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的話先是讓朝堂上炸了窩,眾人不由驚訝,司馬光先是錯愕,他沒想到王旁會說自己說的對,就連王安石也是一愣,自己的兒子今天怎麽了,更是王旁說的王安石和司馬光說不是一回事,讓大家都懵了,就連趙頊都皺著眉頭不解的看著王旁,


    王旁的這句話還真起到了靜場的效果,大殿上幾百隻眼睛都集中在王旁身上,剛剛,王旁忽然想起蘇軾昨晚的話:司馬光等雖然毫無建樹,但也有多年為政經驗,令尊王參知所提變革內容雖好,但也並非盡善盡美,為什麽一提到新政,就非要分出個新舊兩派,然後掐個你死我活的,隻要說一方有一點瑕疵,立刻就變成了政敵了,這是什麽道理,


    所以,這半天開始還為王安石歡呼的他靜了下來,仔細的聽著二人的辯論,直到趙頊問他的時候,王旁才說了剛剛的話:“兩人說道都對,但說的不是一件事。”


    現在王旁已經想好了怎麽說了,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聖上,可否允許我向王參知,和司馬翰林提個問題。”


    所有人都不知道王旁想做什麽,趙頊說道:“準你提問。”


    王旁先來到王安石麵前,恭敬的問道:“王參知,您剛剛所說的問題是要開源,拓寬財政收入的渠道,對嗎。”王安石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王旁又走到司馬光的麵前,恭敬的說道:“司馬翰林,您剛剛所說的問題是要節流,控製不必要的浪費,對嗎。”司馬光也點了點頭,


    王旁拍了手下手:“好,首先,這雖然都是理財,但是確實理財的兩種不同的方式,所以,我說,你們二位雖然在辯論理財,但是說的不是一回事。”


    他再次走到王安石麵前:“王參知,我接下來的問題是,如果在可以開源的情況下,同時又進行節流,這個您反對嗎。”


    “這,這有什麽可反對的。”王安石說道,


    “好,司馬翰林回答,如果朝廷請你主要負責節流的問題,與此同時又有人去專門負責開源之事,你可有反對。”


    司馬光想了想,似乎王旁的問題並不難:“笑話,當然不會反對。”


    王旁長籲口氣:“聖上以及各位大臣,現在大家都聽明白了吧,他們兩個說的根本不矛盾啊。”


    眾人好像傻了一般,都順著王旁的思路走,這會也都點頭說道:“對啊,剛剛在吵什麽來著。”


    王旁再次來到司馬光麵前笑著說道:“司馬翰林,您與家父平日常常溝通,怎麽這事就沒溝通好呢,成立發改司又什麽不好的,現在宰相樞密使不得與聞財政大計﹐造成兵﹑財﹑民三權的脫節﹐問題叢生,成立發改司,宰相可以參與其中,主抓大計,這不就是結構的再整合,也可以資源再利用,不正是恰好符合你的節流主張。”


    司馬光已經被王旁說愣了,他瞪著眼看著王旁,嘴巴微微張的,想說什麽,但又一時語塞好像王旁說的都對,


    平時相互抨擊的政敵,這會兒互相對視著,似乎找不到再抨擊對方的理由,


    趙頊也聽愣了,他向王旁問道:“王兄,你說的有道理,不過今日之議題到底哪個對呢。”


    王旁朝趙頊拱手說道:“聖上,哪個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滿朝大臣都在大宋出謀獻策,而且這些話都是忠心為我大宋王朝。”


    這話說的司馬光眼眶微潤,富弼凝眉,韓琦感慨,呂公著等人都慚愧的垂下頭,


    王旁繼續說道:“聖上,發改司不僅僅要開源,還要節流,理財是一個綜合的話題,朝廷需要王參知這樣的新政去開源,也需要司馬翰林這樣的用成熟體製去節流,而節流的時候需要有人去監督執行,開源的時候也需要有人去驗證可行,朝廷不怕結黨,但如果能夠各位互相監督,針對每一項政策總結發現改善問題,而並非排擠踐踏,這對朝政才是最有意義的。”


    王旁一口氣說完,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番話,而再此之前他都沒想過會有什麽後果,說完了,心裏痛快了,自己的立場表達清楚了,殺伐果斷隻是對惡事的一個態度,但是朝政之事未必都是惡事,甚至不同的言論有時候會是促進,他幫助王安石變法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王安石的變法是為了讓大宋擺脫積貧積弱,而不是黨派的輕壓,如果他隻是借著趙頊的寵信,隻是借助權勢,去實現王安石熙寧變法中的一些甚至不完善的東西,那王旁這個現代人來大宋就白來了,


    大殿之上一陣死寂,靜得能聽到殿外的鳥叫聲,突然,大殿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被王旁的話和氣度折服了,此刻他不僅僅是王安石的兒子,而且還是大宋的一名政客,一位忠心為國的大臣,


