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成了旗主的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就像在滾熱的油鍋裏澆了一瓢冷水。


    所以,四爺接旨這天府上熱鬧壞了。皇阿哥裏除了十三以外,從直郡王到十四都到了。宗室裏裕親王、簡親王、平郡王等都來了。


    前頭四爺是如何的吃驚不得而知,後麵李薇算是驚呆了。


    她本來想得很好,像是傅鼐夫人這種跟東小院天生就關係好的,另開一個小花廳叫二格格去陪著,餘下的根據名錄上的官位家世分出個三六九等來,需要親近的就留下來說話,可以暫時不當一回事的就叫進來喝盞茶,再送些禮物就可以叫他們退下了。


    四爺也沒打算說來者不拒的。


    到她這裏就更簡單了,一切都聽他的指揮嘛。


    但不請自來的客人太多,當看到五爺府上的瓜爾佳氏、七爺府上的納喇氏都一個個進來後,屋裏本來都能安穩坐著的人全都起來磕頭行禮了。


    李薇心中就冒出來一個念頭,這是來攪局的。


    沒有瓜爾佳氏和納喇氏襯著,她能夠跟鑲白旗的說一聲都是自家人。但現在不行了,瓜爾佳氏和納喇氏坐下後,剩下的都要站著了。


    蘇培盛看著也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這屋裏不少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有幾個看著是拿不準該不該告退。


    李薇算是這裏頭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她迅速做了個決定:叫來蘇培盛和玉瓶,把屋裏幾個比較重要的都送到二格格那裏去,再叫大格格也過去陪著。其他不算太重要的,送到宋氏和武氏那裏去。


    瓜爾佳氏和納喇氏不知道清不清楚她們成了不速之客。


    屋裏的人漸漸都告退了,瓜爾佳氏一直表現的跟沒發現人少了一樣,笑著說:“姐姐這裏可真漂亮。”


    納喇氏從進來就低頭不說話,誰說話都隻是笑。


    李薇也笑:“漂亮吧?我帶你看看


    。”


    不管來了是什麽意思,她都不想表現得太沒風度。換句話說不能塌了四爺的麵子。


    所以她一點不高興都沒有,興衝衝的拉著瓜爾佳氏和納喇氏顯擺,幸好她這屋裏能顯擺的東西不少,單是擺設都能說上七八天。


    瓜爾佳氏對她這屋裏的白瓷特別喜歡,捧著個西瓜大的圓甕不停的問她:“這是什麽啊?花瓶嗎?”


    “不是,這是香燭瓶。”李薇叫人拿了幾個圓柱形的短粗蠟燭過來,放進甕裏點亮後,因為甕比蠟燭高,所以整個白瓷甕都被燭光映紅了。


    瓜爾佳氏愛不釋手,李薇就爽快的送了她和納喇氏一人一個,還有一盒十二個蠟燭。


    “這怎麽好意思呢?”瓜爾佳氏知道這東西並不名貴,但外麵見不到,肯定是四爺府裏的工匠製的。


    “沒什麽,每年都要燒上兩窯的。”李薇道。瓷器這東西用過一段時間,難免磕磕碰碰的。何況弘時搬出去前,她這院子裏就沒少過孩子們。所以從搬進來起,每年都要燒上兩窯來替換。


    雖然一開始是她告訴工匠想要什麽樣的,多年下來,工匠們創新的手法實在叫人歎為觀止。


    她說的這個香燭瓶,工匠叫它瓷燈籠。


    瓜爾佳氏難掩複雜,又把玩了一會兒才放下,叫人小心收起。


    到了中午該去花園的時候,李薇就在福晉身邊見到了三福晉、五福晉、八福晉等人。其他該在場的客人就都不見了。


    不知道福晉那邊把人都送到哪裏去了。


    下午的戲也是匆匆結束的,主人未多加挽留,客人們也沒有依依不舍。就是八福晉臨走前拉著福晉的手說:“姐姐,我還沒逛過你的園子呢。”


