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信仰iii


    尤古多拉偏了偏頭,圓圓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來:“老人家,我是羅曼大人的隊友;你大概不知道這一點。”


    特拉斯古伯爵微微一怔,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劍下的人質。


    “你想說什麽,女士。”


    “與你無關,爵士大人。因為我是想對我的隊友說,”尤古多拉一笑,露出一對尖尖的小虎牙來;她帶著這笑,用明亮的、天藍色的眼睛看著小丫頭:“小丫頭,幹掉它!連帶我的那一份,狠狠的!”她向下一指,示意的是帝國的金劍魚號。


    老艦長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什麽,下意識地出手想要阻止。


    但晚了,那之前女劍士已經用纖細的脖子他的劍上一劃,殷紅的鮮血從切口處湧出,指揮劍銀色的刀刃上染出一片葡萄酒似的紫紅色――奧拉斯漫長的曆史之中,紫紅色一指被認為是英勇與史詩的顏色――因為它即代表著流血犧牲,也富有浪漫主義的色彩。


    “尤古多拉姐姐!”小丫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尖叫道。她拔劍就想衝過來,但卻被瑪艾裏貝莉死死按住。


    但尤古多拉已經聽不到了……


    她合上眼睛,好像從一片片黑暗之中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七海商團有三個準則――”


    穿著黑色禮服長裙的女人一隻手托著紙扇,笑得像隻貓:“首先你們要記住的是,我們是七海之上的水手,一往無前,不受任何約束。如果你們沒有一顆自由的心,你們就不會明白這一點――為什麽七海商團不接受任何威脅。”


    “大小姐,這種話要留有實力了才說得出來的吧,”黑暗中有人說道,那聲音如此熟悉:“天使石可是很寶貴的,不要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天使石可不見得比興趣來得重要。”又一個聲音反駁道。


    “蘇菲雅,你和我唱反調是吧。”


    “好了沒關係,本小姐一定會掙很多天使石回來,”羅曼小姐自信滿滿,她像個真正的貴族千金一樣擺擺手:“讓你們用也用不完呢。”


    回憶到這裏,尤古多拉會心一笑,因為沒有人相信這樣一個許諾,隻有大小姐卻永遠都是那麽自信滿滿、幹勁十足――可不僅如此,她還真做到了。她不但實現了自己的諾言,還讓七海商團這個名字閃耀奧拉斯之上:


    迦南團隊排行榜第三名,七海旅團――


    ‘羅曼大人說的話,一定是對的。’這是女商人隊伍中的口頭禪,也是七海旅團的三大準則之二。


    “那個可惡的女人,”尤古多拉喃喃自語:“還真是自大。又那麽陰魂不散,連自己掛掉了也能想起她來……”她一陣氣悶,卻又忍不住又笑起來。因為她無法否認,這正是她下定決心和那些人一起冒險的原因。


    那個女人,不過僅僅用幾句話就打動了她――


    我們就像大海之上航行的水手,向往著一往無前,沒有約束的生活。這是七海旅團的信念,也是尤古多拉的信念,沒有任何人可以讓這樣一群人屈服,縱使是龐大若符文島帝國也是一樣。


    因為為了這一點,她們可以付出一切。


    這就是信仰,七海商團有,閃耀金幣也一樣有,追求自由、美好,友誼與自我奮鬥,這個虛假的世界之中,充斥著這樣真摯的感情。有些人試圖否認這一點,但也有一些人小心地保護著火種,因為正是這一切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才值得人們去追逐與珍藏。


    這是一個自我實現的世界,但自我實現不是為了讓世界屈服,這也是英雄聖殿與絕望之手對立的根本。


    “我們並不是反對你們的主張,而是你們的行徑。”


    小丫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舉起聖劍指向特拉斯古伯爵:“尤古多拉姐姐死了,我要與你決鬥!”


    老艦長有些遺憾地看著尤古多拉的屍體,搖搖頭道:“我無心對一位女士下手,但她的確是死於我的劍下。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很抱歉,但這並不能改變我們之間的立場,我是軍人,而你們是帝國的敵人。”


    小丫頭掙了一下,但黑龍小姐巨大的爪子死死地按著她的肩膀。


    “狡辯,不折手段的你們與絕望之手又有什麽樣的區別?”菲婭怒斥:“埃拉西澤的騎士,我真為這個頭銜感到羞恥。”


    特拉斯古伯爵微微一怔,稍微有了一些動搖。


    ……


    “他們不是一樣把這個世界當作一個遊樂場而已,他們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我們不過是極端一些。但他們要把np一視同仁,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他們應當去指責trrntiarain沒有給予np一個同樣的權利。”


    穿著黑色長袍的法師拍了拍iru的肩膀:“我們有我們的遊戲方式,他們有他們的遊戲方式,他們憑什麽對我們橫加指責,這就是我們對抗到現的原因。”


    iru勉強笑了一下:“火月,你用不著安慰我。我隻是覺得我們的做法有些極端了,雖然我也不喜歡那些家夥,但我有時候想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選錯了。”


    黑袍法師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想問我們做什麽麽,我們隻是遵循著我們的遊戲方式,我們代表的是玩家。trrntiarain想要把這個世界變成一個真實的世界,但這畢竟隻是一個遊戲,我知道那些人不願意承認,但我就要讓他們服輸――”


    iru微微一怔。


    “你以為他們可以站正義的一方來指責我們?我們為什麽如此對待np,因為我們心中不過是一串數據,你會因為練級打怪而產生愧疚麽?”


