――”


    是的,都怪阿烏,阿烏早該出手,不該讓她受委屈的。


    阿烏一動不動,卻是淚眼朦朧。


    如果阿烏早些出手,阿烏還能夠站在這裏麽?如果阿烏早些出手,還能夠聽到這一聲阿烏哥麽?如果阿烏早些出手,還能夠這般溫香軟玉抱得滿懷,流下幸福的淚水麽?


    這已足夠,阿烏值得。


    是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阿烏是對牡丹好,牡丹心裏也知道,那是一種不計代價不求回報的好,牡丹也會感動的。阿烏才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正如同此時,阿烏一樣不會動手動腳,阿烏隻是默默地給了牡丹一雙可以依靠的肩膀,承受她的委屈她的憂傷承受她不為人知的柔弱一麵――


    “這死無禪,一點用也不管!”牡丹哭訴道:“阿烏哥,牡丹不要他了,不要了!”


    阿烏的人沒有動,阿烏的心可以動。


    阿烏的淚水已經滑落,阿烏的手緩緩抬起――


    阿烏是有多麽愛她,阿烏隻想將她抱住,緊緊抱住,再不放手!


    “阿烏哥,你去看看他,看看那個傻瓜!”牡丹姑娘抽泣道:“看看他死了沒有……”


    阿烏的手僵在那裏,就是那樣,僵在那裏。


    “阿烏哥――阿烏哥――”


    阿烏的手落下,拂過瀑般的發:“傻丫頭!”


    月光如水,漫過淚痕。


    誰也不知阿烏心裏的苦,便在南山之下,便在茶棚之中,便在天與地與胭脂的見證之下,阿烏和她拜天拜地拜了案前香火――


    結為兄妹。


    不為什麽,牡丹的任何要求,阿烏都會答應的。


    哪怕是,共拜天地人已死去,哪怕是,一心不死無法割舍!哪怕是看她一眼就如同心上劃了一刀,哪怕是刀刀見血逆流入口又生生咽回肚裏,哪怕是肝腸寸斷淚流不絕想都不敢去想說也沒的可說,仍是值得!值得!死也值得!阿烏發誓不再為她流淚,因為阿烏心中無怨無悔,阿烏隻要看到她的幸福便已滿足,阿烏就會幸福――


    這就是愛,這,才是愛。


    但是阿烏在哭,阿烏無聲地哭。


    阿烏笑道:“不哭,不哭,再哭老和尚要來了。”


    一提老和尚,牡丹姑娘果然不哭了:“老和尚?要來了?”


    老和尚,要來了。


    哭,或不哭,老和尚都是要來的。


    阿烏對於牡丹的愛,不同於定海對於無禪的愛。


    但牡丹對於阿烏的愛,就如同無禪對於定海的愛。


    阿烏明白。


    夜去,晝來。


    一個老和尚,走進了五花八門城。


    迎著朝陽,長長的棍棒扛在肩上,留下一道長長長長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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