    元英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回來,笑得十分冷淡:“改日吧。”


    坐上自家的車後,八福晉怎麽想都覺得好笑,等不及回府就掀開車窗簾對八爺招手,把他叫過來小聲笑道:“你不知道,四嫂的臉色有多難看


    。”


    八爺也笑了,前頭的四哥也是一樣啊。


    看到他們過去後,四哥的臉上就沒一絲笑。


    東小院裏,蘇培盛在戲沒結束就匆匆走了。趙全保今天被蘇培盛搶了活兒,就一直盯著他,此時說:“奴才看好像是前頭他徒弟來喊他走的。”


    李薇點頭,她還想賞蘇培盛點東西呢。雖說四爺身邊的人不該賞,但今天他在她這裏忙了一天,於情於理都要有所表示——於是她找了兩件四爺不穿的舊衣服打包給他。


    趙全保也看到玉煙手上提的包袱了,問:“要不奴才給他送過去?”


    李薇遲疑了下還是搖頭,後院裏都亂成這樣,前麵說不定更糟。還是別去踩雷了。


    屋裏的人都在收拾東西,好幾架屏風都是為了今天才從庫房裏搬出來的,此時不說馬上搬回去,但也要先挪個地方,免得礙著主子走路。


    剩下的還有茶碗、茶碟、點心盒、繡凳等。


    為了備著客人中女眷需要更衣梳妝,還特地準備了幾個新的馬桶。這些都要收拾起來。


    為了今天的事,東小院裏所有的人都被用上了,李薇第一次覺得院子裏的人不算多,終於都有活兒幹了。


    看大家忙忙碌碌的,屋裏院裏都是人,她嫌自己礙事,幹脆去了惜芳年。


    二格格這裏也是剛把人都送走了,三格格年紀小一直被奶娘帶著留在屋裏。她到現在還沒種痘,今天外人太多,不敢叫她出來。


    李薇剛進院子,二格格就迎出來了。


    “今天累著了?”她拉著二格格上下打量,看她除了眼睛亮一點,人比較興奮外也沒什麽。


    年輕人果然勁頭足。


    “不累,不累。”二格格挽住她的手,“額娘那邊人也很多吧?我聽說五嬸、七嬸都來了?三嬸怎麽沒來?”


    李薇還真沒注意


    。二格格嘴裏的這幾個嬸都是常跟東小院來往的側福晉們。三嬸指的是田氏。


    “我沒打聽……”她頓了下說,“改天去問問吧。”


    “就是,這麽熱鬧三嬸都不來可不像她。”二格格也對田氏的脾氣十分清楚。


    接待客人是在堂屋裏,幾個姑娘的閨房都沒有讓外人進去的道理。所以二格格拉著她到了寢室,一牆之隔的側間裏就熱鬧多了,丫頭們來來去去。說話聲,搬東西抬東西的聲音,等等不停傳來。


    二格格確實很激動,她還沒有單獨接待過這麽多位客人,讓李薇坐下後又去親自端了茶,然後就坐下迫不及待的跟她匯報。


    什麽這家的夫人特別客氣,那家的夫人有些嚴肅,這家的夫人說起了她的幾個女兒侄女,那家的夫人還提到了她的兒子和侄子雲雲。


    “傅夫人幫了我不少忙,好些我不認識不記得的她都在一旁提點我。”突然把人都送來,二格格一開始也是手忙腳亂的。幸好李薇一早就把傅鼐的夫人送來了,有她在才沒出錯。


    “我叫人帶了一些給傅馳和傅家孩子的禮物,這樣行嗎?”二格格還是有些拿不準。


    “挺好的,給傅夫人的禮物額娘這邊也準備的有,你準備的那些就夠了。”李薇誇獎的摸摸她。


    大格格在外頭:“李額娘。”


    她剛才在三格格那裏,聽說李薇過來了才連忙趕來。


    李薇見了她就先問:“紮喇芬怎麽樣?今天人多,有沒有嚇著她?”