    司馬光一把走上前來,拉住王旁的手:“鎮南王,司馬君實受教了。”隨後他轉頭麵向趙頊:“聖上,臣願收回請辭奏折,留在朝中為發改司籌辦之事獻策。”


    富弼,韓琦一同站了出來,接著又站出六七人,一同奏到:“臣也願聽聖上旨意,撤回辭呈。”


    這下輪到王旁驚訝了,他知道王安石推行新法之難,但沒想到他不在這段時間,這麽多人為這件事請辭,這更讓他感受到趙頊的壓力,


    當他頭看向趙頊,他發現趙頊眼角晶瑩的泛光,趙頊微微揚起頭,這段時間趙頊麵對這些官員的壓力太大了,他當然知道,要推行王安石的新政就必然麵對一次慘烈的洗牌,但是他更知道,如果有一天這些反對勢力再次死灰複燃的時候,那會是一次更加慘烈的洗牌,從宋太祖開始,立下了不殺文官的規定,即使政見不同最多也就是貶職,回鄉,然而慶曆新政之後,重新接回政權的人對富弼,範仲淹等人的排擠,讓這些當年支持新政的人怕了,


    而現在,王旁的這段陳詞,忽然讓趙頊有種感動,朝廷有爭論,沒關係,王旁能指出焦點;外來擾,沒關係,王旁能夠籌措資金去抵禦敵人;朝廷沒錢,沒關係,有這麽多忠心於朝廷的大臣,還怕裝不滿那三十二座空庫房嗎,


    趙頊從禦座上站了起來,默默的走到大殿之中,扶起富弼,韓琦,司馬光等人,就算這些人沒有建樹,但這些人都是忠心老臣,從趙頊的心理,他難道真的希望他們都離開朝廷嗎,那隻是為了變革的不得已的辦法啊,最後他走到王旁麵前,拉著王旁的手,鄭重的說了一聲:“謝謝。”


    不管平時趙頊和王旁私下多親密,但現在確是在朝廷,這句謝謝對於一個皇上來說,意味著他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態,這個謝謝對王旁來說是極大的肯定,王旁此刻也有些心潮澎湃,他對趙頊微微一笑,“好了,多難也會好起來。”


    二人緊緊的握了一下手,趙頊放開王旁,一轉身回到禦座之上:“王參知,官家命你繼續完善發改司籌建計劃,另外你擬定名單成立發改司籌備組。”


    王安石領旨,趙頊繼續議事,而此時上奏的朝臣,似乎都還在剛才的氛圍中,本來醞釀準備唇槍舌戰的朝議的事,這會都闡述的很平靜,對於其他人提出的問題,耐心答複,就連語氣也都變得謙虛誠懇了許多,


    朝議的事,一件一件的被處理,似乎今天早朝的效率十分高,眼看有奏折的已經上奏完畢,司馬光看著手中的奏折一咬牙上前奏道:“聖上,登州婦女阿雲殺父案,至今沒有結案。”


    王旁回朝第一天,就聽趙頊說過,連個案子都要在朝廷上吵來吵去,這會聽司馬光提出此事,趙頊和王旁相視一笑,老問題又來了,


    司馬光說道:“登州婦女阿雲在母亡服喪期間被許聘給一韋姓男子,她因嫌惡韋某醜陋,趁未婚夫在地頭熟睡,連砍十幾刀,傷而未死,僅斷其一指,阿雲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此案應按我大宋律例,故意傷害殺人罪,照例以‘殺人償命’為準則,並且涉及謀殺親夫之罪,我覺得審刑院、大理寺判決予以是對的,應予以絞刑。”


    王旁聽著微微皺了下眉頭,這個案子的性質是很惡劣,但‘殺人未遂’這個詞宋代是沒有的,顯然這個刑法有些重了,


    王安石站出來說道:“聖上,臣有話說,子阿雲服喪三年,值喪期間,尊長親屬強將阿雲許配給韋姓男子,訂立婚約接受聘禮,阿雲因守喪未達法定日期,隻是訂婚但尚未行嫁,所以隻能按照凡人論,而不能作為殺夫之罪;其二:阿雲訊問後立即承認所作所為,應以自首對待。”


    王旁聽著王安石的話有些道理,但阿雲也不算是自首,隻能算是坦白從寬,兩位大臣闡述完了,一起看著趙頊,趙頊本來想讓王安石和司馬光二人,從這案子的角度好好溝通,但此時兩個人立在堂上,各自說各自的理由,而且似乎都有道理,現在輪到趙頊決定的時候了,他反而有些為難,


    剛剛已經握手言和的兩方,現在因一個阿雲案又起爭議,各執觀點,


    趙頊將目光轉向王旁,這可是二選一的命題,現在王旁可不能和稀泥一樣,再說什麽兩個人說的不是一件事了吧,阿雲也不能死一半,所以,這次王旁必須站出一個立場來:“王兄不是說可以互相監督彌補不足嗎,現在阿雲介意死與不死之間,隻有這兩個結果,王兄,此事你怎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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