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第二天神清氣爽的上班去了。玉瓶在李薇起來後問她:“主子,您是在這裏用早膳,還是回翊坤宮用?”


    她還愣了下,在哪裏用早膳?反應過來才說:“……在這兒用吧。回去給額爾赫他們說一下,讓他們不用等我了。”


    今天站在東五間侍候的就變成玉瓶帶著兩個翊坤宮的宮女,張起麟在外屋侍候。屋裏大半的人也都換成了太監,全都是養心殿的原配置了。


    原來跟在她身邊侍候的宮女們都跟她去翊坤宮了。


    李薇有種自己好像是被宣召來侍寢的感覺。


    用過早膳走出養心殿,初冬的太陽帶著一股冬天特有的溫暖灑在路上,給人的感受都不一樣了。


    李薇不禁放慢腳步,像散步一樣慢慢悠悠的走回翊坤宮。


    翊坤宮的院子裏,弘昤正坐著學步車在院子裏撒歡亂跑,百福和造化跟在他身前身後,他咯咯笑著去追它們,有時他腳下絆了下慢了,百福和造化還會趕緊跑回來,聞聞他,舔舔他的手和臉


    。


    額爾赫在一邊跳繩,李薇過去時讓她不用停,繼續跳。


    “九九,一百……”額爾赫跳完一百還不停,李薇好奇的問她:“你一口氣能跳多少下?”


    額爾赫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的貼身大宮女清河來說。


    清河微笑著道:“格格上次一口氣跳了四百九十七下呢。”下一秒就絆著了,可把她們格格懊惱得不輕。


    李薇道:“等我去換了靴子過來跟你一塊跳。”


    她回屋換上羊皮短靴,靴底還加了千裏路的底。再把零零碎碎的耳墜子和步搖等都取下來,換身沒那麽長的袍子,出來拿上羊皮繩跟額爾赫比賽。


    兩人比著跳,旁邊玉瓶給她計數,清河給額爾赫計數,漸漸就把翊坤宮的宮女和太監們都引出來了。個個都不幹活了,在一旁圍觀叫好。


    蘇培盛奉命過來看一眼貴妃回翊坤宮了沒,見到這一幕回去給四爺學了。


    “貴主兒和二格格比著跳呢,奴才都看見了,貴主兒跳得又輕又好,二格格跳得快,一眨眼的功夫都能跳七八個,奴才是數都數不及。”


    四爺饒有興致的聽著,聽完笑道:“素素真是個孩子脾氣,翊坤宮地方還是不夠大。”想想歎了聲,宮裏到底不比圓明園,等明年搬回去就能住得開心點了。


    翊坤宮這邊,李薇止步於六百六十一下,額爾赫這次是在五百二十四下的時候絆著了。等她們比完了,宮裏沒事幹的宮女太監都找了繩子也在空地跳。


    李薇覺得宮裏熱鬧點好,就不讓趙全保和玉瓶管他們,隨便他們去玩。


    都跳了一身汗,各自回屋換衣服去。出來後,李薇忙過一陣,看下時間已經到十點了,就揉著脖子站起來活動活動,再讓人把點心端上來。


    玉瓶送過來時,她問:“給養心殿送了嗎?”


    “送了,趙全保帶著人送過去的


    。”玉瓶笑道。送到翊坤宮的點心都是一式兩份,一份她接過來了,另一份隻是開蓋驗看後就直接讓趙全保領著人送到養心殿了。


    李薇聽到這個就沒心情用點心了,不時的看看殿門口,想早點知道這點心四爺喜歡不喜歡。


    四爺不愛在工作的時候用膳,當然也不喜歡用點心。不單單是嫌浪費時間,更重要的還是吃點心一般要用手拿,不管是沾到油皮還是酥皮往下掉渣、掉粉,他都嫌麻煩。以前在府裏時他還沒這麽講究,不過現在他批的都是奏折,事後還要發還給臣子們。


    要是發給臣子的折子上不但有朱批,還有油手印、點心油漬?


    以四爺的性子,他怎麽可能會接受這種事的發生?


