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半晌大海忽在眼前但見朝日宛如金鉦海波亦如塗金金波浩瀚千裏端的令人眼界為之一寬。


    鐵中棠一眼望去卻瞧不見海灘6地心頭不覺一怔再看前麵岩石嵯峨竟是一道斷崖。


    原來方才健馬無人駕駛放蹄狂奔之下便失卻方向此刻若非已有鐵中棠趕車車馬隻怕便要筆直衝入海裏。


    鐵中棠大驚之下硬生生挫腕勒住韁繩但車馬兀自衝出丈餘方自停頓隻要再進三尺車馬若想停頓亦是有所不能了。


    俯下望但見斷崖之下怪石林列石色如鐵海浪洶湧打上岩石飛激四濺人馬若是跌下哪裏還有命在?


    車廂中的雲錚與溫黛黛雖已忘卻天地萬物但車馬驟停兩人心念一轉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溫黛黛惶聲道:“該死!該死!咱們竟忘了無人趕車!”


    雲錚道:“我去瞧瞧這是怎麽回事……”


    話聲未了人已掠出卻見一條黑衣漢子端坐在馬車前座上雲掙更是驚奇意外脫口輕叱一聲:“什麽人?”


    鐵中棠驚魂未定掌心猶自捏著冷汗聽得這一聲輕叱也未及思索便轉過頭來。


    雲錚目光動處麵色大變狂吼道:“原來是你!”


    吼聲中突然一掌直擊而出。


    鐵中棠也不知是不及閃避還是不願閃避竟被這一掌著著實實擊在左脅之上隻聽“砰”的一聲他身子已自馬車上飛了出去遠遠跌入斷崖下隻留下半聲驚呼縹縹緲緲飄蕩在海風中。


    溫黛黛聽得這一聲驚呼方自搶掠而出雲錚左掌握著右拳正站在地上呆呆的怔。


    他麵色慘白毫無血色雙目之中卻布滿了紅絲溫黛黛又是驚詫又是著急惶聲問道:“什麽事?”


    雲錚道:“鐵中棠……鐵中棠……”


    溫黛黛更驚失聲道:“鐵中棠?鐵中棠在哪裏?”


    雲錚伸手向斷崖下一指道:“被我一拳打下去了!”


    溫黛黛驚呼一聲顏色慘變身子也似站立不住搖了兩搖終於“噗”的一聲跌坐在地。


    雲錚麵上忽然泛起一絲笑容喃喃道:“打下去了!一拳就打下去了……”那笑容極是古怪也不知是悲哀還是歡喜。


    溫黛黛身子抖指尖冰冷道:“你……你好……”


    其實她喉頭哽咽一個字也未說出口掙紮著站起身子跌跌撞撞狂奔到斷崖邊緣。


    斷崖下浪濤擊石泡沫四濺哪裏還瞧得見鐵中棠人影唯見一方黑色衣袂掛在岩石上猶未被海浪打濕仍在迎風招展看來卻似鐵中棠的一隻手掌還攀在岩石上想掙紮著自海水中爬起。


    溫黛黛這一眼瞧下心中悲痛哪裏還能忍耐雙手緊抓著崖邊岩石立時放聲痛哭起來。


    雲錚見她竟為了鐵中棠如此悲痛又嫉又恨忍不住大怒道:“鐵中棠背師叛友人人得而誅之你哭什麽!”


    溫黛黛霍然轉身痛哭著道:“他……他有哪點對不起你?你若不是他今日哪裏還有命在!”


    雲錚冷笑道:“如此說來我反應感激他不成?”


    溫黛黛道:“自……自然!”


    雲錚大怒嘶喝道:“你不知道他害了我多少次第一次在那迷林中他便將我送入司徒笑手中若非我掙紮著逃出來又……又遇見了你早已要被他們非刑拷打而死我還應感激他、感激什麽?”


    溫黛黛流淚道:“錯了……錯了……”


    雲錚大聲道:“此乃我親身經曆之事怎會錯了?”


