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手指動了動,示意許儀和李維退後一步,這才蹲在麵無人色、滿頭是汗的鐵勒麵前溫和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你也知道,我本來也沒打算殺他,我本打算跟你們好好談一談的,可是他居然汙辱我,我隻好殺了他了。”曹衝說著,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擺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鐵勒茫然的看著曹衝,他不知道怎麽去認識這個看起來還很稚嫩的少年。好象他說的是對的,於先生說的那些條件,他好象都是可以答應的,於先生走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怎麽突然之間就殺了於先生呢?好象是因為於先生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了。


    “你回去告訴你們的頭人,我要進城。”曹衝站起身來,示意許儀他們把鐵勒拉起來,又拿過一柄長刀遞到鐵勒手中:“我不想殺人,隻想跟你們好好談一談,把這裏的事情能圓滿的解決了,所以我希望你們也不要逼我,我進城的時候,不希望有人跳出來找死。回去讓頭人們好好商量一下,派人來跟我談判吧,至於申家,讓他們派個能說上話的來。你能把我的話帶到嗎?”


    鐵勒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長刀,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點點頭表示他聽懂了。


    “我的人弄壞了你的刀,這把刀就算賠你的。”曹衝嗬嗬一笑,拉出半截長刀,刀鋒在正午的陽光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鐵勒不由自主的收縮了一下眼神,暗自叫了一聲:“好


    “不要不好意思,我的人都用這樣的刀,隻有這種刀,才能佩得上你這樣地年輕勇士。”曹衝老氣橫秋的拍拍鐵勒的肩笑道:“去吧。將我的話帶給你的族人,半個時辰後我要進城,希望我的刀不用沾上你們族人的鮮血。”


    鐵勒捧著那柄長刀,踩著有些發虛地步子,一步一步的挪進了半裏外的大營。龐統看著他沒入人群的背影,笑著說道:“公子這一把三十煉鋼刀能鎮住這兩千人嗎?”


    曹衝笑了,回頭看著龐統道:“先生以為呢?”


    龐統摸了摸頜下的短須笑道:“於靖已經死了。這個鐵勒又被鄧奮威幾個嚇破了膽,隻怕這幫蠻人一下子不會有什麽好主意,公子大可以安安穩穩的進城了。”


    “但願如先生所料。”曹衝哈哈大笑。


    事情好象被他們給猜中了,不長時間,鐵勒又從大營裏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請曹衝等人入城。曹衝滿意地點點頭。帶著四百餘人昂首挺胸地穿營而過。兩千赤著腳拿著簡陋弓弩的山民隔著十幾丈遠用一種敬畏和羨慕地眼神看著這四百盔明甲亮的戰士。一個個咂舌不已。於靖帶來的幾百個申家寨的人躲在一旁。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卻從頭至尾沒有人敢跳出來向曹衝的人發動進攻。


    曹衝在歡喜不禁的蒯祺地歡迎下進了城。他最後回過頭來對遠遠地綴著的蠻人們高聲喊了一句:“我在這裏等你們”,然後邁著輕鬆地步伐進了城。城門吱吱呀呀的在他身後關上了,截斷了蠻人們敬畏的眼神,莊重的宣稱演出成功。


    “公子神勇,蒯祺佩服之至。”明顯消瘦了不少,眼睛都顯得大了一圈的蒯祺堆著滿臉的笑容,討好的拱手施禮:“祺何其榮幸。房陵何其榮幸。竟能擾動公子大駕,親自來救援。”


    “還要感謝蒯縣長。能讓我有這個露臉的機會。”曹衝收了臉上的笑容,瞟了一眼麵色大變的蒯祺,哼了一聲道:“走吧,帶我去你的官府,好好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曹衝在來時已經問過蒯景,現在由當事人蒯祺再一說,事情基本也就清楚了。這山裏的山民和外麵的溝通,通常都是通過申家這樣的大家族,就是官府要征收的賦稅和方物,也是通常由他們領頭去辦,當然這裏的好處也被申家撈了不少。官府得到的數目,和山民們實際交上的數目之間的差距極大,再加上從外麵運進來的緊缺物資被他們層層加碼,真正到了山民的手中,價格基本已經成了天價。但山民們愚昧無知,好多人一輩子沒出過山,也不知道外麵究竟是什麽情況,被他們花言巧語的蒙騙,威逼利誘的欺壓,也是茫然無知。蒯祺入山後發現外麵賣得極貴的山貨原來在山中竟是如此的便宜,不由得起了貪心,利用手中的權利直接派人到山民手中收購。


    本來他給的價錢比申家的價格還是要公道一點的,但沒想到手下的這些員吏從中大撈好處,最後算下來竟比申家的價格還低了不少,又仗著官府的威風強買強賣,惹得山民們大為不滿,最後因強行要賤買一張罕見的白虎皮竟逼死了一個山民,結果被早就不滿的申家從中一挑撥,山民們在頭人的帶領下,竟圍了房陵縣城。好在房陵縣城雖然不高,山民們的武器也實在差勁,攻了三天城,除了流矢射死了十幾個人之外,竟是無可奈何。在於靖的安排下,他們隻得一邊製造攻城器械,一邊圍城,想著等到城中糧絕,好殺進來擄掠一番。


