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羅伯回來的時候也是心情大不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臉晦氣的樣子。


    算了,不合。


    非但不合,而且大凶,沒有一樣不衝的,甚麽五絕七煞了,妨上克下了,說得那叫一個難聽,而且是沒法化解,當真是豈有此理!這也罷了,關鍵是一張口就二兩銀子,而且不讓還價,說甚算這一回比算旁人二十回都要費力等同泄露天機必定減壽三年,所以即使是四十年的老交情少給半分錢也得當場翻臉並且拚了老命。這王瞎子,見錢眼開,非但欺生更是殺熟,羅伯回來時候追悔莫及也是心疼了一路,正是花冤枉錢找不自在――


    正因如此,羅伯信了。


    阿憐是個好姑娘,哪裏都好,就是命不好。


    人的命,天注定,羅伯信這個。


    所以此時的羅伯就是天了,代表著天意,這件事情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


    因為心情不好,羅伯誰也不理,小祖宗不理,大貴人不理,徑自回屋躺床上生悶氣去了。


    飯也不做了。


    三個人,中午都沒吃飯,慕容公子就在書房裏看書,方大劍客一直在擺弄兩根筷子。


    及至黃昏,霞光萬道,方大劍客終於大徹大悟!


    “看!”這就擺好了,一下子,成了!


    筆直一線,一柱擎天!


    中間多了一隻手,堅如磐石,承上啟下,起到了固定、平衡、以及對接的作用。


    慕容公子看過一眼。點點頭,表示已經看了。


    一時無語。


    “說!”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沒有可能:“你在這雙筷子上麵,究竟動了甚麽手腳!”


    公子微笑,輕聲歎道:“這一手兒功夫,我練了十年,你知道麽?”


    原來如此。


    正是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啊!方道士若有所思,這並不隻是說的立筷子。


    “勢單力孤,難以立足,十年立得一雙筷子,未必立得一個人。”慕容公子徐徐道來。隱有深意:“譬如立得此筷,須得人正,心正,行得正立得直方可,紀之,你明白麽?”


    經典啊。有深意,這分明說的是做人的道理!


    譬如孔老夫子所言,但得做人做得好。武功哪有練不好的道理?


    “明白。”方道士茅塞頓開,並且深有感觸:“你練十年,我練半天,這筷子要是能立得住麽。那才真個叫作――”主要是,作為知己,必須知根知底,說話慢慢將手鬆開,拿開,放下來:“沒有道理。”不要聽他說得好,實際上。慕容公子這個人,吹牛皮向來不打草稿,騙死人都不帶眨一下眼睛的:“這,又作何解釋?”


    仍是一線,直指蒼天,兩根筷子一上一下凝固住了一般――


    立在那裏,未動分毫。


    “一個十年,一個半天。”慕容公子肅然起敬,當下讚不絕口:“隻有一種解釋,你是一個天才。”


    “一個半天,一個十年。”天才就是非常人等,等於就是非正常人:“還有一種解釋,就是動了手腳。”


    一根筷子拿起來,一根筷子竟還在:“或者說是,旁門左道。”


    慕容公子,看著懸浮在空中的那一根筷子,很是欣慰地笑道:“知變通,不盲從,紀之,你立住了。”


    二人相視一笑,此事揭過不提。


    公子所習內功,功名《萬象》,是為龍真所傳,與方殷所修空冥神功頗多類似之處。觀天地萬物,得萬象神功,此功為龍真三十年前所創,隻傳給了兩個人。一個人是慕容公子,另一個就是燕悲歌,龍大教主正式的徒弟隻有兩個,同樣是,一人教了三天。如同問心劍法,如同生殺棒法,真正說到武功,武學之道,天下第一不作第二人想,必定龍真。


    萬象功法,問心劍法,一般神奇。


    神奇的是,萬象功,見識愈廣博,功力愈深厚。


    而問心七式,對於人生感悟愈深,劍法愈精湛。


    兩樣都是修練不來的,多半靠悟,悟性。


    事實上,近年來慕容公子功力衰退不複當年,而劍法日日精進可說青出於藍,七式問心已然得了六式。


    何以如此公子不知,反正公子也不在乎。


    習文何用?習武何用?辛苦算計拚死拚活又何用?莫得太累,往開了想,賺點錢花花就是了,人活一世吃喝玩樂才是王道。所以說但凡天底下還有一個人,比方老大還沒有理想沒有抱負,那人必定就是慕容公子。所以說這個劍是沒得比,立個筷子不過也是小把戲,事實就是這幾天方老大經曆的事情太多,積在肚裏,一時消化不了憋得難受,所以慕容公子幫助他靜下心來。


    不說多,先吃飯。


    晚飯是方殷做的,方老將軍沒有回來,也就方殷和慕容公子,還有羅伯三個人吃。


    做的是四菜一湯,變著花樣兒,當然變來變去還是那個樣,說過材料有限。


    方小侯爺讓慕容公子請了三天,這是要回請三天,還他個人情了。


    粗茶淡飯,也沒有酒,當然什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感覺。


    當晚慕容公子住下,一連住了三天,一直住到大年三十。


    一連三天,平淡如水,兩個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不是睡覺就是聊天。


    就是閑聊,互相打趣,鬥嘴皮子瞎扯蛋。


    其間方老將軍回來過兩次,住下過一晚,總共說過三句話。


    嗯。嗯。你莫教壞了他。


    說也奇怪,進了方家,就像是與世隔絕了,沒有人來找方殷也沒有人來找慕容公子,一個客人也沒有。


    難得清靜,難得清閑,方殷以為,因為是有慕容公子。


    羅伯並不奇怪,近些年來方家都是這樣的,對於羅伯來說,這幾天熱鬧得就像過年。


    應該說是比過年了還要熱鬧,羅伯守在家裏,經常是一個人過年。


    今年不同。


    今年有三個,不,是四個人,沒有人比羅伯更高興。


    隻有一點遺憾,老少都是男丁,清一色的光棍兒,這又不過光棍兒節。


    莫非光棍兒也紮堆兒?


    許多事情羅伯都不能理解,譬如慕容公子,那小公子爺哪裏都好隻有一樣不好,三十好幾了,還在打光棍兒。


    這一點,小少爺可不能學他。


    不能!


    大年三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希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縛心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縛心術並收藏希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