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一見他們沒有向土坡衝來,而是齊齊舉起了盾牌,立刻知道自己判斷失誤,對方根本意不在此,也沒把他這幾百人的阻截放在眼裏,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追上前麵的主公。他當機立斷,放出了第一波箭之後就扔了弓,抽出長刀從土坡上衝了下去,險險攔在了衝過來的騎兵前麵,他剛站穩,就看到幾匹馬迎撞到,幾枝長矛直直的搠了過來,嚇得他連忙打了個滾,躲到了路旁的樹後,而另幾個親衛卻沒這麽運氣了,刀剛舉起來,就被長矛刺倒挑飛,落在滾滾的鐵騎之中,五百鐵騎轉眼從驚魂未定的魏延麵前飛馳而過,被踐踏成一片泥濘的草地上留出了那幾個已經被踩得血肉模糊的親衛,還有幾個中箭落馬的騎兵,同樣受傷嚴重,人事不知。


    “大人,後麵還有人。”一個親衛看著遠方出現的大隊人馬,大聲叫道。被擦身而過的鐵騎驚住的魏延這才回過神來,一邊暗處慶幸著上次沒被張遼堵住,一邊抬起眼睛看著後麵的大隊人馬,不由得疑惑的說道:“剛才過去有多少人?”


    “也就四五百吧。”


    魏延縮了一下腦袋,四五百人看起來就有這樣的威勢,那一千人是什麽樣子?兩千人又是什麽樣子?唉,不管他了,反正自己也追不上那些騎兵,就算追上去也頂不了什麽作用,還是留在這裏擋一下後麵的人吧,總算是盡了自己的一分力。王威已經戰死在長阪了,自己就埋在這裏也不錯,畢竟還是荊州的山和水。


    曹衝帶著人走得不是很快,等到他們到了山前時,魏延已經嚴陣以待半天了。看著土坡上人數雖然不多,小陣式卻擺得頗有章法的魏延,他滿意的笑了,這個三國時代的名人雖然沒打過幾個仗,倒還真是有天賦的,這個半圓陣象模象樣的。


    上次沒抓住你,這次看你還往哪兒跑。曹衝得意的一笑,讓閻行帶五百騎兵繼續去追,同時提醒龐德不要進穀。而他自己則停下了腳步,將小山坡圍住,同時下達了盡量生擒的命令。


    他實在是太想活捉這個魏延了。


    略作準備之後,許儀帶著四個虎士,五百改為步卒的騎兵向山頂發起了衝鋒。他們高舉著盾牌,排著鬆散的陣型向前緩步而行,而剩下的人則逼近山坡之後,一齊放箭進行掩護。


    魏延手下的部曲平時訓練雖多,但畢竟沒有打過幾次大仗,一些人剛放出幾箭,就被齊射而至的箭羽射傷射死,受傷的慘叫聲引起一陣慌亂,手中的箭也慢了,本來威力就不算大的箭陣威力再減三成。許儀一見對方的箭稀了,大喝一聲,加快了腳步,五百人吼聲如雷,迅速逼近,百十步的距離轉眼就到,許儀第一個衝了土坡,掄圓了手中的長刀,將一個持著弓箭發呆的士卒劈翻在地。四個虎士各帶著百十個西涼兵,掄圓了戰刀一陣猛砍,那些驚慌失措的荊州兵哪裏是對手,立刻被殺了個一團糟,陣勢轉眼就亂了套,一個個各自為戰,組織不起有效的防守。


    魏延歎了口氣,也丟了手中的長弓,指揮著士卒們收縮防線,盡邊阻擋,隻是他的部曲被人圍住,首先心慌不已,而排在前麵的那些人也不是許儀帶過來的幾個虎士的對手,沒有片刻功夫,最外層的部曲就全部死傷殆盡,剩下的百十人也被衝上來的五百人圍在中間,絕無逃脫之理。


    “啊――”萬念俱灰的魏延狂叫一聲舞起長刀衝了出去,對著出手不空回的許儀連砍三刀。許儀左臂輕抬,輕鬆接下了魏延的攻勢,接著手中長刀一翻,又狠又準的砍在了魏延的長刀上。魏延手一麻,握不住刀把,接著小腹又挨了一腳仰麵摔倒。旁邊兩個虎士撲過來,雙刀齊下,砍倒兩個搶上前來要救他的部曲,一人拎著魏延一隻腳,拖起來急步後退,很快就將魏延倒拖到剛趕過來的曹衝麵前。


    “降者不死。”曹衝先對人下達了勸降的命令,這才蹲下來看著狼狽不堪的魏延笑道:“文長,何苦如此?”