    溫黛黛嘶聲道:“你可知那次他非但未曾害你且是拚了性命救你他為了救你假意向司徒笑跪拜又乘機將司徒笑擊傷那時他若將你放下不顧本可逃生但他死也不肯放下你終又落入別人手中幸好遇見個存心向大旗門報恩的趙奇剛趙奇剛也隻能救出一個人而已在那種選擇之下他仍是選擇了救你便令趙奇剛負你逃走自己卻落入百丈絕壑之下!”


    這些話她本是自司徒笑、鐵中棠等人口中零碎聽來隱忍了多時此刻終於一口氣說出。


    雲錚聽得麵上陣青陣白道:“但……”


    溫黛黛道:“趙奇剛舍命將你送到安全之處而你卻偏要疑心那是別人要用刑拷打你竟然逃了出來。”


    她慘然一笑又自接道:“但你卻不知真要害你的是我不是他若非司徒笑定要我將你誘回大旗門的老家他好在暗中跟蹤要你大旗門一網打盡你傷勢未愈時便已將你殺了!”


    雲錚頭上冷汗交迸道:“但到了洛陽他為何……”


    溫黛黛道:“我自以事機做得極是隱密到了洛陽李宅便被鐵中棠看破了真相但你那時已恨他入骨不可理喻他隻有以錢財將我誘感好教你對我死心哪知你非但不知此意反而更恨他了!”


    雲錚顫聲道:“但……但他為何又跟司徒笑……”


    溫黛黛道:“那隻是他金蟬脫殼之計他要脅潘乘風易了那老人的容貌令司徒笑等人將之當做鐵中棠他自己便好專心誌意在暗中對付他們他智計萬方又豈是別人所能猜出!”


    雲錚雙膝軟“噗”的跌倒在地。


    溫黛黛道:“那時我對你本無絲毫好感隻是鐵中棠時時刻刻勸我莫要害你是以在荒祠之中我才會那般說話。”


    雲錚黯然垂下了頭。


    溫黛黛道:“那日在鐵匠村中也是他將艾天蝠誘開的他為了要救你的性命自己險些死在艾天蝠掌下!”


    一陣風吹來雲錚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溫黛黛道:“那時你已負傷我將你抱回居處卻被司徒笑等人追蹤而來又多虧了鐵中棠救了你也救了我!”


    雲錚流淚道:“原來你……你是喜歡他的……”


    溫黛黛亦是滿麵痛淚顫聲道:“不錯有一陣我是喜歡他的但他為了你到處避著我直到……直到……”


    她垂啜泣了一陣方自接道:“直到那日你負傷時我抱著你滿山狂奔那時我才現我整個心都已被你打動我寧可自己死上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讓你死但……但若不是他我們又怎有今天……”一麵說話一麵流淚話未說完眼淚已濕透了衣襟。


    雲錚呆在那裏已不知動彈。


    恩恩怨怨前因後果他終於全都恍然。


    但這恍然卻已遲了些這激動也未免太大了些。


    雲錚但覺心胸中一片渾渾噩噩似已完全失去了主宰他似乎什麽都已不知道隻知自己縱然死上百次也不能恕罪。


    溫黛黛流淚道:“這些話我怕你傷心本來永遠也不想對你說的但為了洗刷鐵中棠的冤名隻得對你說了。”


    雲錚茫然點了點頭淚珠灑滿胸前。


    溫黛黛啜泣道:“不說別的就說今天若不是他及時勒住了韁繩我們豈非早已粉身碎骨……”


    雲錚突然長身而起仰天痛嘶道:“鐵中棠!鐵二哥!小弟……雲錚……太……太對不起你……”


    狂奔著衝向斷崖便待一頭撞將下去。


    溫黛黛驚呼一聲滾了過去抱住他雙足。


    兩人一起滾在地上雲錚慘呼道:“放手!求求你放開手……我若不死你叫我如何活得下去!”


