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人躺在帳子裏。李薇不想馬上睡覺,拉著他聊天,然後就把二弟媳婦佟佳氏選秀的事說了。


    四爺一手環住她,聽到這裏笑了。


    她趴在他懷裏,問:“爺,你想到什麽了?”


    他反問她:“你覺得是誰不想讓她選秀,把她給刷下去的?”


    李薇乍著膽子做出口型:佟佳氏。


    四爺嗯了聲,道:“不錯。”完了還讚賞的摸摸她的頭。


    李薇怎麽感覺怎麽像他摸弘昐的樣子,每次弘昐背書寫字幹得好,他就這麽摸摸。


    之前她是怕他生氣,可是又想表現一下。見他沒生氣,壯著膽子繼續道:“我就想啊,她怎麽說也是姓佟佳的


    。雖然跟孝懿皇後一支隔得有些遠了,但那邊府裏未必不知道她這個人。”


    他點頭,眼神放空道:“就算以前不知道,她的姓名一報上去,承恩公府肯定就知道了。”


    她見他似乎已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以前她就適時閉嘴了,這次卻不這樣了。


    “……她姓佟佳氏,下頭的人隻看她這個姓就要敬她三分。像我這樣的都能一路選進去,她當然也行。等進了最後一關由皇上選閱……”


    四爺的耳朵一直聽著呢,見她賣關子就捧場的看她,笑道:“怎樣?”


    李薇聲音緊張的都抖了:“隻怕會留下她。”


    他一早發現,最近素素一直在他麵前求表現,溫柔體貼都表現過來,今天還彈了琴,這是想讓他看看她也很聰明?


    他拿出看弘昐功課的耐心來,翻身麵對麵,正色道:“之後呢?”


    “皇上大概會寵愛她……”李薇飛快的看了他一眼,低頭把剩下的說完:“……說不定她會成為宮裏小佟佳氏的強敵呢。”


    說完她的心就跳得快失控了。簡直比當年去麵試更緊張。


    四爺滿意的笑了,湊到她耳邊道:“爺的小醋壇子還挺精明的。”一邊說一邊揉著她的肩,“快鬆鬆,隻是一兩句被子裏的閑話,爺還能為這個定你的罪不成?沒事,沒事啊。”


    李薇發現他不像她害怕的震驚臉‘你居然有如此深的城府?’,也沒有警惕她‘沒想到你一直隱藏得很深啊!’。


    但是跟她想像中蘇完智慧後,四爺也沒有雙眼放光的‘原來這個女子不尋常!’。


    ……感覺更像弘昐文章寫得好,四爺誇獎他?


    李薇頓時很失望。難道她看穿皇上待佟佳一族是既寵又壓不難得嗎?她那個二弟妹一旦進宮,皇上肯定會寵愛。現在宮裏的小佟佳氏是孝懿皇後的妹妹,皇上寵她也好,寵她二弟妹也好,外人看都是佟佳氏。


    可承恩公府肯定不會這麽想


    。


    皇上要是對承恩公府不滿了,隻要舍掉孝懿皇後的妹妹,換她二弟妹寵寵看,承恩公府那是有苦也說不出。而且二弟妹六親全無,連給承恩公府拿捏其親族施恩施壓的機會都沒有。


    這麽複雜的事,一頭牽著承恩公府,一頭是皇上待佟佳氏的態度。她都覺得自己能反應過來必須點讚!四爺你腫麽不吃驚呢?


    李薇沮喪得埋在四爺懷裏。聰慧作戰失敗,嚶嚶嚶!沒蘇好!


    四爺還在哄她:“爺在你眼裏就這麽小心眼?連句實話都不許人說了?”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你都要把爺的心傷透了。你以為爺分不出來?要不是你待爺親近,這些話你也不會對爺說。”


    他歎道:“爺身邊就你最親了。”雙手不由得收緊,“爺知道素素是什麽樣的人。這話是跟爺好,才敢說給爺聽,爺心裏明白著呢。”


    李薇這時仿佛摸著一點邊,四爺……領會錯她的本意了?


    這就跟想在老板跟前表現,花幾天幾夜寫了份提案將上去,滿心以為老板會提拔他,重用他,結果老板感動:你小子太好了!