    所以,幹脆餓著肚子不吃。正餐不定時,餓了又不肯吃點心。李薇想起他這個毛病都頭痛。她想啊想,想啊想,還真想出來了。


    以前看漫畫時常有主角一行人坐在山間野店裏,人手一串像糖葫蘆一樣的團子。李薇沒吃過,光憑想像那怎麽樣的一種美食。但據去過日本的人回來說一點都不好吃,就是麵團子。


    當然,李薇不會給四爺吃麵團子,她就是覺得拿根棍串著這種吃法很幹淨,絕對不會弄髒手。


    於是今天送到翊坤宮和養心殿的就是她跟劉太監說過的,串串點心。


    有各種肉串,鵪鶉蛋串,雞蛋串,豆腐串,素菜串目前還發明不出來,但也有麵團子串。劉太監聽了她形容的把糯米團成團子,用細竹簽串起來蒸熟的吃法後,舉一反三,用黃米做出了黃米串串,紅豆、綠豆、黑芝麻磨著粉和到麵裏,做出的五色串。


    有甜的有鹹的,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養心殿裏,蘇培盛笑嗬嗬的輕快的過來跟四爺說:“萬歲,該用點心了。”


    行事曆上寫著呢,這會兒有一刻鍾的空閑時間。


    四爺埋頭工作ing,道:“不用。”繼續寫,頭也不抬的對傅敏等人擺擺手,“想出去散散就去吧。”


    傅敏等人哪敢真的撒歡跑了?特別是昨天他們走了之後,萬歲自己又幹到晚上


    。嚇死人了好嗎?


    於是除了真的喝多水需要去方便的,都繼續坐著幹活。


    蘇培盛沒說就這麽退下了,他轉頭捧過來一個盤子,上麵擺著漂亮可愛的五色串。黃色的是黃米飯,紅色的是紅豆糯米,綠色是綠豆糯米,黑灰色是糯米。


    四爺先是聞到了蒸糯米糕那種甜香味,他都說過不用了,蘇培盛真是越來越不會侍候了。帶怒扭頭一看,就笑了:“這是貴妃送來的?”


    說著就伸手拿起一串黃米飯團,一串五個團子,都團得如元宵般大小。


    蘇培盛笑道:“貴主兒說這麽著用不費事,不會弄髒手。”


    殿上的人都紛紛在下頭互相使眼色,見蘇公公不知道送了什麽東西上去,皇上好像就改主意了。


    四爺半是因為這是素素的心意,半是點心這麽吃確實有趣,再說工作隻要一停下來,渾身的僵疼就都泛上來了。他起來伸個懶腰,招呼其他人:“都歇歇吧,用些點心。”


    傅敏等人都謝恩退下,去別的屋裏用。


    四爺裏坐到一邊的矮榻上,洗過手後才讓蘇培盛把這種串串點心拿上來。


    蘇培盛貼心道:“貴主兒還備了鹹口的,萬歲要不要看看?”


    四爺倒無所謂甜鹹,他就是吃個稀罕有趣,吃個心意。於是點頭讓都送上來。鹵味是帶著籠屜和爐子一塊送上來的,現吃現拿。四爺就看到豆腐串,鵪鶉蛋,牛肉丸子等。


    他帶著笑意,嚐了豆腐串和鵪鶉蛋,然後喝兩口奶茶潤潤口,再吃各種糯米團子。糯米團子都放了糖,吃起來透點甜。這一頓點心用了快有兩刻鍾了,但吃完後他卻一點都沒因為浪費時間而生氣,一直到下午都保持著好心情。


    看著快到六點了,手上的活也差不多了。四爺對蘇培盛道:“去跟貴妃說,朕這邊要忙完了。”


    翊坤宮裏,李薇正教額爾赫看賬本。


    雖說在府裏和園子裏時,額爾赫也沒少摸賬本,但宮裏的賬本格外不同


    。


    就拿修宮這件事來說,在府裏自然是哪裏壞了修哪裏,額爾赫還說難道宮裏不是?


    還真不是,宮裏修葺分兩種,小修和大修。小修就是補漆,換門檻窗戶,換家具。動磚動瓦動房梁叫大修。


    所以四爺一說要大修,內務府報上來的明細裏就先把這幾樣給列出來了。


    額爾赫隻覺得單換瓦一項就太貴了,一片瓦就要七個錢,兩處宮殿純換瓦就要花三四百兩銀子。


    “這裏頭肯定有水份。”額爾赫生氣的說,在府裏都沒人敢這麽糊弄她,這是在宮裏,皇阿瑪下旨,額娘負責,內務府的人都敢這麽明目張膽?