    溫黛黛痛哭著道:“你不能死你怎麽能拋下我一人莫非……莫非你已忘了天長地久永不相棄……”


    她緊抱著雲錚再也不肯放手。


    雲錚道:“但……但我哪裏還有臉活下去!我活在世上又是何等痛苦!求求你還是讓我死吧……我……我……”


    溫黛黛嘶道:“但大旗門的血仇還未報我們的誓言猶在耳你怎麽能死!怎麽能死!”


    她拚命捶著雲錚的胸膛悲嘶著道:“你要死也要死得像個英雄!你要死也不能死在今日!”


    雲錚心頭一凜又是一身冷汗道:“但我……”


    溫黛黛卻越說越是悲憤打得更重罵得更凶:“你此刻若是死了不但拋下大旗門血仇不顧也拋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無依無助你……你若再說一個死字你便是混賬便是懦夫!”


    她哀求雖然無用但這番痛打卻打得雲錚又驚又愧這番痛罵更是字字句句都罵入雲錚內心深處。


    溫黛黛打得手軟無力罵得聲嘶力竭自己實也心灰意冷突又伏在雲錚身上痛哭著道:“你要死就死吧!我也陪著你死……大家一起死了……大家眼前……眼前都落得個幹淨!”


    雲錚長歎一聲道:“我不死了!”


    溫黛黛怔了一怔道:“你……你說什麽?”


    雲錚道:“我活著固然痛苦但我若死了又怎能真的安心?你說的不錯我縱然要死也不該死在今日。”


    溫黛黛又驚又喜道:“真……真的?”


    雲錚道:“我幾時騙過你?”


    朝日雖已升起但海上卻起了濃霧突然一陣尖銳的哨聲響自岸邊劃破了天地間的靜寂傳達到遠方。


    過了半晌一艘漁船自濃霧中蕩出船上卓立著一個白蒼蒼的老婦人款款搖櫓。


    她年齡雖已老邁但站立在動蕩的船頭上強勁的海風間身子卻仍挺得筆直似是一生中從未曾彎曲過。


    雲錚麵容早已麻木與溫黛黛等候在岸邊漁船漸漸靠岸那老婆子目光一轉忽然銳聲道:“死人在哪裏?”


    溫黛黛道:“老婆婆死人就是我。”


    老婆子瞪了雲錚一眼道:“他是誰?”


    她麵容被歲月侵蝕風雨吹打劃出了千百條皺紋顯得那麽衰老不堪但一雙眼睛卻仍亮如閃電似是隻要一眼瞧過去任何人的秘密卻再也休想瞞得過她。


    溫黛黛賠笑道:“他也是要去常春島的。”


    老婆子哼了一聲道:“你上來他留下!”


    溫黛黛惶聲道:“為……為什麽?”


    老婆子怒道:“他憑什麽能到常春島去?”


    溫黛黛道:“他……他……”


    雲錚突然厲喝道:“你莫要求她雲某要到常春島去也未見得非坐她的這艘船不可!”


    哪知這老婆子聽了這句話如見鬼魅般麵容突然大變顫聲道:“你……你說你姓什麽?”


    雲錚大聲道:“雲!”


    老婆子顫抖著伸出手指指著他道:“你可是大旗門下?”


    雲錚道:“不錯你要怎樣?”


    老婆子身軀搖了兩搖突然回過頭去道:“你也上來吧!”


    溫黛黛大喜道:“多謝婆婆。”


    雲錚心中卻大是驚詫:“為何我一說出姓名來曆這老婆子立刻就變了顏色?這其中難道又有何隱秘?”


    溫黛黛道:“快上來呀!”一把將他拉上船去。


    兩人上船入艙那老婆子始終背對著他們再也不瞧雲錚一眼長篙一點漁舟便離開了海岸。


    溫黛黛道:“還要相煩婆婆一件事不知婆婆可答應?”


    老婆子道:“說吧!”


    溫黛黛黯然道:“晚輩們有個朋友失足落在左麵的岩石下請婆婆蕩船過去瞧瞧他……他的屍身還在不在。”


    老婆子也不說話卻將漁舟蕩向左方。


    溫黛黛心裏也不覺奇怪、暗道:“這老婆子先前什麽事都不肯答應如今卻是有求必應這是為什麽?”