    然後把這份提案據為已有了。


    你不好去跟老板說:老板你表錯情了,這東西還是記在我名下吧。


    隻好苦笑著認了狗腿之名。


    李薇現在也不好打斷四爺的感動啊。他好像不認為這是她在自薦,而是認為她就是在閑聊,然後口大無心說脫了。


    所以:你把爺當自己人才這麽不防備,爺知道。


    而她:爺你看我能幹不?咱倆交流點你的工作啊心事啊生活啊都沒問題哦,我能理解明白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哦。


    她蘇的方向沒錯,隻是錯判了四爺的腦回路及這個世界土著(注:皇家阿哥們)的陰謀指數。所以她以為好高深好高深的話,四爺聽了大概就是五、六歲小孩子的水準。參照對比弘昐。


    李薇發現自己還有好長的路走,就不急在一晚上刷智慧了


    。她翻身睡去,四爺卻陷入沉思。


    素素剛才說的是他沒有想過一個方向。


    如果宮中真有兩個佟佳氏,一個是承恩公府嫡出,一個是旁支。皇上肯定會一捧一抑玩平衡的。無他,隻是為了更好的用人。


    就如他對待鑲紅旗與鑲白旗,也是近鑲白旗,遠鑲紅旗。現在鑲白旗怕被鑲紅旗擠下去,待他更加忠心。鑲紅旗想越過穰白旗,也要玩命對他效忠。


    就像拿一隻桃子對兩個勇士說,誰更勇武就賞誰?


    四爺望著帳子頂笑了,心道:二桃殺三士,無非如此而已。


    若是他效忠太子,忠心無二。皇上會不會捧他來壓製太子呢?


    會。


    這樣太子不會再信任他,正好能離間他與太子。而他隻要忠心就行。效忠太子就是效忠正統,皇上不會因此猜忌他。


    做太子的忠心手下,會比做太子的敵人離那個位子更近。


    第二天,蘇培盛給李薇送來兩盒茶葉。


    “主子爺說這兩樣茶讓李主子喝著玩。”蘇培盛的心在滴血,放外頭一兩茶一兩金啊,還沒地方買去。給李主子玩那什麽烏梅甘草茶?


    他回去說給劉寶泉聽去,讓這老小子吐血去。


    蘇培盛心裏舒服多了。他前腳走,後麵就聽到李主子興衝衝的說:“都煮來看看!”


    玉瓶那死丫頭也興衝衝的:“主子,放什麽啊?”


    “放點烏梅山楂,再加點冰糖。”


    蘇培盛捂住心口加快腳步。剛回到前院就見劉太監正坐在屋簷下拿著他的小茶壺乘涼呢,他嘿嘿一笑,慢悠悠踱過去:“歇著呢?”


    劉太監躺在躺椅上渾身肉都往外散,整個人都大了一圈。結果這老小子一眼看到他就哎喲一聲跳起來:“這不是蘇大總管嗎?”


    蘇培盛被他這一嗓子甜得都惡心了,老不死的,拿了三把鑰匙還不足,還想沾器庫的食器,美得你


    !


    他笑得比劉太監還甜,跟親孫子見親爺爺似的,腰彎得特低的伸手虛扶了劉太監一把:“您可坐穩嘍。您要是摔嘍,這院裏沒七八個人扶不起來您呐!”還是沒忍住刺了他一下。


    劉太監臉皮是練過的,笑嗬嗬道:“蘇總管這眼真是準啊!”說著跟說悄悄話似的湊近他,道:“您猜怎麽著?上回給豬過秤,我也上去秤了秤。”


    蘇培盛還真聽進去了,瞪大眼睛等著他的下文。


    “我啊,比那半扇豬還多二兩肉呢!哈哈哈哈!”劉太監肥滋滋的大手狠狠的拍在蘇培盛的肩上,拍得他肩背那塊一片炸疼。


    蘇培盛晚了一步,趕緊避開還是讓連打了三四下。一邊偷偷倒抽氣一邊想,肯定紅了!


    一會兒非饞死你不可!


    他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您是不知道啊,剛才我去東小院了,剛好看到咱們李主子在喝茶。”


    這回輪到劉太監認真聽了。


    蘇培盛道:“咱們李主子一慣愛個新鮮,拿什麽果脯啊花瓣啊山楂啊就往茶裏擱。”


    劉太監點頭,讚成道:“老喝一個味的膩不是?咱們李主子這不叫新鮮,這叫會喝!”他腆著肚子笑,一邊喝了口茶潤潤嘴。跟這混蛋說半天嘴都幹了。


    拍!拍不死你!


