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的頒金節前,四爺把荷包案的後續告訴李薇了


    。


    “禍首朕已經知道了,現在還不是動他的時候。不過宮裏他的爪牙已經清理幹淨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他道。


    李薇追問:“是誰?”她早就猜了一個人,於是就做了個口型:八爺?


    四爺怔了下,很驚訝她居然靠猜的能猜中,這是身為額娘的直覺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問她道。


    李薇想了想,“直覺。”


    四爺笑了,她說:“其實也不算是直覺。就是這次鑄幣案他瞞著您,我就猜他是個喜歡發災難財的人。”


    別人倒黴了,就是他的機會。


    荷包案牽扯進去的人有長春宮,有永壽宮,有弘暉、弘昐,有烏拉那拉家,甚至可能會有怨恨四爺的太妃們。


    唯獨不會有他。


    乍一看,這事跟八爺一點利益牽扯都沒有。


    主要是曆史上八爺就跟四爺的某個兒子牽扯上了(她絕不會讓曆史重演!),她等於是由果推因,一開始懷疑的就是他。後來想查的不過是他是怎麽做到的。


    有段時間她還懷疑東六宮的惠太妃是他在宮中的內應。


    直到後來換了東六宮所有太妃身邊的人之後,西六宮也被她給攥到手心裏了,她才放了一半的心。剩下一半在今天四爺揭曉謎底後也放下了。


    八爺,那就是個秋後的螞蚱。


    其實她原來真的擔心是長春宮或弘暉的手筆。


    對付八爺,四爺絕對沒一點遲疑。但對長春宮和弘暉,他卻會投鼠忌器。


    最重要的是,或許對四爺來說,她和四子一女的份量比那一邊重。但對國家和皇帝來說,皇後和嫡長子絕對能重過這宮裏的所有人。


    就是把太後加上也一樣


    。


    國母一向指的就是皇後,可沒聽說把太後當國母的。


    就像現在東六宮的太後一樣,她隻能聽奉承當擺設,安享尊貴,卻已經沒有任何權力了。


    四爺沒想到居然是鑄錢這事給了她靈感,比起他折騰了大半年,她隻用一件事就這麽給老八定了罪。


    但細思起來卻十分有理。


    這件事從一開始,他懷疑過宮外的理親王,直郡王,宮裏的弘晰,弘晉,弘昱,還有老五的兒子弘升,東六宮的宜太妃、惠太妃。


    還有皇後和烏拉那拉家。


    他不懷疑弘暉,卻疑心皇後。


    所以四月份查出來後,他一直認為老八是讓人擺出來的擋箭牌,讓他們繼續往下查。連郭絡羅氏和安親王府都給查了個遍。


    現在能確信就是老八出陰招,意圖離間天家父子兄弟,他絕不會放過他!


    李薇隻看他笑了下,身上就忍不住一寒。


    然後頒金節當天,她就在宮裏知道他做什麽了。


    頒金節是滿人的大節日,所以這一天進宮的人會特別多。就跟事先算出有幾個客人好準備幾把椅子一樣,永壽宮都要在頒金節前統計一下當天要來的官眷名單。


    李薇很喜歡樹狀圖,所以目錄寫得很清楚,一共來多少人,都有哪幾家,各家的親戚關係如何等等。


    照宗室爵位由高到低的排,然後她就發現少了一家郡王的福晉。


    李薇馬上叫來常青問:“最近有哪家辦喪事了?”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某家郡王的女眷,去世了。因為就算是重病,也會往宮裏送禮,名單上肯定會有,隻是會標上‘因病缺席’。


    常青仔細回憶了番,肯定的搖頭:“奴才沒聽說


    。”


    李薇奇怪道:“那就怪了。”她讓人把去年頒金節進宮的名單拿出來,兩下一對就找到人了:“安節郡王。”雖然她不記得進來磕頭的人長什麽樣了


    常青恍然道:“都是奴才糊塗,安節郡王府確實進不來了。”


    他怎麽就進不來了呢?就是老婆沒了,還有世子福晉啊。


    常青解釋了下,安節郡王是康熙四十九年襲爵,前些日子郡王爺不好了,上折請立世子。但安節郡王無子,他這個兒子是個嗣子。


    咱們萬歲說嗣子不能當世子。


    安節郡王的福晉已經去世了,本來今年世子福晉是可以進來磕頭的。但現在世子沒了影子,世子福晉也不存在了。


    安郡王府的禮物還是送來了的,就是既然不可能有人進來,當然就不會有座位了。


    李薇無言半晌,常青大概看出來了,就又添了句:“安節郡王是郭絡羅氏的表兄。”