    海浪洶湧霧更重哪裏還尋得著鐵中棠的屍身?雲錚、溫黛黛相視一眼又不禁潸然淚下。


    老婆子雖未回頭卻似將他們舉動瞧得清清楚楚銳聲問道:“這屍身是你們的什麽人?你們竟為他如此傷心。”


    溫黛黛流淚道:“是……是他的二哥。”


    老婆子身軀似乎又一震道:“他的二哥姓雲還是姓鐵?”這句話問將出來可見她對大旗門竟是知之頗深。


    溫黛黛瞧著她背影遲疑著道:“姓鐵……”忍不住又問道:“婆婆你莫非也知道大旗門?”


    老婆子卻不答話也不再說話雙手緊緊握櫓用力將漁船蕩向濃霧深處但聞水聲蕩蕩海天俱寂。


    她似是對這條海路極是熟悉雖在濃霧之中也不致迷失方向溫黛黛瞧著她身影不覺竟已瞧得出神。


    卻未想到那老婆子突然歎息了一聲伸手在她麵上輕輕撫了~下道:“孩子你為什麽要對大旗門……”


    她似是有許多話要說但隻說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溫黛黛隻覺她的手掌比任何砂石都要粗糙摸在臉上猶如挫子一般不禁問道:“婆婆在海上已有多久了?”


    老婆子默然了半晌緩緩道:“我在這海上……一個人……蕩來蕩去……已有十九年八個月零三天了!”


    她將時日記得如此清楚顯見這一天天孤寂的歲月是如何難以打破溫黛黛隻覺心頭一陣淒楚。


    老婆子又道:“將近二十年的歲月……唉!過去得真是慢但有許多事再過二十年還是忘不了的!”


    她也不知是對人傾訴還是自言自語。


    溫黛黛茫然更不知該如何對答但她已隱隱猜出這老婆子必定有什麽傷心事而且還必定與大旗門有關。


    三個人各各俱是心事重重誰也不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婆子自艙中取出幾個饃饃三人分來吃了。


    那饃饃又粗又幹溫黛黛若非早已餓了實是難以下咽便不禁又自歎道:“海上如此困苦婆婆你為何不歇歇?”


    老婆子道:“困苦?……歇歇?……”突然縱聲大笑起來道:“若非這種困苦的日子又怎能磨得去我心頭的恨事!”


    笑聲中充滿了怨毒也充滿了詭異。


    溫黛黛隻聽得一陣寒氣自心底升起再也不敢說話。


    船行約莫三個時辰方自靠岸雲錚道:“多謝!”一掠而去他隻覺自己留在這老婆子身旁心裏便有種說不出的別扭真是越早離開此地越好但這究竟是為了什麽?他自己心裏也是一片茫然不得其解。


    溫黛黛也說:“多謝婆婆……”方待轉身。


    哪知老婆子卻一把拉住了她輕歎道:“傻孩子千萬莫要為大旗門子弟傷心大旗子弟是從來不為女人傷心的。”


    她終於將先前那句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溫黛黛呆了一呆還想再問老婆子卻已將她推開徑自搖船去了。


    岸上霧已淡去極目望去但見島上椰林高聳四下佳木蔥籠果然不愧為常春之島。


    溫黛黛迎麵瞧不見人影忍不住呼道:“弟子溫黛黛奉命前來……”呼聲來了已有兩條人影一掠而至。


    這兩人輕功俱都不弱身材卻極是窈窕麵貌也極是娟秀在淡霧中看來更是風姿綽約貌美如花。


    溫黛黛本當這島上之人不是頭蒙黑中便是容貌怪醜神情生冷如今見了這兩個少女心情不覺一鬆。


    那兩個少女瞧了他兩人一眼麵上卻不禁露出驚詫之色左麵一人道:“這位公子怎會也來到島上?”


    雲錚暗歎一聲道:“在下奉命而來的。”


    那少女道:“奉誰的命?”


