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曆史上的靜湖i


    “阿泰爾隻是我其中一個化名,緹婭。”


    “當然,咳咳……”緹婭艱難地咳嗽,攤開手心全是血。因為受傷她的肺功能已經逐漸衰弱了下去,說話時聲音都若有若無:“導師,你教導我劍術的第一天就告訴我了。”她一眼也不去看那個傷害自己的克裏斯,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這名神秘的武士,好像將全部的心神都寄托了對方身上。


    那雙漂亮的褐色眸子,從來沒有一刻堅定得如此驚心動魄過。


    “緹婭,我隻會給你一次機會。”黑武士麵罩下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即使是毀滅你的一切心血,將木杯騎士團變成飛灰,我也一定會達成目標。你明白我,凡物我眼中不過一瞬,堅石也不過塵埃。”


    大團長的身體顫抖起來,她眼中流出痛苦的淚水。晶瑩的淚珠與血一起沿腮邊滾落,但她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克製住隻是淡然一笑:“你也明白我,導師……咳咳,我從未畏懼過這一天的到來……咳咳,我相信騎士們也是如此。”


    “是嗎?”黑武士問。


    “不,我不同意。”被截下來之後,克裏斯已經被一群士兵所擁簇起來。幾次憤怒地騎士們想要靠近他,但都被這些軍士逼退;而那個一言不發的灰發格林尼達,卻是一個狠的角色――好幾次他都逼近少年身邊,雖然後都無功而返――但有一次蕭焚親眼看到肋下中了一矛,但前者卻一聲不吭反而反手一劍砍翻了那個士兵。


    他退回來,一隻手捂著傷口就像頭狼一樣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克裏斯,眼中的意思隻有一個:隻要我沒死,那你就會死。


    年輕的騎士也很受不了這種逼視,他移開視線。吸了一口氣,答道:“請為其他人考慮一下,大團長。我隻有十六歲,我父親隻是一個老實的、帝國的老男爵,他懂的不多,但卻對我到了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而我母親出身低微,還指望我為她出人頭地――至於我,絕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連累兩位老人。還有格林尼達,他還有一個未婚妻等著他,如果他死這裏,受傷的不僅僅隻有他一個人,緹婭大人你明白嗎?”


    “並不是每個人都隻為理想而活著,緹婭大人。鳥兒並非不能自由自地高飛,而是為這個世界所束縛著――格林尼達也好,我也好還有羅蒙也好,我們並非是單獨的一個人。”


    “咳咳……”緹婭一陣劇烈地咳嗽之後,看向這個少年。然後,她臉上浮現出一個靜靜地微笑:“克裏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一時衝動並不能主導你的人生,隻有理智才是奉獻無窮無的根源。虛榮心可以讓你一時滿足,但若無法正視自己的心……’,……咳咳!”


    她低頭咳下去,唇邊全是刺眼的血沫子。女騎士團長再笑了笑,不太意地拭去嘴角的血:“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嗎,克裏斯――我無怨無悔!”


    “為什麽不可以?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家人,如果要我正視本心,我也無……無……”克裏斯大聲地開口,但後半句卻怎麽都卡喉嚨裏。他看著大團長對自己一如既往地溫柔地笑著,一下回憶起了那些過往的時光,再想想將來或許會與昔日的同伴反目成仇、而自己也終將生活這個名字的陰影之下。他胸口就像重重地挨了一下,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我也……我也……”


    “從來沒有人逼迫過你,克裏斯。你完全可以自由自的離開,”這是蕭焚第一次聽到那個灰發的格林尼達開口。他的聲音平淡地很,就像白開水一樣:“但不是以這種方式。你不僅僅踐踏了自己的意誌,也踐踏了我們的、大團長的意誌――因為虛榮心作祟,你必將為此悔恨終生!”


    “不可能!”少年的騎士大聲反駁,完全沒有了之前一派冷淡的樣子:“不可能!我是為了家人,我問心無愧!我……”


    黑武士淡淡的看著這一幕,就像看著一幕悲喜劇一樣,但他本人自己卻沒有一點感觸。他用一隻手指壓製著蕭焚的法杖,讓後者絲毫不能動彈。有那麽一會黑武士回頭看了看,發現這個小家夥法師也用幽幽的目光打量著自己,不禁微笑:“你倒是堅定得很,或者說頑固?”