    黑袍法師搖搖頭:“這就是那些虛偽的衛道士堅持這是一個世界的原因,但他們如此堅持,他們又做了什麽?他們和我們沒有任何區別,總是用超越這個世界的思維去思考,雖然口頭不說,但心中依然高人一等。原因很簡單,他們也一樣把這裏當做一個娛樂場而已。”


    “那麽我們的出發點有什麽不同?而當你玩一個遊戲殺戮怪物時,有人你耳邊聒噪指責你有違規則與正義,你會怎麽幹?”黑袍法師回頭去問道。


    “我會認為他這是故意找茬,”另一個黑衛玩家嘿嘿一笑,“我隻會好好地揍他一頓。”


    iru低下頭去思考。


    黑袍法師看著他,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明白?他們無非是擔憂我們超過他們,因此他們定下規則要求我們遵守,他們接受規則之內的晉升,但超越他們控製之外的就是‘異端’。”


    “這就是絕望之手。”


    “但我們為什麽要接受他們的規則。”


    “老玩家就應當有優越感麽?”人群中有人小聲地提出疑問。


    iru歎了一口氣:“我們為何不采取好一些的方式,雖然我明知道火月你說的沒錯,但是我看到那些np的眼睛……我就感到悲傷。”


    黑袍法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被trrntiarain蒙騙了,不管外表多麽逼真,數據就是數據。或許你應當從本質一些的方麵去看,比如說――”


    ……


    “比如說,無非就是成王敗寇而已。”


    界域隱者捂住自己胸前大的一條傷口,咳著血對小貓笑了笑:“你們可以殺死我,但你們卻無法讓我們接受你們的想法。絕望之手的人數終可以撼動這一切,你們這些所謂的老玩家定下的規則。也許trrntiarain與你們站一起,但那也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大聲地咳嗽起來。


    之前的戰鬥短促而激烈,小貓不過是輕鬆就拿下了對方,不過那人卻拚死地精身上留下一道傷口,這讓女孩很有些不滿意。


    她忍不住看了看站青蛙王子旁邊,正為這地精包紮傷口的水暈;後者聽了那個絕望之手玩家的話,忍不住咬著下巴生氣地抬起頭來。


    小牧師很少生氣,但這一次卻是連小小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我不是你們口中的老玩家,我也沒定下什麽規則,我隻是想看看這個奇幻的世界,這個充滿想象力的世界。”她小聲,卻有力地說道:“可這又與你們有什麽關係,你們憑什麽破壞了這個世界,這個小鎮。你們選擇的遊戲方式會對其他人造成那麽嚴重的影響,你們考慮過嗎?”


    “為什麽你們可以如此自私?”她皺起小小的眉頭來,看著對方。


    “任何人都會影響其他人,咳咳……”


    那個界域隱者一邊咳嗽著,一邊試圖讓自己的匕首回到手上。但他才剛有這個想法,就發現那個像貓一樣矯捷的女盜賊機警的目光已經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禁放鬆身體,虛弱地微微一笑道:“隻要你們來到這個‘世界’,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總是或多或少地影響著其他人。既然你們可以改變曆史,那為什麽我們不可以?既然一個文明可以毀滅曆史的戰爭之中,那麽玩家發動的戰爭為什麽就不能帶來毀滅?歸根結底,還是偏見而已。”


    水暈啞口無言。


    但另一個聲音卻從隔壁房間響起,冷靜而淡然:“的確,你們可以選擇帶來毀滅的戰爭。那麽與之相應的,我們為什麽又不能選擇與你們對抗?你們可以投入惡魔的懷抱,我們自然能夠代表正義的一方。你們有選擇的權利,我們也有,世界從來都是如此公平――”


    蕭焚穿著自己熟悉的黑袍從那裏麵走出來,蠻石攙扶著他。


    “但一邊選擇了開始,一邊又好像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與壓迫,你們還是小孩子麽?”法師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輕蔑。


    界域隱者微微一怔,隨即才想起這個人的身份。他不禁有些氣餒,也就放棄了反抗的舉動,隻是冷冷地一哼:“說這麽多,無非還是為了保有你們的權益而已。你們老玩家的這種優越感,還真是讓人感到厭惡,你們又有什麽資格代入這個世界,那些np,你們真的可以體會他們心中的感情麽?你們可以將他們一視同仁麽?你們真的可以把自己當作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麽?”


    “你們不能,因為說到底,你們也不過是把這個世界當做一個遊戲。你們難道不是為了遊戲才來到這個世界中的?”