    蒯祺沒想到的是,申家居然想借此機會霸占房陵上庸,要過過官癮。一聽蒯景說完事情的經過,他嚇得冷汗直流,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緊張兮兮的看著曹衝,靜候發落。


    “你的事,稍候再說。”曹衝擺了擺手:“現在的事情是立刻加固城防,城中一下子多了四百多人,你的糧食還能撐幾天?如果不夠,那就趁早棄城,我的人救你出去沒有問題,要想全部斬殺這些人,難度不小。”


    蒯祺緊張的盤算了一下,強擠出一點笑容道:“公子,城中餘糧還有不少,即使有公子這四百多人。還可再撐半個月,隻是,隻是這些都是去年的賦稅……”蒯祺剛要說請公子今年能不能把缺補回來,卻被蒯景拉了一下衣服,這才想起來自己惹的大麻煩,連忙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半個月?”曹衝想了想,有些犯愁。他這裏有半個月時間足矣,可黃忠的一千人還在外麵呢,他們可隻有三天地口糧了,就算他們再能挨餓,也支撐不了幾天,如果全憑這城中的糧食。隻怕撐個五六天也就完了。


    五六天能解決這裏的事情嗎?要不然隻有讓候在城外的文聘回去搬救兵了。隻是從心理上說。他又不願回去再搬救兵。自己在樂進和文聘麵前可都是胸有成竹的說沒問題的。


    都是這蒯景的假情報給害地,自己也著急前來救人。一時大意,竟然沒有派人前來核實一下。


    曹衝腦子裏想了又想,盤算了又盤算,一時拿不定主意。他讓蒯祺和蒯景先下去準備,留下身邊的幾個人,將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然後看著幾個人不吭聲。


    文厚沒有說話。他對地形比較熟。但對這種決斷的事情卻不太在行。樂卻是極想立一奇功,覺得就憑這一千四百多人拿下這些軍械簡陋的山民應該問題不大。再興師動眾的回去搬救兵大可不必,至於許儀等人根本就是有些被上次地勝利衝昏了頭腦,他們覺得這城外地兵還能比劉備和孫賁地六千人強嗎?再說了,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他們圍城根本不行的,自己這些人隨時想走就走,怎麽可能被他們困住。要說攻城,就憑那些鞋都沒有山民蠻子還能攻城?真是開玩笑。


    張鬆瞥了這些張狂地家夥一眼說道:“你們不要忘了,上次虎跳澗和鷹愁澗之戰,我們是占了地利,就算如此,人手也是損失一盡。漢升的三百親兵是沒剩下幾個,就連一百虎士也損失了七成以上,你們還想這次再打成這樣嗎?公子豈是怕打仗?公子是舍不得拿你們的血去填他的戰功簿,你們一個個還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說八道。”


    許儀和典滿一聽,想起了上次激戰的慘狀,都沉默的低下了頭。龐統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張鬆,又看看曹衝,輕聲笑了起來:“公子放心,事情並沒有那麽嚴重。叛軍今天這麽輕易地放我們進城,隻怕他們已經亂了陣腳,我估計不久他們就會派人來談判,畢竟這些山民誤不得農時,耽誤不得,再說他們就算得了這縣城也守不住。如今於靖已死,叛軍心神已亂,一定會去申家堡找申家兄弟做主。申家堡離這裏不到百裏,快則明天下午,遲則後天早上,是戰是和就有個結果。我們越是安穩,他們就越慌。何況實在不行的話,以我們地實力,破城而出根本不是什麽問題呢。”


    聽他這麽一說,曹衝也定下了心神,細細思量了一回,也覺得有理。龐統又道:“黃將軍那一千人明晚才能到,以他們的口糧,大概可以支撐到後天沒有問題。我們守城人手已夠,他們再進來也未必有用,不如就讓他們在城外,還方便從文太守那裏接受支援。由他們在城外作為疑兵,比進城來幫助守城更有用。”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一時倒也安定了。四百多人上了城,協助原有的人手加固城防,一時城中人心大定。兩日無事,第二天夜裏黃忠到了城外,魏延親自帶著人進城聯係。曹衝將商定好的方案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魏延,魏延聽了也點頭稱是,連夜帶了些糧食又出了城,在附近找了個地方靜候城中的消息,同時和築水中待命的文聘聯係上了,又取了一些糧食救急。


    第三天中午,城外派人來聯係,要求城中派人出去談判。曹衝心中大定,立刻派早就準備妥當的蔣幹和文厚出了城,同時由李維帶著幾個虎士保護他們。蔣幹意氣風發,昂首挺胸的出了城,趾高氣昂的進了城外的大營。


    曹衝在城中靜候蔣幹的消息,他相信以蔣幹的口才,那些蠻人固然不是對手,就連申家也未必擋得住。別說申家的智囊於靖已經被自己宰了,就算於靖在,隻怕也搞不過蔣幹。現在唯一擔心的。無非是申家不死心,仗著他們的實力胡攪蠻纏,裹脅著那些山民尋求最大地好處。這些粗人固然口才不好,但也正因為他們粗,所以他們不講理,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搞到最後還要比誰的拳頭大。