    大格格:“沒有嚇著她,剛才還對我生氣說不叫她出去。”她現在當著李薇的麵已經敢開玩笑了,這份親近是以前想都沒想過的。自從跟二格格住到一起,東小院送東西都是一式三份。久而久之,她和妹妹跟東小院的關係是不可避免的越來越近。


    大格格也猶豫過,可東小院炙手可熱是一方麵,對她和三格格的照顧也是實打實能看到的。別的不說,這幾次李額娘進園子可都是帶著她們姐妹一道去的


    。三格格因為跟弘時玩得好,阿瑪也問她問得更多了。


    比起之前住在福晉那裏好幾年見不著阿瑪一麵,現在這樣她和三格格都覺得好。


    三格格還悄悄問過她,會不會過幾年又叫她們搬回正院去?


    兩人避開丫頭嬤嬤說悄悄話。


    她問妹妹是想回去,還是不想回去?


    三格格猶豫半天,說:“我不想回去……”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最叫大格格和三格格割舍不下的是四爺,兩人都不想再叫阿瑪忽略了。


    雖然撫蒙的事還壓在大格格的心頭……


    晚上,四爺回到東小院後雖然沒有黑著臉,可也一直是一臉的沉思。屋裏已經收拾好了,怕客人來得多氣味汙濁,也重新點香熏過。


    用過晚膳,她隻留了看門的和茶房一人聽使喚,剩下的今天都累壞了,她就叫人都回去歇著。


    屋裏鍾擺輕響,她坐在榻的這頭串珠子,他在那頭靠著迎枕。


    “你這串的是一百零八的佛珠?”他說。


    李薇看他挪過來坐了,攤手給他看:“不是,是三千六百珠。”


    “怎麽串得這麽長?”他道,炕桌上擺著一個八寶點心盒,裏頭的八個格子都放著木珠子。


    閑得無聊。


    不過話不能這麽說。


    “我串一個,就念一句佛,串好後就是我的心意了。”李薇早想好了這話該怎麽說了,串的珠子全是府裏工匠做家具的邊角料,難得的全都是黃楊木。她還收了一大盒的檀木的,紫檀、黑檀都有。當然也不能少了相思紅豆。


    四爺接過她手裏的線和珠子,拿過來自己穿起來。


    李薇心裏很囧,但是很明顯他比她虔誠多了


    。最難得的是他穿珠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女氣,透著一股壯重勁。


    過了一會兒,看他沒有把珠子還給她的意思,她隻好再拿一盒出來串。


    ……姐這裏珠子多。


    穿到睡覺時,他的心情看著好多了。


    “今天後麵怎麽樣?”他問。


    兩人都已經洗漱過了,躺下準備睡覺了,他這才有心情說話。


    拉上床帳,蓋上被子,李薇把話在心裏轉了幾圈才說:“人挺多的,我都沒想到會有那麽多人來。”


    “嗯。”他就嗯了一聲。


    她拿不準他的意思,但心知他不會太高興。


    這是肯定的。今天本來應該是他最風光的時候,但是他那些兄弟們一來,原本風頭都叫搶走了。


    而且,這事他還隻能吃個啞巴虧。


    他不能去找皇上告狀,也不能對來‘賀喜’的人惡言相向。


    最後隻能把憋在心底。


    ……她突然理解曆史上的雍正為什麽這麽討人厭了。因為他這麽憋著憋著,就憋成bt了。


    於是,她也不敢拿最叫他生氣的事使勁說,話鋒一轉:“不過也有人沒來。”


    “哦?誰沒來?”四爺隻覺得不該來的全來了……除了在宮裏出不來的太子。


    連直郡王都來了。


    “你知道三伯家裏的側福晉田氏吧?她就沒來。還有七福晉也沒來。”沒在福晉身邊看到。


    十三福晉不來就很正常,十三爺府的人最近都跟消失了一樣,哪兒哪兒都看不到他們。


    四爺沒了興趣,拍了拍她:“睡吧,不說了


    。”


    終於可以睡了。


    李薇馬上從善如流的閉上眼,不一刻就睡著了。


    四爺卻睡不著,他翻來覆去,想的全是他的那些兄弟。


    直郡王今天像是把矛頭都對準了他。太子沒了,他以為他就是太子,結果皇上卻把他給提了起來。本朝還沒有皇阿哥擔任旗主的事。


    旗主一定,最遲半年內,皇上肯定會給他封爵。若是郡王,那就能跟直郡王平起平坐了。這叫直郡王怎麽不著急?不生氣?


