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棍通天徹地,立於兩群人中。


    其下定海,定海持棍而立,不置一詞,氣度威嚴。


    人的名,樹的影。


    “啞僧?”“定海?”“是他?”“是他!”“就是他!”“竟是他!”“啞僧定海!”眾人之中,認得定海的並不多,但啞僧定海的鼎鼎大名就如同南山禪宗一般響亮,一時驚呼聲起,一時人人動容!人人在看定海,定海闔目不動,定海直直立於壁壘分明的兩群人中間,一人一棍正是化作了一根定海神針――


    定海還沒出手,立時風平浪靜。


    這就是啞僧定海的威力,即使退隱多年,定海仍是定海。


    這武林,這江湖,這天下,沒有人將他遺忘,也沒有人能夠無視於他。


    但,僅止於此。


    今天這件事情,若是定海能夠解決,那麽駱家祁家雙方也不會動手――


    “定海神僧駕到,老朽有失遠迎。”駱大爺抱拳施禮,恭敬說道:“還請神僧稍候一時,待此間事了,我駱家上下再來拜謁神僧。”


    “定海神僧,失禮失禮。”祁大娘雙刀倒挽,一般抱拳行禮:“老身早當拜見神僧,隻是亡夫在側重孝在身,委實是有苦衷,敢請神僧――”


    說是恭敬客氣,也是不容置疑!


    二人說的一般,就是你不用管也不用你管,今兒這事兒,沒完!


    定海不動,闔目不語。


    意思就是:我偏要管,而且是,管定了!


    祁大娘又一次舉起了刀――


    駱大爺又一次揚起了手――


    駱家祁家雙方人手稍作喘息包紮停當,又一次怒目相視刀劍相向――


    沒有人說話,都在心裏發狠,眼睛裏噴著火緊緊地咬著牙,隻待那一聲令下――


    “哎――”


    悠長而深重的歎息起於定海心底,定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提起了棍。


    輕輕地,舞了兩個棍花。


    一般無用,定海心知,但既然來了,總要做些什麽。


    定海仍是不語,定海用棍說話:“嗚――”


    毫無預兆,便在眾人注目之中,定海揚臂,度佛棍驀地脫手衝天而起――


    定!


    如同蛟龍出海,一手拈於其尾。


    須臾靈動而至凝定,時間空間也似凝固,人定、棍定、一人一棍直直指向青天――


    “咻!”棍已擊下!


    竟是尖銳刺耳,竟似利刃破空,那一棍豎立於天橫擊於地不過刹那――


    “通!”塵埃落定。


    定海起身,提起了棍,複闔目,仍不語。


    眾人麵麵相覷,眾人驚悸莫名,知他有意立威卻不知這威從何立――


    那一棍是很快,那一棍是很猛,但,僅止於此。


    當然,不止於此。


    “轟隆!”沉雷起於足下,大地也在顫動,地底如同一隻上古巨獸咆哮著肆虐著欲將破土而出,那一棍的威力此時方才顯現出來:“轟隆!喀啦!撲簌簌!”眾人驚慌,眾人退後,便在眾人眼中大地生生裂開一縫!愈長,愈寬,蜿蜒而前如同巨蛇伏行,一時無數沙塵灰霾並起大塊黃土崩裂俱下:“嗡――”


    觸目驚心,餘聲不絕。


    好不一棍!何等威勢!這一棍貫入了定海雄渾霸道的內力,這一棍不以人力能及已是神佛的大能!度佛!度佛!神佛亦是可度,試問誰能當之?一時再也無語,在場人人失聲,終知啞僧定海之名絕非虛妄,不可以等閑視之!一條鴻溝橫亙當場,生生將兩方人隔開,定海持棍居於其間,意思很明顯――


    隻定海在,便教你打不起來!


    示威,立威,用實力說話,這就是定海的辦法。


    “哇!好深!深不見底!”牡丹姑娘湊將過去,一驚一乍大聲讚美道:“不得了!不得了!神功!人棍合一!”


    “太師叔祖!”無禪眉開眼笑,激動跳叫:“瘋魔棍法!瘋魔棍法!”


    “定海神僧――定海神僧――”事已至此,駱家祁家兩兩無話,少頃讚幾句歎幾句,一般無可奈何退下。


    好長一條溝,好大一條溝,正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事情終於圓滿解決,牡丹和無禪齊齊鬆了口氣,雙雙一臉崇拜兩眼放光地看著定海:“太師叔祖――老大老大――”


    “哎――”定海長長地歎了口氣,一指。


    駱家的人,祁家的人,兩家的人繞開了那一條溝,再次對恃,刀劍相向怒目相視――


    惹不起,躲得起,這就是人家的辦法。


    定海是在歎氣,牡丹也在歎氣,這原本就不是武力能夠解決的問題。


    無禪瞪大眼睛,奇道:“咦?怎又,又打起來了?”


    祁大娘又一次舉起了刀――


    駱大爺又一次揚起了手――


    “咄!”定海怒容滿麵,提棍大步上前!


    仍是一棍,隔開兩方,定海是要做出最後的努力,定海絕不輕易言棄!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牡丹也是大不耐了,急吼吼道:“一個個兒的腦子都壞掉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殺殺,都不要命了麽!”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無禪雙手合什,眉頭皺到一處:“這可真是,很罪過啊!”


    不聽話啊不聽話,念經也是沒有用,沒有人理會無禪,沒有人理會牡丹。


    但定海還在,定海的人定海的棍,沒有人能夠無視――


    人立身邊,棍橫眼前,簡單明了,眾人心知。


    定海仍不說話,意思仍隻一個:不成!


    這一棍出手,就不是指天打地了,誰人要動手,先捱上一棍!


    一人一棍隔開兩家,雙方又成僵持局麵。


    “夫君啊!夫君!”驀地一聲淒厲嘶吼,祁大娘流淚望向靈柩:“黃泉路上多清冷,娘子我來陪你走!”


    說話揮刀衝上,正是決然無畏:“殺!”


    彼時人在棍前,定海收棍。


    彼時一人出手人人衝上,如堤壩決口,雙方瞬間殺至一處!


    彼時棍是空有聲威,正如英雄無用武之地。


    彼時那一棍根本就打不下去,彼時那一棍打下去了也是無用,定海自知。


    彼時,又能如何?


    此時,又當如何?


    悍如牡丹,勇如無禪,能如定海,也是一般無可奈何。


    三個人,隻能是眼睜睜地看著,戰鬥還在繼續,悲劇再次重演。


    沮喪著,失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三人一般有心無力,管也管不了。


    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仇怨。


    仇已入骨,怨氣衝天,解不開的死結斬不斷的亂麻――


    神佛亦不能度。


    “哈!好大一條溝!”一人緩緩行來,口中嘖嘖有聲:“嗬!好大的陣仗!”


    是金衣人,金衣玉帶。


    ―人,緩緩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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