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戰勝之後(上)


    汽笛聲中,一列火車噴著滾滾黑煙駛進了火車站,那幾乎已成廢墟的站台邊停了下來,蒸汽機裏釋放的蒸汽帶著“嘶嘶”聲響,將這廢墟一般的站台遮蔽了片刻。


    這裏是西平火車站,炸毀這裏的是北洋軍,而修複鐵路的則是聯合陣線的工兵部隊,而現,西平之戰早已結束,這裏又飄揚起了紅旗。


    這列軍用火車拉到西平的是聯合陣線第十六師的一個步兵團,作為第十六師的師長,蔣作賓跟著這列火車一同趕到了西平,距離他上次離開這裏不過短短幾天時間。


    雖然是短短幾天,但蔣作賓看來,這就如同分別了很久一樣,這心裏的滋味卻也像是打翻了調味瓶,酸甜苦辣都有,此番重回西平,那眼前的景象竟有些天上與地下的感覺。


    上次蔣作賓離開西平,是以“戰敗者”的身份,而這次回到西平,他卻是作為勝利者回到這裏的。


    雖然北洋軍西平抵抗得比較頑強,但是聯合陣線南北夾擊之下,他們僅僅隻堅守了半天就崩潰了,沒死的官兵都進了戰俘營,西平重回到革命軍手裏。


    勝利者是聯合陣線革命武裝力量,作為這支南方軍隊的成員,蔣作賓也為勝利而興奮,他的第十六師就是進攻主力之一,這上頭,藍天蔚考慮得很周全,給了蔣作賓一個扔掉“敗軍之將”帽子的機會,蔣師長也很感激。


    不過勝利不是沒有代價的,作為此次豫南戰役的主要佯動部隊,第十六師的傷亡要比其它參戰部隊重,部隊急需休整,並補充兵,同樣的,作為主戰場之一,被交戰雙方來回掃蕩了兩遍的西平也變得滿目瘡痍,城裏情況稍好一些,但是城外的居民區卻被炮火破壞的很嚴重,尤其是這火車站所的油坊鎮,幾乎被夷為平地,連棟完好的房屋都看不見。


    鑒於戰爭前離開西平的平民正陸續返回,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急需安置,所以這聯合陣線占領西平之後就油坊鎮附近設立了幾座難民收容所,並從中征募壯勞力,參與鐵路線的修複工作,算是以工代賑。


    蔣作賓走出火車站後,就看見了一隊迎麵走過來的勞工隊,拿著各式工具,進了火車站,一旦第十六師的部隊全部下了車,這些勞工就將上車,乘火車向北進發,西平北邊的鐵路也需要修複。


    這一仗,北洋軍方麵對鐵路實施的破壞行動不比聯合陣線少,但是他們的行動卻不夠“專業”,有些路段的修複根本用不著專業工兵,由鐵路工人指導勞工就可以勝任了。


    蔣作賓亂糟糟的火車站外頭找到了一名參謀,問明了西平駐軍司令部的方位後,便帶著幾名副官徒步走了過去,步兵團則跟著參謀向營房開進。


    現的西平駐軍司令部就西平城西,利用的是原來的西平商會會館,駐軍司令是吳祿貞,他是昨天才被任命為西平駐軍司令的,這似乎也可以看作是他重掌握實權的開始,吳長官顯然以實際行動贏回了總司令的信任,當然,這其中藍天蔚也起了關鍵作用。


    趕到司令部後,蔣作賓卻沒有看見吳祿貞,司令部裏多數軍官也都忙碌,根本不清楚吳祿貞去了哪裏,後來還是一個參謀告訴蔣作賓,吳祿貞半個小時前就騎馬去了北邊,視察沿線鐵路去了,可能下午才會回西平,走之前將指揮權移交給了參謀長,但參謀長現也不司令部,他正戰俘營主持審訊工作,所以,這第十六師到底該什麽方向駐防現還沒人安排,暫時就駐城外的營地。


    司令部裏沒幾個熟人,而且軍官們都忙著,蔣作賓坐了片刻,覺得自己這裏幫不上忙,於是向值班參謀告辭,站起身正打算離開司令部,但剛走出正門,就瞧見兩人迎麵走來,一個是上校,一個是準將,偏偏這兩人他都認識,上校是**騎兵旅旅長楊邦翰,準將是總司令部侍從室副官張國平。


    說“認識”未免有些過分,其實蔣作賓隻是孝感和信陽分別見過他們一麵,說了幾句話,對於兩人,蔣作賓並不熟悉。


    見蔣作賓站司令部門口,楊邦翰和張國平上前各自打招呼,雙方客氣寒暄幾句,蔣作賓這才得知,現的張國平已是聯合陣線**騎兵師的師長,而楊邦翰已是副師長,兩人現是上下級的關係。


    “**騎兵師不是說要駐守上蔡麽?你們怎麽有空過來轉轉?”


    蔣作賓有些奇怪,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向兩人詢問。


    張國平和楊邦翰都是一臉微笑,見楊邦翰拉起袖子打算說話,張國平也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由楊邦翰回答蔣作賓的問題。


    “上午的時候,咱們騎兵旅一團、二團上蔡西邊、西平東邊跟北洋軍的一支部隊打了一仗,兩千人的北洋軍一個沒跑,全叫咱們包了餃子,光是日本的大蓋槍就繳了一千多杆。本來,這是潰兵,勝之不武,不過呢,這裏頭可有幾個大人物,名頭響的,就是那位‘鄭州吳屠’了。”


    “‘鄭州吳屠’?吳佩孚?你們騎兵師把吳佩孚打死了?他的第九師不是分散行動麽?怎麽有兩千多人給你們打?”