    果不其然。兩個時辰後蔣幹回城了,他有些無奈的對曹衝說道:“申家的老大來了,那個老小子也不露麵,派了個人來跟我說,他說不過我,隻咬死一句話。要賠償。數目大得讓人咂舌。房陵和上庸要由他們說了算。否則就圍城到底。反正官兵來了他們就退,官兵退了他們就來。看誰耗得過誰。”


    曹衝和龐統互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不已。龐統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這申家也就留不得了。立刻通知黃將軍,給他們點教訓,端他一兩個小寨,讓他知道點利害。”


    “也隻有如此了。”曹衝點點頭,立刻找來鄧展。讓他帶著人和文厚一起摸出了城。黃忠和魏延正在山中待命。見到鄧展之後,精神一振。寒喧了幾句立刻切入正題,一聽鄧展傳達的命令。黃忠略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對文厚說道:“你對申家的情況比較熟,能跟我們說說各個寨子地情況嗎?”


    文厚笑道:“我來這裏就是幹這個的,如何不能。”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幾張襄陽剛做出來的紙攤地上,指著上麵畫的圖形說道:“這是山裏幾十個山寨的位置圖,最大的當然是申家,申家有大小五個寨,中間一個主寨是申家大寨主申耽地,靠近西城地那個是二寨主申儀地,相距大概有五十裏,還有三個小寨,都是申家族人把守。申耽那個寨子有上千人,最關鍵的是他三麵絕壁,隻有一麵有路,又被於靖修了一個山道,準備了大量地擂石滾木,易守難攻。要說好攻一點的倒是申儀那個寨子,但他離這裏太遠,隻怕長途奔襲不易。因此我們隻能在三個小寨子中選一兩個,這三個寨子大小差不多,每個都有一二百人,平時主要是是和其他山民產換貨物之用,倒是不難攻取,但他們都在其他頭人的地盤中間,要想經過隻怕有點困難,而且山路也不太好走。”


    黃忠想了想,看了看魏延。魏延摸著下巴,半天沒有吭聲,指著地圖又畫了半天,最後他指了指申耽的大寨說道:“根據子淳所說,從路途難易情況和威懾作用來說,無疑是打這個寨子最好。雖說是三麵絕壁,不過子淳也說了,偶爾還是有山民可以走的。既然那些山民能走,我們這位高人大概也是走得的。”他說著,微笑著看著跟隨鄧展一起過來的一個瘦瘦地山民。


    這個山民姓金,外號金猴子,正是曹衝請過來教授虎士們攀援地高人。他從小在山中采藥,山中的絕壁隻要有人能走,他基本上都沒有問題,曹衝也是因為府中有人多次從他手中買到絕壁上地稀見藥材才知道這個瘦瘦的小子的絕活的。


    金猴子笑了笑,他點頭道:“魏將軍說得對,隻有這地方有人能走,我基本都能走。但是有兩個問題,我要上山,因為是生路,所以隻能是白天。再者,照著文公子所說的情況,隻怕上去的人不能多,最多隻能帶兩三個練習得最好的虎士上去。”


    魏延笑了:“隻要你有辦法上去就行,人不用多,兩三個虎士足矣,隻要斬殺了看守山道的那些人,我們就可上山,隻要我們進了寨,這一千人不夠我們砍的。”他笑著指了指漸漸暗下來的天空說道:“今天是十八,醜時月色正明,你們正好趁這個時候上山,卯時又是人最困的時候,正好動手。”


    鄧展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說道:“文長,怪不得公子總說你是個將才,這天時地利人和,你都計算在內了,聽你這麽一說,不打這申耽的大寨反倒沒有天理了?”


    黃忠等人聽了,不禁宛爾而笑。魏延有些不好意思,跟著幹笑了幾聲。想了想他又得意的說道:“申家大寨裏好東西一定少,別的不說,至少我們的糧食不成問題了。打下山寨之後將消息送回來,我們自己就在大寨裏休整兩日,反正這裏不過百裏。以鄧師傅訓練的疾行士,一天就可以來回了。”


    鄧展嗬嗬一笑:“你個豎子,你以為疾行士這麽容易訓練啊,這些虎士剛剛挑出來,根本還沒訓練呢,哪來的疾行士啊。”


    魏延笑道:“我知道這兩天訓練不出疾行士,但鄧師傅身邊的那個疾行士不是還在嗎?我可認識他的。”說著他指了指一直跟在鄧展身後一個親兵,促狹的擠了擠眼睛。鄧展大笑,雙手一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就不要遲疑了。諸位,我也讚成文長的決定,攻打申耽的主寨,諸位以為如何?”好說歹說才跟了出來的李維第一個站了起來:“要玩就玩個大的,我也讚成打主寨。”


    鄧展甩手就是一巴掌,轉過頭對有些不解的黃忠笑著解釋道:“這個豎子是公子新收的侍衛,不好好在公子身邊呆著,死乞白賴的要跟著出來,一聽有仗打就不知道規矩,用公子的話說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好鬥分子,二位將軍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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