    “少林掌門無色大師。”


    少女們對望了一眼右麵一人道:“無色大師位尊武林他老人家派來的人娘娘想必不會不見的。”


    左麵一人道:“我去通知。”轉身一掠而出。


    右麵那少女麵帶淺笑柔聲說道:“兩位請稍候……”眼波轉向溫黛黛道:“不知這位姐姐是不是……”


    溫黛黛不等她說完便已搶著道:“我也是死人。”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些死人、活人、上天使者一類的話都是在外麵說的到了島上便用不著了。”


    溫黛黛本當這島上之人必定甚是矯情做作不近人情聽了這話暗中又不禁鬆了口氣。


    那少女道:“武林中人大半奸計百出……”轉向雲錚一笑道:“我可不是說你。”


    雲錚見她笑語溫柔也不禁對她甚有好感。道:“無妨。”


    那少女這才接道:“對付奸詐之人咱們也隻有用些手段好叫他們心生懼怕才敢對咱們使壞心思所以咱們一出此島便以黑巾蒙麵言語詭異但回到島上大家卻都像似姐妹一般你想娘娘就是為了天下女子們多不幸才將咱們救上這島來對咱們自然溫柔得很。”


    她咕咭咕咕又說又笑溫黛黛也不禁染上了幾分喜氣暗暗道:“島上之人若都像她一樣就好了。”


    但心念一轉又不禁忖道:“但瞧那幾個救我之人言語冰冷語氣間似有重憂又不似故意做作出的莫不是她們才是真正的傷心人而這少女卻沒有什麽傷心事卻不知她怎會來到這裏?”


    當下忍不住問道:“島上的人莫不都像姐姐這般和氣?”


    那少女微一笑道:“島上雖然有些人平日不太說話但心地都是好的姐姐在島上多住幾日就知道了。”


    溫黛黛暗道:“這就是了。”


    隻聽少女又笑道:“我姓姚別人都喚我姚四妹姐妹你以後也叫我姚四妹最好莫再以姐姐相稱了。”


    溫黛黛道:“我姓溫。”


    姚四妹咯咯笑道:“姐姐雖不認得我我卻認得姐姐……不但認得姐姐還認得他。”


    溫黛黛、雲錚俱都一怔定睛向她瞧去看了半晌兩人心頭突然一動齊聲道:“原來你是……橫……”


    姚四妹咯咯笑道:“對了妹子昔日就是橫江一窩女王蜂在洛陽李家咱們早就見過麵了。”


    溫黛黛這才恍然:“難怪她對我如此親熱想不到原來竟是昔日相識卻不知這些女王蜂怎會來到這裏?”


    姚四妹似已知她心意輕歎道:“昔日那一窩蜂如今早已星散了隻有我與方才走的那楊八妹最是幸運被娘娘救到這裏其餘的姐妹們如今卻已都不知下落也不知是生是死。”


    說到這裏她容色也不禁甚是悲戚但瞬即便又泛起笑容道:“在這裏姐姐會遇著些想不到的人。”


    溫黛黛道:“誰?”


    姚四妹道:“鬼母門下的七鬼女姐姐可認得?”


    溫黛黛駭然道:“她們也在這裏?”


    姚四妹笑道:“前兩天才來的鬼母也一起來了還有一位聽說是鬼母妹子年紀雖大人卻美極了手裏還抱著白貓唉!我年紀大了時若能也有她那樣美的風姿也就心滿意足了。”


    溫黛黛更是驚奇脫口道:“陰嬪?”


    姚四妹道:“對了陰嬪最可笑是鬼母門下昔日本來和我們打得你死我活但到了這裏卻和我們親密得跟什麽似的。”


    溫黛黛又是驚奇又是感歎還想再問她一切有關島上之事但這時已有一陣鍾聲自島上山巔傳了下來。


    姚四妹道:“娘娘己在召見咱們快走吧!”