    蔣作賓很是吃驚,那吳佩孚的第九師信陽雖然遭到重大損失,但是並沒有被全殲於信陽前線,吳佩孚利用拂曉的一次佯動將一個旅的部隊帶到了東邊,此後就行蹤詭秘,跟那些被擊潰的北洋部隊一樣,這支敗軍也分散行動,但是從楊邦翰的話來看,吳佩孚後來顯然又收攏了一些部隊。


    “吳佩孚沒被咱們打死,他還活著,隻不過被咱們騎兵俘虜了,我們趕到西平,就是把這幾個高級俘虜押過來的。吳佩孚的部隊也不都是第九師的隊伍,其中混雜了不少路上收容的潰兵,這家夥,以為遠離信陽了,就可以大搖大擺了,卻沒想到咱們騎兵上蔡等著他呢。”


    楊邦翰很是興奮,邊說邊比劃。


    蔣作賓點了點頭,說道:“騎兵幹得不錯,這頭功是少不了的。信陽城下殲滅了北洋第四師、第七師,你們騎兵師又把吳佩孚的第九師消滅了,剛才我還得到信,曹錕的第三師殘部走到光州,迎頭碰上了從光州開過來的革命衛隊,一看革命衛隊那麽多紅旗,這第三師就嚇破了膽,一槍沒放就繳械了,還把曹錕的棺材交了出來。如此說來,這北洋南進第二軍就算是全軍覆沒了,這一仗,咱們聯合陣線大獲全勝,‘北洋強軍’的花架子算是塌下來了。”


    “曹錕死了?”張國平與楊邦翰都是一愣。


    “據說是死信陽附近的,是重炮兵立下的功,重炮炸塌了曹錕的指揮部,當時曹錕就不行了,第三師殘部撤退之後沒多久,曹錕就死了,他的副官村莊裏搶了口棺材,就把這個北洋虎將裝殮了,本打算帶到安徽去,但沒想到剛到光州就全軍覆沒了。”


    “這麽說來,這一仗咱們還真是完勝。”


    張國平淡淡一笑,話鋒一轉,又道:“接下去是乘勝追擊,還是鞏固戰果?吳司令有沒有透露一點消息?”


    蔣作賓將手一攤,苦笑道:“這我可不清楚,你得自己去問吳司令,不過他現北邊視察鐵路,下午才能回司令部。對了,你們審問過吳佩孚沒有?那北洋南進第二軍的司令馮國璋下落如何?”


    “這個我們倒是問過吳佩孚等人,但他們雖然是北洋高級軍官,可也不清楚馮國璋的下落,吳佩孚隻是說信陽的重炮兵開始炮擊第九師的師部時,那馮國璋就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趁亂溜了,但到底是向什麽方向逃跑,吳佩孚也不清楚,不過他也說了,現北洋軍遭此敗績,馮國璋不大可能直接回北京見袁世凱,他很可能會租界躲一陣子,等風頭過去或許才會露麵,不過這要看局勢如何變化。”


    聽了張國平的見解,蔣作賓擰著眉頭沉吟了片刻,說道:“吳佩孚的話可信麽?這一仗打垮了北洋軍,可是馮國璋卻下落不明,若是讓他逃了,確實有些讓人惱火。”


    “自從被俘之後,吳佩孚還算老實,或許是想給咱們留個好印象。”張國平點了點頭。


    “好印象?他吳佩孚能有什麽好印象?鄭州向請願的百姓開槍的不就是他的第九師麽?他想給咱們留個好印象,那可不容易。”蔣作賓苦笑。


    “那麽,如何處置吳佩孚呢?”張國平問道。


    “那還用問?上軍事法庭,宣判,槍斃!對這種袁世凱的走狗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楊邦翰冷冷說道。


    “那就不是我們可以操心的事情了,這一仗,從前到後,總司令都是謀劃周全的,不佩服不行啊。這一仗勝得這麽利,以後,那些講怪話的人就都得閉嘴了,總司令用行動證明,一個二十多歲的人,完全可以做總司令、委員長。”


    蔣作賓長歎一聲,心中百感交集,都是青年軍官,可是這際遇、謀略卻是不能比的。


    張國平也心裏歎了一聲,不過不是歎他自己,也不是歎別人,而是歎這個時代,為這個時代的國人而歎息。


    此戰之後,北洋的強勢地位肯定會短時間裏衰落下去,全國的局勢或許會經曆一段短時間的動蕩,直到一個的強勢集團取代北洋集團。


    這個的強勢集團會是聯合陣線麽?張國平心裏也沒有底,畢竟,這個集團是一個鬆散的政治聯盟,能不能將其很好的整合,這還是要看總司令如何去製訂戰略。


    就這幾個高級軍官討論國內政局可能的走向時,從火車站方向傳來幾聲沉悶的汽笛,那汽笛聲很耳熟。


    “裝甲列車?”張國平和蔣作賓都有些驚訝,他們沒想到裝甲列車營這麽快就開到西平了。


    幾人急忙趕去火車站,果然看見那列裝甲列車正火車站加煤加水,火車頭噴出的蒸汽彌漫站台附近,看上去好象是一頭正小憩的猛獸,那車廂上的累累彈痕清晰可見,足見它承受的敵方炮火之凶猛。


    跟著裝甲列車營過來的還有附屬工兵營,裝備齊全,士氣高漲,完全是一副直搗幽燕的架勢。


    “難道總司令決定乘勝向北進軍?”


    張國平和蔣作賓如此揣測著裝甲列車營駛到信陽的目的,不過他們也明白,終掌握決定權的還是那位坐鎮武勝關的總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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