    李薇很欣慰,年輕人就是這樣,世界是很現實滴,你們要明白。


    她點頭:“是有水份,可這個水分已經很厚道了。”言下之意,內務府已經很客氣少算了,沒有賺太多。


    她這種感激下頭人沒虧太多的口氣讓額爾赫的三觀都要裂了。


    李薇就很樂嗬的看著自家姑娘一臉‘你一定在開玩笑,我額娘不會說這種話’。正好蘇培盛進來了,她就把賬本留給額爾赫,道:“你再細看看,等明天我回來咱們再說。”


    到了養心殿,見著了四爺,他見她臉上憋不住的笑,就也笑著問她:“樂什麽呢?”一麵把手伸給她。


    她握住走過去,挨著他坐下說:“你姑娘正在那裏看賬本呢。”


    四爺一想就明白了,他的孩子都像他,有那麽一副不認輸的勁頭。想必是內務府呈上來的賬冊讓額爾赫看不過去了。


    “連沒出過門的小孩子都能看出來。”四爺冷笑,“他們這是把朕當傻子哄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慢慢給你們算。都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李薇豪爽的一揮手。


    四爺噴笑,握著她的小手說:“還是朕的素素會說話,過一陣子咱們就吃炸螞蚱


    。”


    轉眼就是聖壽。四爺真的沒有大辦,於是各種請安折子如雪片般飛來,除此之外,李薇接各種牌子接到手軟。


    這些牌子都是請見的。李薇苦中作樂的想,就跟皇上翻綠頭牌一樣,她這邊也是要翻牌見人的。


    由於四爺打算‘哭窮’,他又不想出麵。李薇作為被人打探禦前j□j消息的源頭之一,自然應該把這個消息不動聲色的透露出去。


    所以從十月末到十一月末,她每天都要見一撥人。那些話翻來覆去的說,到最後完全是條件反射。


    “聖躬安。”


    “宮裏一切都好,太後慈愛,太妃娘娘們常常去陪太後打牌說話兒呢。嗬嗬。”


    “唉,先帝驟然離世,萬歲登基後仍然常常思念先帝,根本無心慶祝聖壽。”


    “萬歲剛剛登基,不欲大肆慶祝。”


    ……


    最叫李薇說不出來的就是像三福晉或七福晉一類的,都是去過長春宮,然後還一定要再來翊坤宮走一趟。這叫重複勞動好吧?你們去過長春宮,就不用來翊坤宮了。


    四爺不辦聖壽的事是有口諭的,理由也都說得清清楚楚。這些人有的是不死心,一定要再看看皇上這邊還有沒有空子可鑽。


    而三福晉和七福晉她們的目的就是想問問太妃了。


    畢竟自從四爺登基後,他們就沒有見過太妃了。七福晉雖然幹巴巴的,但也把意思表達清楚了。就是皇上不是說他們可以把太妃接回府裏奉養嗎?怎麽接?有沒有什麽章程?


    皇上您先劃下道來,兄弟們好照辦啊。


    三福晉除了問榮太妃的事,更多的是想試探下冊封世子。李薇推說這都是國事,她是後宮女眷不便插嘴。三福晉又說要見端惠公主,李薇就讓人把端惠請過來,讓她們母子出去說話。


    等三福晉告退後,第二天侍候端惠的嬤嬤悄悄過來跟李薇說,端惠回去後悄悄哭了一場


    。


    “早上起來被子角有點潮氣,眼睛倒是沒紅沒腫的,精神也不壞。”嬤嬤道。


    李薇讓嬤嬤小心侍候著,別掉以輕心。


    相比較起來,七福晉就對立不立世子的事沒什麽興趣。


    李薇跟四爺學過後,也好奇的問他關於太妃們,他是怎麽打算的?


    四爺的打算就是第一,郡王才能夠奉養太妃。不到郡王的兄弟們努力向郡王衝鋒吧,朕這裏好多差事沒人幹呢,都來跟朕要差事吧。


    說到這個時四爺得意極了,翹著二郎腿笑著說:“朕等著他們給朕上折子。”


    李薇明白了,這群兄弟按說都要封的,一年不封,兩年不封,三年不封,最後嘛這個名聲就不好聽了。但他又不願意封得太輕鬆,讓他們什麽都不幹就一個個郡王親王的幹上了?


    太妃加郡王,就是吊在兄弟前頭的誘餌,讓他們拚命向前奔。看你們為了親額娘和郡王的爵位,還不肯努力報效皇上?


    第二個就是雖然太妃出宮奉養了,但四爺還是會給太妃們發份例,等於還是宮裏出銀子養著太妃。太妃出宮奉養更多的是為了天理人倫之情雲雲。


    四爺這是怕有人說為了省銀子,才不想養太妃們的嗎?


    李薇多少有點能感覺到。但說實話養太妃們並不花錢。四爺核定的太妃的份例還跟她們做妃子時一樣,一年三百兩。


    三百兩,夠幹什麽呢?