    一條小路曲曲折折返向山峰三個人相繼而行一路上但見青翠的山林中種滿了五彩繽紛的花朵。


    林木間花光裏不時可瞧見亭台樓閣翩翩人影當真猶如一群仙女徜徉在這世外仙山中。


    四麵鳥語啁啾卻聽不見人聲、天地間到處都彌漫著一種祥和安適之氣令人不覺頓時忘卻紅塵勞苦。


    姚四妹輕輕笑道:“姐姐你瞧瞧這裏就是天上仙境也不過如此咱們女人能到這裏也真該知足了。”


    溫黛黛長歎道:“誰說不是……”瞧了雲錚一眼住口不語雲錚茫然而行卻似全然未曾聽見她們的說話一般。


    上山數百丈突見一道長階直達峰巔也不知有幾千幾百層階石打掃得幹幹淨淨仿佛玉石。


    到了這裏姚四妹神色突然變得十分恭謹悄聲說道:“上麵摘星峰觀月頂便是娘娘視事之地了。”


    溫黛黛悄悄點了點頭在這似可直通天上的長階下她隻覺得那位娘娘實是高不可攀自身卻渺小無比。


    三人抬級而上縱是腳步輕健也走了頓飯時分方自堪堪將達盡頭道旁一角小亭綠石朱欄玲瓏可觀。


    那楊八妹正自倚欄相候見了三人輕輕招手。


    三人轉身走了過去楊八妹悄聲道:“這位公子還請在此少候……妹子先陪這位姐姐上去。”


    溫黛黛瞧了雲錚一眼眼色中滿是安慰之情似是要他放心但雲錚瞪眼望著遠方竟是不聞不見一般。


    這時楊八妹已在亭外招手溫黛黛隻得歎息一聲隨她走上隻覺心裏戰戰兢兢怔忡難安。


    距離峰巔越近她心中這驚惶之情也就越深到後來竟已垂下了頭再也不敢向峰巔觀望。


    峰巔一方青石平台四麵圍著青玉欄杆霧氣留在山頂陽光直射將這平台玉欄映得更是輝煌燦爛。


    十七八個青衣少女圍坐在欄杆旁中央是一方淡黃色的涼席看來微閃金光也不知是什麽織成。


    一個青衣婦人斜倚在席上遠眺著海洋——極目望去但見白雲悠悠大海與蒼天連接成一片青碧。


    溫黛黛隨著楊八妹走上平台她目光始終不離開楊八妹足跟到了台上還是不敢抬起頭來。


    她隻覺許多道目光都在瞧著她她卻不敢回望一眼也不知欄杆旁的少女部長得什麽模樣更不知這位名動天下已可算當今武林第一人的日後娘娘究竟是不是大仙般人物。


    耳畔隻聽一陣和婉的語聲緩緩道:“你叫什麽名字?”


    溫黛黛伏地拜道:“溫黛黛。”她話不敢多說隻覺足下的玉石被陽光映閃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那和婉的語聲道:“誰帶你來的?起來說話。”


    溫黛黛遵命站起恭恭謹謹將經過始未說了出來。


    那語聲更是和悅輕歎道:“你也吃了不少苦了。”


    這話聲既和婉又溫柔但卻總是有著種愁苦之意似乎這說話的人昔年終日都在悲慘之中是以連語聲都變得愁苦。


    這溫和的聲音卻使溫黛黛減去了畏懼之心情不自禁抬起頭來悄悄望了一眼。


    但這時斜倚在席上的日後娘娘正轉望著他方溫黛黛終是隻能看見她小巧的身子纖纖的玉手而瞧不見她的麵容。


    溫黛黛有心再瞧幾眼卻又情不自禁的垂下了頭。


    日後娘娘緩緩道:“你既然已到了這裏什麽苦都不必吃了若是沒有別的事讓八妹先陪你歇去吧!”


    這言語是那麽體貼而溫柔溫黛黛心頭當真充滿了感激深知自己若是留在這裏定必十分幸福隻是雲錚……


    她隻要一想起雲錚心胸間便似立刻燃燒起來也說不出是甜蜜還是痛苦垂道:“但……但弟子還有下情上稟。”


    日後娘娘道:“有什麽事你隻管說吧!”