    三爺一直在他的頤雅園裏躲著,聽到這個消息也坐不住了。


    除了這兩個以外,今天來賀喜的裕親王等倒是都很客氣。


    能一躍成為既直郡王後的第二位郡王,雖然叫四爺激動不已,但他現在開始擔心這群兄弟給他扯後腿了。


    隻是他既不能跟他們硬頂,又不能就幹站著就叫他們往身上招呼……


    第二天,一大早剛起來,四爺就對她說:“旨也接了,你還帶孩子們回園子裏吧。”


    李薇吃著包子都茫然了:“……”


    “天也漸漸熱了,府裏也確實太狹小了些,咱們一起搬到園子裏去。”四爺說到這裏,放下筷子喊來蘇培盛:“去叫人收拾行李,一會兒用過早膳就去園子裏。”


    蘇培盛掃了眼坐在四爺對麵的李主子,答應著下去。出了門就一路小跑回了前頭,他的徒弟張德勝迎上來:“師傅,是不是主子爺有吩咐?”


    蘇培盛推開他,叫人去喊張保、張起麟、王朝卿兄弟倆,還有劉太監。


    張德勝隻好跑前跑後的不叫自己閑著。


    蘇培盛先對張保說:“主子爺說要去園子,趕緊叫人收拾去吧。”你也就是出門才用得著,等主子爺不在府裏住,看你怎麽在主子爺跟前獻殷勤。


    張保點點頭,去了


    。


    然後對張起麟:“你還去東小院,看有什麽能幫把手的。”把你跟後院捆一塊,主子爺日後再想重用你也要掂量掂量。


    張起麟笑了下,轉身走了。


    指著王朝卿兄弟:“你們跟上吧。”上回主子爺在園子裏想寫字還要自己裁紙,這回就帶上他們兄弟,防著主子爺想使找不著人。


    人人都走了,劉太監上前一步,笑嗬嗬:“蘇公公,奴才是不是也該回去收拾著?”


    蘇培盛故意晾他等到最後,見這人一點都不生氣,嫌棄的擺手:“趕緊去吧,到了園子裏還有得忙呢。”


    張德勝圍著轉了半天,此時問:“師傅,也帶徒弟去園子裏吧?也能給師傅跑跑腿兒。”


    蘇培盛搖頭,拉著他回到屋裏,小聲囑咐他:“你就留下看攤,也盯著張保那小子,省得他搞鬼你師傅我不知道,再著了他的道。”


    張德勝心裏挺不樂意,嘴上還是說:“那行,師傅怎麽說我怎麽做。”等他出去心裏就想,該不會是師傅現在連他也要防著了?


    東小院裏,四爺交待完就走了,臨走前還對她說:“你去給福晉說一聲,還有叫孩子那邊也都趕緊收拾。咱們中午就在園子裏用,收拾行李的可以晚一步,下午再送過去就行了。”


    李薇頓時連包子都吃不出味來了。


    玉瓶看她半天不動,四爺說要去園子裏,怎麽李主子一臉的不高興?


    她過來小心道:“主子,要不要撤了?”


    李薇愣了下,想著憑什麽啊,憑什麽因為別人的事我就連飯都吃不好了?


    “不用,叫膳房給我切兩個鹹鴨蛋過來。”她放包子,心道我非要吃好了再去找福晉。


    跟福晉打交道,真心傷身……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大概就是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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