    “要殺就殺,無須多言。”魏延瞟了一眼曹衝,也不掙紮了,攤開雙手躺在地上,閉上了雙眼。


    “如果要殺你,我家公子何必費這個事。”周不疑笑道:“我家公子是可惜文長滿腹才華,卻在這裏為劉備這個偽君子做了替死鬼,這才親自來勸文長,文長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


    “我魏延不過是襄陽城看城門的一個假司馬,能有什麽才華,劉豫州仁厚,我魏延為他死又何妨。”


    “哈哈哈,文長不必枉自菲薄,鄧塞之伏,要不是橫野將軍謹慎,我家公子將計就計,難說文長不會成功,就連蕩寇將軍張文遠都誇你識兵機,跑得快,將來是個將才,你又何必謙虛呢。”周不疑看著魏延喪氣的樣子宛爾一笑。


    聽說張遼誇自己,一直對自己有些失去信心的魏延不由得睜開了眼睛,可一看自己眼前站著的全是曹軍,想到自己剛剛被人一腳踹倒,又不禁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伏擊人差點被人反包圍,打阻擊又沒擋住人家一個衝鋒,臨陣對敵吧,砍了人家三刀,卻挨不住一刀一腿,如今被人這麽狼狽的抓住,哪還有什麽臉麵啊,將才?什麽將才啊。


    “許正禮是虎癡大人的嫡傳,征戰數年,大仗見過無數,我營中能打贏他的還真少見,你被他給打敗了,不算是丟人。你剛經戰陣,就有如此機巧,將來多多曆練,前途不可限量。”曹衝彎下腰看著魏延,指了指那些被曹軍圍住、以希冀的目光看著魏延的人,正色說道:“如果你要為劉備那個偽君子送死,不僅可惜了你自己,也可惜了這些跟隨你的人。”


    “我……”魏延猶豫了。


    “你剛才說劉備仁厚,可是你看到那些跟著劉備出來的人是什麽結果嗎?劉備在哪兒?他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上,又如何顧得上那些百姓?力有不逮而為之,陷民於刀兵之中,是為不智,隻顧自己的虛名,不顧他人的死活,是為不仁,文長怎麽糊塗至此?”周不疑收了臉上的笑,語調尖諷的說道:“要說仁厚,我家公子才是仁厚,宛城前麵對二十架守城弩,能攻而不攻,能取而不取,隻為宛城數萬士卒百姓,不顧自身安危,又豈是劉備邀名之舉可比。文長隻知劉備仁厚,卻不見我家公子仁厚嗎?”


    “宛城?”魏延到現在還沒搞明白宛城的事,他在樊城裏和霍峻跟著張飛守城,後來夜裏偷偷摸摸出了城,一路緊趕慢趕的追上劉備,才發現提前幾天開溜的劉備帶著數萬百姓,一天才走了十來裏,當時他就勸說劉備舍棄百姓,快馬加鞭趕到江陵去,據城而守,哪知道卻因此被劉備責備了一通。當時他還覺得劉備不過是太過仁義,舍不得百姓,後來卻見他真正逃起命來正如周不疑所說,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上,更別提什麽百姓了。這讓他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沒想到自己敬佩了多年的英雄就是這樣的,隻是一時無奈,既然已經投了劉備,襄陽又回不去了,隻有跟著劉備走。


    “你沒看到文仲業將軍?”曹衝笑著拉起一頭霧水的魏延說道:“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文仲業嗎?”魏延有些茫然的想了想,實在想不起在長阪有沒有看到文聘的戰旗,這時一個部曲叫道:“大人,我看到文將軍的戰旗了,宛城真的投降了嗎?”


    “當然,我家公子還能騙你不成。”周不疑對曹衝花這麽多心思去勸降一個無名小輩很是不解,極力壓製著心中的不耐煩說道。


    “既然文仲業都降了,我魏延也隻能如此了。”魏延見曹衝微笑著看著他,長歎了一口氣,摘下頭盔,單腿跪倒在曹衝麵前。曹衝大喜,連忙扶他起來。這可是他宛城冒險以來,真正的第一個實質性收獲,雖然與王霸之氣無關,卻也不由得心中不暗自歡喜。


    收攏了魏延的人馬,曹衝向前趕上了龐德和閻行。他們倆正在山穀前的土坡上眺望,一千騎兵在穀前平地上嚴陣以待。見曹衝和魏延並肩大步趕來,龐德先向曹衝見了禮,回過頭來對魏延笑道:“這位將軍好身手,居然能在龐某的矛下逃生,算起來還真不多見。”


    魏延臉色一紅,好在他的臉色本來就紅,一時也看不出來什麽來,他拱拱手道:“慚愧慚愧。”


    曹衝笑著給他們互相介紹,魏延一聽這位就是在壺關之戰斬了郭援的關中第一猛將,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又再行禮,這時候他覺得剛才龐德說的倒不全是吹牛,自己確實是躲得僥幸,難怪那五百騎兵奔馳起來象是一人,氣勢卻如千人一般勢不可擋,自己那一輪箭居然隻射倒了區區三四個人。


    “公子,我們還要不要進穀去看看。”龐德和魏延寒喧的時候,閻行有些不舍的看著曹衝。曹衝看著遠處的山穀默不作聲,問了問去打探回來的斥候,惋惜的歎了口氣說道:“江夏的兵已經趕到山穀中埋伏了。再說即使沒有伏兵,隻怕我們追上去也會與迎麵而來的大軍碰上,兩千人對一萬人,這裏的地勢又不利於騎兵展開,還是算了吧。”


    閻行雖然遺憾,卻沒有多說,他對這裏地勢不熟,也擔心中了埋伏,損失了人手還拿不到劉備,那可就不合算了。現在雖然沒有抓住劉備,但奔襲四五百裏,完成了既定任務,回頭時還可以收攏一些殘兵,功勞還是有的。當下也不再戀戰,和龐德帶著兩千騎兵,保護著曹衝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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