    東六宮除了寧壽宮外,其他幾宮的太妃加起來一年也花不到五千兩。這算錢嗎?


    不是李薇太豪,就是賬冊看多了,各種大數字從眼前滑過,給太妃的三百兩真的不算多啊。所以也不怪宜太妃現在還常常告病,寧壽宮也時不時的派人過去看看,讓她安心養病。


    ……李薇覺得太後現在一定挺樂嗬的。


    四爺的生日之後,很快就變冷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外麵就滴水成冰。


    李薇聽到他起來的動靜,也爬了起來。他回頭說:“你接著睡,還早呢。”


    她披上羊皮袍子下了床,拉著他看外麵屋簷下掛著的一排冰溜子,在黑夜和燈籠的光的映照下,這一排冰溜子都跟水晶一樣漂亮!


    “真好看啊。”她說。


    四爺看了一眼,哄她進屋:“你喜歡就等起來了再看,外麵都結冰了,褲子也不穿就跑出來。”


    李薇隻好先回去穿衣服,這一起來也不困了。主要是最近兩人晚上睡一個被窩,暖和的連腳丫子都是暖的,睡得特別踏實。睡眠質量高了,起得早也不困了。


    四爺看她進屋,對蘇培盛說:“去讓人把冰燈抬幾個來,就擺在廊下。翊坤宮也送一些過去。”


    蘇培盛記下了,問:“萬歲,寧壽宮和長春宮用不用也送幾盞?”這個嘴他必須多,萬歲想不到的,他提醒一句是應該的。


    四爺想了下,還不到看冰燈的時候,送去寧壽宮也討不了好,就搖了搖頭,蘇培盛就明白了。他還長了個心眼,送冰燈去翊坤宮時,特意叫人在冰燈外罩了一層藍布,悄悄送過去也沒人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李薇穿好衣服從裏屋出來,陪著四爺用了一碗牛肉湯,送他去了前殿,她就可以準備回翊坤宮了。


    結果剛出門就看到廊下擺著一盞盞到膝蓋高的冰燈,有百獸,八仙,十二生肖等等。一個個在她的腳邊發著淡淡的光。


    蘇培盛已經走了,特意留下了他的徒弟張德勝在一旁侍候著。


    李薇不由得放慢腳步沿著廊下來回走了幾遍賞燈,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貴妃您瞧,這是八仙過海,這是張果老倒騎驢,這是蘭采荷。”


    他也是能說會逗的,一張嘴舌燦蓮花般,還能不重樣子的說個不停。


    李薇從黎明賞到天亮,他就跟著說了半個時辰。


    這份毅力真是叫人服氣


    。李薇賞完讓人先把冰燈搬回冰庫去,再叫玉瓶賞張德勝,好歹也是在府裏處過幾年,有些香火情。


    四爺一當皇帝,身邊的人肯定就來了個大調整。現在王朝卿和王以誠兄弟兩個都在禦前侍候了,張德勝還是跟在蘇培盛身後跑腿。也怪不得他著急。


    李薇是不可能幫他在四爺跟前說話的,賞些銀子算是謝他陪了這麽長時間,還說了這麽多話。


    玉瓶把荷包塞給張德勝,道:“張哥哥辛苦了,主子賞給你喝茶。”


    張德勝立刻就要再把荷包塞回給玉瓶,道:“好妹子,銀子哥哥有,給你花吧。”


    玉瓶不肯要,推了他要走,張德勝又說:“那等哥哥買了胭脂給你拿過去啊。”


    “我真不用。”玉瓶是既有些可憐他,也有點煩,看主子都走遠了,道:“不說了,我先走了。銀子張哥哥自己留著吧。”


    她跑了,張德勝要追不敢,隻好盤算著托人從宮外帶些胭脂水粉頭釵什麽的,回頭給貴妃身邊的幾個丫頭都送點兒。


    “張哥哥。”趙全保在剛才就看到了,等玉瓶走了才過來。


    “趙哥哥!”張德勝連連哈腰作揖,“趙哥哥,進屋喝茶!我那裏有好茶!是我師傅的!”說著就要把趙全保往屋裏拉。


    趙全保讓開他的手,笑著說:“改日吧,貴主兒那邊還有差事呢。張哥哥請了。”


    張德勝不敢拉玉瓶,更不敢拉他了,隻好也作揖道:“趙哥哥貴人事忙,小的就不耽誤您了。”


    趙全保對著他潦草的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張德勝站在後頭,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心裏真是各種滋味都有啊。


    十年風水輪流轉。如今人家,才是正正經經的哥哥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對不起。這兩天事情有些多,今天晚上不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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