    這次的頒金節缺席了幾個人,直郡王的福晉已經去世,新福晉先帝沒來得及指就去了,四爺要指也要等兩年後。理親王那邊王妃倒是仍在,但四爺不可能把前太子妃給接進宮來。


    還有一個八爺,無爵。


    於是這三家四爺都是賜宴,讓他們身在府中也能感念皇恩,與天同慶。


    賞過煙花送走客人後,李薇去了養心殿,跟四爺抱怨說她特別想看看郭絡羅氏的臉。“要是她知道安郡王府的事,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子呢。”


    不能怪她興災樂禍。以前郭絡羅氏是討厭,現在就像蟑螂一樣,見到就必須殺個幹淨!


    四爺被她逗得正漱口呢笑噴出來,正噴蘇培盛一臉。


    頓時屋裏的人都怔了,四爺也是一愣,跟著就笑得更厲害了,擺手道:“快去,快去,洗洗。”


    蘇培盛被噴得眼睛都有點睜不開,連連眨眼笑著說:“有萬歲噴這一口,奴才明年一定走大運


    !”


    就連李薇也佩服這馬屁拍的是真好。


    四爺被他這話一捧,更是笑得收不住,指著門讓他趕緊出去洗臉。


    等屋裏的人都出去了,四爺坐下指著她小聲說:“都是你招的朕。”


    李薇嘿嘿笑著往後躲,他嚴肅了一會兒就又笑起來了。


    屋外,蘇培盛洗過臉過來聽到屋裏萬歲的笑聲,就收住腳在門外站崗了。一個小太監想巴結他,湊過來說:“爺爺怎麽不進去?萬歲爺肯定想看看……”看看您洗過臉的樣子?


    小太監嗬嗬笑,示意‘我的意思您明白’,他們做奴才的都是拚命在主子跟前露臉,哪怕主子隻是隨口吩咐一件小事,他們都要在辦完後跑回去說一聲辦好了。這才顯得他們把主子的話記在心裏了。


    蘇培盛白了那小太監一眼:“當你爺爺我跟你一樣傻啊?”他揚揚下巴指著屋裏,萬歲這會兒又笑了,雖然聽不到貴妃說了啥,隻看萬歲這樣現在眼裏也裝不下除貴妃之外的人。


    小太監以為他是怕貴妃,連忙小聲說:“貴主兒和氣著呢!上回我沒出去,她就沒生氣。您進去吧,貴主兒不會惱您的。”妃嬪們侍候萬歲時,最討厭身邊杵個人,想幹點什麽都不方便不是?


    所以他們在屋裏侍候都是要眼色的。


    他這話一說,蘇培盛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指著一邊:“滾遠點去。”


    八爺府上,郭絡羅氏埋在八爺懷裏痛哭。


    安節親王要不是為了不丟了爵位,幹嘛要收嗣子?結果皇上一句話,嗣子不行就把請立世子的折子給退回去了。聽人說安節親王當時一口氣就差點沒上來。


    “皇上……皇上是成心的!”她恨恨道。


    八爺捂住她的嘴,輕輕搖頭:“不能胡說。”跟著輕輕歎了口氣。宮女小選後,宮裏就什麽都打聽不出來了。皇上算是把所有的老鼠洞都給堵住了。


    鑄錢的事也一手交給了十三


    。


    現在該怎麽辦呢?


    他是絕不肯就這麽窩在屋裏虛擲光陰的。皇上不用他,他就讓他不得不用他。


    安節郡王的爵位眼看是保不住了。


    他輕輕舒了口氣,看來隻能想辦法把惠太妃接出宮了。


    皇上說隻有郡王以上才能奉養太妃,換句話說,隻要奉養了太妃,至少也會是個郡王。


    幾乎是轉眼間,冬天就到了,雍正元年要過去了。


    幾場大雪蓋住了整個京城,四爺又開始忙京郊流民的事了。


    每年到這時都會有流民往京城擁來。尤以河南、山東兩地的流已最重。這兩地都是農耕大省,靠天吃飯的百姓最多。稍有天災,**就接踵而來。


    四爺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等到下午,蘇培盛冒雪帶著人去永壽宮接貴妃時,他在前頭還沒罵完。