    溫黛黛惶聲道:“弟子一心想留在這裏隻是……隻是……”


    日後娘娘道:“莫非你還有什麽牽掛?”


    語聲中已微帶詫異之情溫黛黛更是惶急目中不知不覺已有淚珠奪眶而出口中也訥訥的不知應如何說話。


    日後娘娘道:“來到這裏的孩子必定是都已隔絕塵世但你若有什麽為難的事說出來我也不會怪你。”


    溫黛黛更慚愧更惶急更感激哽咽著道:“我……他……我又遇見了他……他……我……”


    她說得斷斷續續簡直詞不達意實是令人難懂。


    但四麵的女子多是久曆滄桑聽了這斷斷續續幾個字便已將她言下之意了解於胸卻不禁出輕輕一聲歎息。


    日後娘娘柔聲歎道:“你本當那男子對你無情是以心灰意冷但後來卻又偏偏遇見了他又覺他並非無情於是兩人山盟海誓再難相棄是麽?”她娓娓道來無一句不是說入溫黛黛心底。


    溫黛黛紅生雙頰悄然頷。


    日後娘娘道:“我這裏盡收容天下不幸女子但卻絕不希望天下女子俱都不幸你若能幸福我更高興。”


    溫黛黛情不自禁再次拜倒在地道:“多謝娘娘娘娘天高地厚之恩小女子永生絕不忘記。”


    日後娘娘道:“照你如此歡喜那男子必定是個多情人……唉!多情雖然煩惱但世上多幾個多情人總是好的。”


    過了半晌又道:“他在哪裏等你?”


    溫黛黛道:“就在山下小亭。”


    日後娘娘道:“便是那無色大師派來的弟子?”


    語聲中顯見有驚詫之意溫黛黛道:“他……那男子雖因無色大師之命而來卻非少林子弟。”


    他說出了“他”字又覺甚是難以為情急忙改口四下卻已傳出一陣輕輕的笑聲。


    溫黛黛與日後娘娘說了這一席話已知這位武林前輩實在是善體世情放任自然既溫和又慈祥的婦人絕非她昔日想象中那種憤世嫉俗矯情做作之輩是以聽得少女們敢在她麵前笑出聲來倒也不覺驚異隻是覺得難為情麵上紅暈直透耳根。


    日後娘娘道:“他既非少林弟子是何人門下?唉!你莫怪我問得嚕蘇但你既來此一趟我便不免對你多加關心。”


    溫黛黛道:“是大旗……”


    “大旗”兩字方自出口日後娘娘突然厲吼一聲:“什麽?”


    語聲森嚴淩厲與方才竟已判如兩人!


    溫黛黛心頭一震顫聲道:“他……他是大旗門下……”


    突聽“咚”的一聲半截如意“當”的落在她麵前想是日後娘娘盛怒之下竟將手中如意折斷了。


    溫黛黛伏在地上身子已嚇得籟籟的抖再也想不出日後娘娘聽了大旗門三字為何如此怒?


    隻聽日後娘娘盛怒之下竟是不住喘息過了半晌突又厲聲道:“大旗門下!你怎能對大旗門下如此癡情?天下的男子縱然死光了你也不能對大旗弟子瞧上一眼你知道麽?”


    溫黛黛又驚又疑這同樣的話她已自那搖篙的老婦人口中聽過一次語句縱然不同意思卻完全一樣。


    她實不知這常春島上之人為何對大旗弟子如何憤恨那老婆子聽了雲錚乃大旗門下卻又如何不再拒他上船?


    這愛恨之間關係竟是如此微妙實是令人不解隻是溫黛黛心中雖有千萬疑團卻一個字也不敢問出口來。


    日後娘娘似已長身而起在四下走來走去一陣陣腳步聲圍著溫黛黛打轉每一腳都似踩在溫黛黛心上。


    良久良久腳步之聲才自停頓日後娘娘厲聲道:“帶那大旗弟子上來!”楊八妹恭應一聲轉身掠下。


    溫黛黛更是說不出的驚惶說不出的關心不知她們將雲錚帶上來後要將他如何處置?(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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