    “我隻是能主導我自己,如此而已。”蕭焚不鹹不淡地回敬。


    “能主導自己,就不該衝動地跑到這兒來,”見對方還敢反駁自己,黑武士不禁有些好奇。他手上加了一些力道:“沒有穿過千百年的時光,凡人的理智不過是自以為是。”


    這一下蕭焚差點趴下去。回到南方之後他也與蠻石切磋過幾次,如果那大塊頭狂暴後壓製自己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但駭人的是,這黑武士還隻用了一隻手。也就是說對方的力量還要向上估算差不多1/3左右:蠻石狂暴之後還向上1/3,那就是接近40的力量了。


    這個力量上,黑武士可以舉起12800磅的東西,推動32000磅的重物。一拳揮出,風壓就能讓一麵堅實的石牆發生龜裂。因此法師毫不懷疑對方可以像捏死一隻小雞那麽捏死自己。


    但對方顯然不想那麽做,否則蕭焚現就隻能趴地上說話了。因此他還有餘力維持著,隻是全身都顫抖起來好像要散架一樣。法師咬緊牙關,不過口裏還是一點不留餘地:“那倒是,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能力。除了人以外,還有很多動物也能做到――比如什麽蛇、鼠、蟲、魚什麽的……”


    “哼。”黑武士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低下頭,溫言說道:“想好了嗎,緹婭。你也看到了這個年輕人,他是你優秀的學生――然而親情、愛情、珍惜之情,凡人總是因為這些軟弱的情感而鑄下過錯。你還不能明白,我們誰才是對的?”


    “沒有人不會犯錯,我也是,你也是,導師。即使是今天我喪生於此,也不會將自己的死怪罪於克裏斯,一個人過錯的意義於能讓他審視自己,並重走回正道上來,”她看到那個少年,像位母親一樣笑了下:“導師,我也犯過錯,並非無法正視死亡,而是無法正視他人的信仰。這個世界上並非我一個人戰鬥,我不應該剝奪他人為了生存的自由與尊嚴而鬥爭的心。”


    “這就是你的答案?”


    緹婭單手用劍支地,勉力站了起來。她一邊咳著血,臉色慘白:“這是你給我的劍,請收回它吧。阿爾泰導師,就像三年前一樣,現我重回來麵對它了――我選擇的命運,就今天交回給予我這個命運的人手中。而此,我對於自己選擇的回答就是理想與信念,為此我無怨無悔――”


    大團長虛弱至極,搖搖欲墜,但她的氣勢站起來的一瞬間回到了她身上,依然不可逾越。甚至,這氣勢還衝淡了一些因為黑武士的出現而帶來的讓人感到窒息的壓抑。


    “你的劍呢?”黑武士看著緹婭,他的目光落到她的劍上:“已經找到了繼承人了嗎,並非是那個克裏斯啊?我聽說你找到了一個學生,啊――我也見過那個小姑娘,但你覺得那個內心軟弱的女孩能繼承你的道路嗎?那個女孩,甚至還看不清自己的路……”


    緹婭搖搖頭:“艾莉有一種品質我們任何人都無法擁有,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隻有這個女孩可以完成我走不完的路。她單純、心地又好,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就像是一張白紙。隻是她固執地相信著自己,封閉了自己的心而已――若有一天她可以明白這個世界,那麽她一定會成為一位優秀的騎士……咳咳!”


    大團長一邊艱難地咳著,一邊欣慰地笑著說。


    黑武士偏了一下頭,這個動作讓他手上鬆動了一些。蕭焚感到自己的骨架像是要散架一樣‘哢哢’響了起來,但他沒時間去體會這個感覺,左手手指已經伸向了自己的法術材料包――末日之書還漂浮眼前,他唯一的機會就是通過規則之頁定發一個‘畢格拜推倒掌’――推倒掌有33力量,再加上大體型+4修正,雖然還是比黑武士少一些,但至少機會還是有的。


    剩下的就是靠骰運了,希望那個關鍵的二十麵骰係統不會給他出得太低。


    “原來如此,你也認為這個世界太複雜了麽。的確,它本來就應該簡單了一些。”


    “不,導師。我認為是人心太複雜了……”


    另一邊。


    蕭焚幾乎是喃喃自語地念著法術咒文,所幸那個黑武士似乎並沒有察覺他的小動作,或者說――察覺了也沒有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自信的緣故,總之法師成功地讀出了他所認為的自己這一次冒險以來重要的一個法術。


    “畢格拜―金剛拳!”