    蘇培盛嘿嘿一笑,道:“要不怎麽您是前輩呢?我就看不懂這個。要說李主子那兒可都是好茶啊,那一兩茶一兩金的大紅袍、鐵羅漢那是隨便放隨便煮啊。”


    劉太監噗一口把嘴裏的茶全噴出來了。


    晚上,四爺在李薇這裏用膳,見沒有他要的那道劉太監的拿手菜幹鍋八寶雞,旁邊弘昐可饞了好幾天了。這種菜他一個人吃不完,住前院時都沒得吃,隻有回來住的時候才能解解饞


    。


    他皺眉放下筷子:“膳房這是不想侍候了?”


    蘇培盛心裏美得都冒泡了,上前悲痛道:“膳房太監劉寶泉上了年紀,近來天熱,他中午在灶房忙時熱暈過去了,這會兒正喝著下火的藥呢。”


    李薇一聽就很同情,大夏天鑽廚房簡直就是蒸桑拿,聽說這劉太監年紀也不小了,人還胖,肯定各種肥胖病都有啊,忙說好話道:“既然這樣,就讓他先歇歇吧。也是辛苦他了。”


    弘昐再想吃這道菜,也沒有讓人帶病起床給他做的心,立刻表示不吃沒關係,他也不是那麽想吃。


    四爺讓妻兒說得沒了脾氣,道:“那就讓他先歇幾天,賞些藥過去吧。”


    蘇培盛失望了,沒趁機把這老混蛋給趕下去,主子還想要他侍候呢。麵上卻感動道:“奴才一定把主子的話帶到!”


    轉眼到了夏末,皇上在外有三個月了。四爺聽到一個消息,又有地方遭災了。他倒不是操心賑災的事,而是朝中大臣把消息都瞞住了,報災的折子已經八百裏加急的送到禦前了。


    皇上,快該回來了。


    四爺正憋著改換形象,做太子的忠心好弟弟。沒太子他演個p啊。同時跟鑲白旗和鑲紅旗也慢慢疏遠了。


    他要是敢帶著兩個旗跑去當太子的忠臣,皇上肯定先把他削成光棍。


    所以隻好由他先來,自己主動總比皇上使勁強。


    再說疏遠後也正好可以看看這兩旗投效他的心真不真。要是他這邊撒手,他們就轉頭去找別的主子,這樣的奴才他也不稀罕。


    說起這個想起戴鐸的信,聽說他剛到江南就病得起不來床,還喝著藥呢就掙紮著給他寫信。信中溢美之辭雖多,意思卻明白。他說一奴哪有二主?他這輩子都是他門下的奴才。雖然他把他趕走了,他還是會一心效忠他,他的子孫後代都是四爺的奴才。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這才是忠心的奴才。


    四爺看了信很感動


    。要是像戴鐸這樣的人多一些,他不愁登不上大位。


    江南,禦船上。


    十三爺正在給福晉寫信,交待了不許人打擾。


    他邊寫邊扔,桌上地上扔了一堆紙團子。


    他害怕了。出京前還以為這是一趟美差,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皇上在防備太子。從出京後就叫太子的車船緊緊跟在禦駕後,他摸不到邊還以為皇上寵愛太子,把他忘到腦後了。


    可慢慢的他覺出味兒來了。


    他又不傻,太子這一路連跟他說話都有皇上的太監在一邊看著,他還能看不出來?


    太子也不陰不陽的說皇上信任他才派給他重任。


    什麽重任?十三之前還想是不是回京後皇上會把他派到六部去,皇上要給他差事了?後來才反應過來,太子的意思是皇上要他來就是壓製太子的!


    這才是他的‘重任’。


    十三知道,這一趟回到京裏後,太子肯定會把他當成眼中釘的。皇上卻難說會不會管他。


    可他的額娘已死,上無兄長,下無兄弟。隻有兩個妹妹能頂什麽事?


    他在心裏快速的盤算著依附到哪個哥哥身後能暫時度過這個難關。


    直郡王不行,跟著他就是更給太子添堵。


    五哥是宜妃的兒子,八妹妹剛好養在翊坤宮,這個關係不是不能拉,隻是五貝勒一向不管事,在太子麵前也都是當好弟弟。十三拿不準他會不會願意護著自己。


    七哥腿腳不好,根本不行。


    餘下隻有三哥和四哥。


    十三決定兩個都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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