    不過早在今天早上,萬歲就囑咐他來接貴妃了,說天氣這麽冷,趁著天還好時去接,省得天黑路上不好走。


    所以,才申時過半,天還陰著,但雪已經小了一點了,他就趕緊帶著人過來了。


    李薇穿著厚鬥篷,戴著鬥笠擋雪,懷裏抱著暖爐,全副武裝的從永壽宮出來。橫穿過宮道後,不過十數步遠就進了養心殿的後門了。


    進去後熱氣一哈,帽上身上落的雪就化成了水。此時才覺得腳上有些冷。


    蘇培盛早就讓人準備了熱水,打來泡腳,再端上一碗薑茶,看著貴主兒好好的坐在燒好的炕上,他才算是鬆了口氣。


    薑茶飲了半盞她就放下了,蘇培盛殷勤道:“貴主兒可要用些別的?有剛做好的酥油茶。”


    她點頭道:“那就來一碗……”話音未落,就聽到前殿那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大罵


    。


    聽得很清楚,四爺在罵‘蠢貨’。


    配著酥油茶,她吃了兩個紅豆酥,拍拍手上的渣子正要叫水來洗手,四爺進來了。


    “好香。”他道,坐下對蘇培盛說:“給朕也上一碗,就照貴妃的樣子。”


    李薇就不急著洗手了,陪他再用一點。


    她拿著椒鹽鍋巴慢慢吃著,看四爺一會兒就喝了兩碗酥油茶,吃了麻辣鍋巴、椒鹽鍋巴、羊肉孜然鍋巴等。


    他吃完後兩人一起洗手,她讓人拿來杏仁綿羊油,塗到他手上然後四隻手纏在一起塗護手油。


    他的手指纖長潔白,比她的手還要好看。她的手太軟了摸不到骨頭,他這手細是細,卻好像鋼筋鐵骨般硬。


    她看了眼表,不到五點就用過點心了,到六點他肯定就沒胃口吃飯了。


    正好省下時間,兩人可以做點別的。


    四爺最近忙得沒時間看修仙書了,升平署送來的戲本子成了他新的消遣。李薇有種帶壞好學生的愧疚感,四爺以前什麽書都看,唯一沒看過的可能是戲本子。


    結果現在新世界的大門一打開就合不上了。


    她也好奇的問過四爺,這戲本子有什麽好看的啊?


    四爺嚴肅又深沉的說:“朕對民間的事都是一知半解,那日才發現,這戲本子裏倒能看出不少民間的事啊。”然後又冷笑著說比大臣的奏折都強得多。


    李薇深深的汗啊。


    放現代就像在說電視劇反應世情一樣。


    (……)好像有點道理。


    今天他跟她也是一人捧一個戲本子在看,看一會兒她忍不住湊過去看他看的這本是什麽。因為他從剛才起眉毛就皺成了川字,翻頁時好像跟書有十世大仇——太用力了,小心把書頁給撕下來。


    她跟著看了幾頁,發現是個喜兒的故事


    。


    黃世仁是官府。大過年的,官府上門來逼稅,說今年喜兒家的稅交得不夠。喜兒家是種地的,每年都要交糧食去官倉。但通常他交三十鬥,官府隻會記二十鬥。


    那十鬥是好處,會被官倉的管庫和縣官給私吞了。


    所以為了交夠稅,喜兒爹每年都要多交,或者給錢來賄賂衙差。


    但今年收成不好,如果不算給管庫和縣官的,喜兒家是交夠的了。喜兒爹交糧時求告了很久,說明年一定交齊,開春哪怕去借也會交齊。管庫前腳答應了他,回去一想不行又給記上了,他這裏能等,縣官老爺那裏不能等啊。


    所以喜兒一家在過年的大好日子裏,官差堵門要把喜兒爹給鎖去。


    後麵當時是有了個包青天了。李薇都猜到了,喜兒要麽逃出村,要麽被賣了。然後她就會遇上書生了,書生必定會高中,再回來懲治這個壞縣官和管庫。


    可四爺看到最後氣得手都是抖的,看到喜兒爹被鎖到衙門的路上正好碰上管庫,喜兒爹撲跪在地抱著管庫的腿求他,他真的交夠稅了。


    管庫唱了句:不是我要害你,實在是上頭的老爺不能放過你我啊。


    喜兒爹跟著唱:老天爺啊,你發發慈悲吧!


    四爺騰的坐起來,劈手把戲本子給摔出去了,恨道:“朕,朕要把這個縣官給淩遲了!!”


    李薇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靠上去給他撫胸順氣:“胤禛,這都是假的。”沒有這個縣官的。這要是在戲台上唱出來,那扮縣官的能嚇尿。


    四爺氣得眼都紅了,她百思不解,來來回回的順毛摸。陪他把那縣官給車裂了足有一百回才算把他給哄得緩過來了。


    沒發現四爺這麽感性。


    李薇覺得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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