    法師單手持法杖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怒吼著左手用全力向上一推。黑武士‘咦’了一聲,正打算回過頭來應付這邊這個小麻煩,但他忽然感到排山倒海的力量從蕭焚那邊湧過來――那與之前的羸弱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後者忽然變成了一頭怒吼的巨龍,一巴掌就向他扇了過來。


    黑武士趕忙鬆開手,但晚了一點。所有人都看到法師一揮掌,就將這個全身包裹厚重甲胄之中的怪人扇飛了出去,後者連接撞塌大廳內三根石柱,再一片‘哢啦啦’的聲音中深深地陷入北邊的牆壁中去。灰塵彌漫,一時之間竟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


    蕭焚順手一翻戰鬥日誌,瞠目結舌地發現之前自己竟然丟出了一個‘20’。


    “隊長,那家夥起來了。”格裏菲因一看到場麵被控製住,立刻跑過去扶起緹婭。蕭焚一看,那個黑武士果然像是沒事人一樣從煙塵裏半坐起來,事實上他還抖了抖身上的石屑,一副滿不乎的樣子。“傳奇角色果然是變態,現還是考慮逃跑問題吧……”蕭焚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搖了搖頭。


    “格裏菲因,”大團長咳了一口血,對她虛弱地搖搖頭:“我有話對你說……咳咳。”


    “緹婭大人,有什麽話還是等等再說吧。”


    蕭焚向前一步走到兩人身邊,而前麵圍住他們的士兵竟因為他的這個動作齊刷刷後退了一步,‘嘩啦’一聲就像潮水一樣退了一線,仿佛我們的法師真是一頭發怒的巨龍。“格裏菲因,你扶著大團長,這隻手抓住我。”他淡淡地看了其他人一眼,說道:“還有你們,抓著我。”


    精靈小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小心地抓住他的袖子。幾個騎士與互相看了一眼,大約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惡意,也靠了上來。


    “帕林……咳咳。”


    “我知道的。”蕭焚吸了一口氣,仿佛對於周圍的士兵仿佛視若無物,他一隻手舉起法杖,大聲地讀出一段晦澀的咒文。


    對於法師的舉動,一直躲角落的方丹子爵等人一開始還是疑惑。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查諾斯第一個站出來喊道:“快!上去阻止它們,別讓那個法師完成法術!”但對於這種程度的督促,蕭焚隻是冷冷地掃了這些人一眼,就讓每一個不安分的士兵都膽戰心驚地停下來。


    “弗戈達爾,圖拉瑟――”


    法師吟唱著,用手憑空劃出六道光門。他、格裏菲因、緹婭大團長與騎士們的身影一下子恍惚起來看,然後隨著後一個音節的拔高,六道光門猛然擴大然後收縮,帶著所有人一下子消失了原地……


    大廳內片刻的沉默。


    “見鬼!方丹子爵,看看你幹的好事!”那個男爵第一時間跳了出來――


    ……


    整個世界仿佛都黑了下來,層層疊疊的烏雲之下,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疾風驟雨。耳邊是嘩嘩的水聲,但東南西北卻分不清楚――天地都是一色的,密密麻麻的雨點連成一條條鐵線垂下,穿透了森林,擊打灌木的葉片之上,叭嗒叭嗒飛濺成一粒粒粉碎的水珠子。


    唯一能確定的是一片山巒之中,周圍都是茂密的森林,總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蕭焚與格裏菲因一人一邊扶住受傷的緹婭大人,騎士們一個跟著一個跟後麵,他們幾次都忍不住想開口,但看了看法師陰沉的臉色還是忍住沒有說話。而前者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空中金色的閃電偶爾會匯聚起來織成一張金色的大網,照亮整個世界。


    這一個世界也麵臨崩潰的邊緣了,他看了看其他人,心裏卻總有什麽放不下。


    “緹婭大人,你的傷?”格裏菲因一邊問,一邊從背包裏翻出治療藥水。但大團長卻是搖了搖頭,她虛弱地一笑:“不用做多了,格裏菲因……那孩子用的是阿爾泰導師的黑劍,被那把詛咒的劍傷害到的人,是永遠都無法治愈的……咳咳。”


    她吃力地咳了兩聲:“除非,我能擁有比導師強的力量。”


    “怎麽這樣……”格裏菲因顫抖著問。


    “這是哪裏,帕林?”緹婭又虛弱地問:“沒想到,你真的是一位**師啊……”


    “這兒,”蕭焚抬起頭:“是遠南,一年之前的遠南。如果我沒定錯坐標的話,棘堡應該就這附近,那兒有真理之盾的騎士們駐紮,這個時候守護之賢者也應當與他們一起。我說不定能找到辦法治療你的傷,緹婭大人……”


    緹婭輕輕搖了搖頭,隻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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