    那個玩家嘲諷似地笑了笑:“你們有你們的樂趣,我們也有我們的,誰也不比誰高尚。”


    蕭焚看也不看他,隻是對小貓說道:“小貓,你想個辦法帶女巫小姐離開這裏,小丫頭她們可能已經失敗了。”


    “你呢,蕭焚哥哥?”小貓仰起小臉,疑惑地看著他。


    “這裏有一些高貴的人,值得我與他們一起。”蕭焚想了想,答道:“但女巫小姐隻有一次生命,我們不能讓她也死這兒。”


    “他呢?”小貓對這些大道理不感興趣,她隻對荷包裏的金幣感興趣。因為她比了比這個絕望之手,作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黑袍法師比了個幹掉的手勢。


    而房間外,絕望之手的洪流正席卷整個布羅薩隆,南方的抵抗組織堅持了後一小會,終被淹沒黑潮之中。天色也逐漸暗了下去,天邊像是醞釀著一場可怕的暴雨,黑雲層層,雷聲轟鳴。而雲層下,金劍魚號與傑特卡斯特號不時發出一道閃光,讓小鎮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


    與此同時,蕭焚口中那些高貴的人正陷入困境之中――


    燃棘正帶著幾個人站小鎮中央的廣場上,他們環視四周,絕望之手漆黑如墨的戰袍構成一道黑鐵一樣的壁壘,正緩緩推進。長矛一片片豎起來,構成一道寒光閃閃的森林,死亡幾乎是咫尺可及。事實上他們之前才發現帝國的艦隊時,的確有機會撤退,但這些人還是選擇了接受蕭焚與魁斯特的邀請,加入到這一場艱苦的戰鬥中來。


    他們做出選擇,並不意結果。因為這就是他們的追求,從一開始這些人就已經考慮好這一切:隻有信念才能使這些人一往無前――


    現,戰鬥接近了尾聲。


    “燃棘,我們守不住了。”左右兩邊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那邊穿著白色戰袍的玩家回頭大喊道。


    而這位抵抗組織的領導者卻回頭去看那個傳說中的**師的隊友,他想對方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他也可以這裏與帝國、與絕望之手決一死戰,這之前他從不相信龍城與北方的玩家,與那些絕望之手一樣,他認為北方的英雄聖殿與南方絕望之手的對抗,不過是老玩家之間的利益衝突而已。


    但現看來顯然並非如此。


    他身邊,雲娜正側過頭去看普特。這個活化盾衛者少有地沒有與心語一起。


    “你看什麽,普特?”


    “我思考,你們人類的戰爭,是什麽驅使你們如此。”普特開口,直言不諱。


    “從來沒有對於所有人來說都高尚的戰爭,戰爭總是要帶來傷痛的。”女法師微微一笑,答道:“我大約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不過絕望之手錯了一點。”


    “恩?”


    “我們的確不屬於這個世界,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對這個世界產生感情,人類之所以稱之為人,正是因為他們擁有這樣感性的認識。人性中的閃光,驅使我們從黑暗與蒙昧中走出來,傲立於一切其他生物之上。冷冰冰的認識讓我們理解這個世界,但溫情與感性構成我們之間的聯係。”雲娜答道:“我們有心,你明白麽,普特。”


    “我大約明白一些,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回應他們這種戰爭。”


    “因為我們憤怒,不需要理由,當你的親人受到傷害,有時候你不需要去問自己為什麽憤怒――”


    普特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


    金劍魚號上――


    小丫頭咬著牙一副不服輸的樣子試圖掙脫,她回頭看了一眼,梅莉也用金色的一隻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放開我,梅莉姐姐,我要去為尤古多拉姐姐報仇!”


    “這麽做是不聰明的做法,我隻是受弗拉蒂絲那頭母龍的指使來帶走你,小家夥,”黑龍一邊警惕地盯著站那兒的老艦長,一邊答道:“至於其他的,我可不想管太多。”


    “梅莉姐姐,你太自私了!”


    小丫頭生氣地說,但她隨即看到黑龍小姐竟生氣得扭過頭去。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謝謝你,梅莉姐姐,但是我必須留這裏。尤古多拉姐姐將她戰鬥的信念傳遞給我,因此我必須這裏戰鬥至死――金劍魚號與我之間,隻能存一個。”菲婭口氣放緩了一些,小聲對瑪艾裏貝莉答道。


    黑龍小姐微微一怔,這是特拉斯古伯爵出手的好機會,不過不隻為何,他卻隻是看著這兩個人對話,卻沒有進攻的意思。


    他守護著金劍魚號的動力核心,那就是他的一切職責。


    “隨便你,我必須走了。”黑龍小姐看了小丫頭一眼,離開艙壁上的大洞,一振翅膀飛了出去。


    小丫頭舉起劍。


    老艦長看著她,雪白的胡子動了動:“小姑娘,我不能改變我和你的立場,但我隻想對你說,帝國並不是邪惡的。隻是我們有各自的使命,然而這就是戰爭……”


    聖武士小公主並沒有回答。她隻是抿著嘴唇,露出少有地嚴肅的表情一下打開了兩對雪白的光翼,這一刻,她身上閃現著從未有過的聖潔的力量。


    她向前伸出手掌,開口道:“驅散邪惡――”


    一波刺眼的白光爆發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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