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誠意


    北洋軍豫南作戰的失利,不僅將北洋集團拋入了空前未有的困境之中,同樣也使那些首鼠兩端的騎牆派們陷入了尷尬之中,北洋為擺脫困境而努力,這些騎牆派人物也為擺脫尷尬處境而努力。


    作為南北實力派之間的著名騎牆派人物,安徽都督薑桂題這幾天裏一直寢食不安,他正為自己當初的待價而沽而後悔。


    當初南北之間的分歧與對峙逐步升級,眼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對此局麵,薑桂題和他的幕僚們都非常高興,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無論是北方的北洋集團,還是南方的聯合陣線,都是實力雄厚的政治軍事集團,和他們一比,薑桂題的這點力量微不足道,要麽自願投奔某一實力派,要麽被人用武力強行吞並,所以,隻有當南北之間的力量達到平衡的時候,薑桂題才能獲得大的好處。


    隨著“南國破曉”行動的展開,薑桂題和他的幕僚們自以為抓住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們決定自抬身價,南北之間玩平衡,看看哪一邊出的價格高,如果價格能夠讓他們滿意,那麽他們就會加入哪一邊。


    但是薑桂題和他的幕僚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場豫南之戰這麽快就分出了勝負,結果沒等另一邊來得及喊價,南北力量對比就發生了巨大變化。


    北洋集團喊價及時,這頂“安徽都督”的帽子就是北洋方麵給的,但是問題於,北洋是這場豫南之戰的失敗方,薑桂題剛把這頂“安徽都督”的帽子戴腦袋上,聯合陣線就一巴掌拍了過去,將這頂帽子拍扁了,這頂北洋給的帽子不值錢了。


    薑桂題那個恨啊,一恨北洋外強中幹,二恨聯合陣線對自己行緩兵之計。


    北洋外強中幹,這倒不是很讓人意外,薑桂題當年好歹也北洋軍裏呆過段日子,雖說不上知根知底,但是對於北洋的種種內幕、積弊也是多少看出來一些,別人說他薑老鍋的毅軍是“淮軍餘孽”,但是薑桂題看來,北洋軍同樣也是“淮軍餘孽”,雖然接受了一些式的軍事思想,但是說到底,北洋軍仍是從淮軍改編而來的,保留了大量淮軍舊人,這些人也將淮軍的陋習、陳規帶到了北洋軍裏,所以,北洋軍表麵光鮮,但是內裏卻是弊端多多,此次被聯合陣線一舉打垮四個師,卻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聯合陣線的戰鬥力如此之強,倒確實是讓薑桂題很意外,他不是沒有與革命軍作過戰,對於南方革命軍的戰鬥力比較鄙視,但是問題於,他的毅軍作戰對象是熊成基和光複會的部隊,而不是湖北的共和軍,所以,對於共和軍的戰鬥力,薑桂題一直有些霧裏看花,始終沒有摸清共和軍的真實戰鬥力,而此次豫南之戰,聯合陣線的部隊中就以共和軍為主力。


    現,薑桂題終於看清楚了共和軍的真實戰鬥力,他的毅軍打不過北洋軍,北洋軍又打不過共和軍,如此簡單的算術,薑桂題還是算得明白的,於是,他終於也明白過來,為什麽共和軍派來的那位說客敢對他行使“緩兵之計”,說到底,這靠的是一個實力。


    說客靠得都是實力,沒有實力支撐,嘴皮子再好也沒用,北洋集團派過來的說客是徐樹錚,口才不錯,聯合陣線派過來的說客是胡瑛,口才也不錯,兩位說客薑桂題麵前都表演得很出色,但是問題於,北洋敗了,敗於聯合陣線。


    薑桂題沒能趕信陽戰役結束之前判明局勢,結果造成了他現尷尬處境,也難怪他會後悔不迭了。


    如果說信陽戰役結束之前他薑桂題薑老鍋是塊香餑餑的話,那麽現,他薑老鍋就是一個不識抬舉的破落戶了,那位趙總司令、趙委員長的眼裏,他薑老鍋或許已經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一旦收拾了北洋,那麽,或許下一個目標就是他薑老鍋了。


    怎麽辦?這幾天裏,薑桂題茶不思飯不想,考慮的就是這個問題,怎麽維持住目前的“安徽王”地位,怎麽避免成為聯合陣線的敵人。


    現去投奔聯合陣線,好的時機雖然已經錯過了,但是隻要對方不拒自己於千裏之外,那麽總歸是有辦法的,大不了多破費些銀子,這些年裏,他薑老鍋可是沒少刮,幾十萬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所以,薑桂題做出了兩個重要決定:第一,將北洋方麵派過來的說客徐樹錚扣押起來;第二,派人將住客棧裏的聯合陣線的那位說客胡瑛請到他的行轅,務必使薑都督搭上這趟革命的快車。


    徐樹錚好說,他到鳳陽來隻帶了一百多個騎兵,毅軍雖說戰鬥力不強,可是解決這些人卻也不費吹灰之力,現徐樹錚已被關進了鳳陽縣獄,就差往武漢解送了,這也是薑都督投奔革命陣營的一個投名狀。


    但是胡瑛那邊就不太好辦了,自從信陽戰役結束之後,這位本來一天要求見薑桂題幾次的特使先生突然變得悠閑起來,整天跟著一幫文人騷客東遊西逛,這兩天來,他可是將鳳陽一帶的名勝古跡遊了個遍,而且每天總要大宴賓客。


    結果,薑桂題剛才派出去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回,帶來的消息隻有一個:胡瑛先生正酒樓宴客,暫時無法分身。


    宴客?胡瑛這個時候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宴客?他到底打得什麽主意?難道他不知道徐樹錚已被關起來了?


    當第七個信使返回行轅時,早已焦慮不堪的薑桂題再也坐不住了,吩咐馬弁取了馬鞭,帶著百餘名騎兵浩浩蕩蕩向鳳陽城內大豪華的酒樓“一品樓”殺去,既然胡瑛先生不賞臉,那麽也隻有委屈薑都督自己去拜會他了。


    薑桂題的馬弁先行一步,拿著薑都督的名剌趕去酒樓,接了名剌,胡瑛隻是淡淡一笑,好整以暇的帶著幾名隨從,站酒樓前恭迎薑桂題。


    薑桂題領著百餘騎兵殺到酒樓,這淨街、駐蹕都是煞氣十足,薑家軍的兵丁們也拿足了架子。


    見了胡瑛,薑桂題也沒什麽好話。


    “胡先生,你倒是有工夫這‘一品樓’宴客。光景,光景。現軍情緊急,你就不怕耽誤了你們聯合陣線的大事?”


    胡瑛淡淡一笑,說道:“如今聯合陣線豫南大勝,我與友人此飲酒賦詩,正是為了給革命呐喊助威。說到軍情之緊急麽,現隻怕是北洋睡不著覺才是。再說鄙人隻是一個區區文官,這行軍打仗的事情也輪不到我操心。對了,薑都督,你百忙之中抽出身來到這酒樓,卻是所為何事?”


    “這個……”


    薑桂題看了眼胡瑛身後的那幾名隨從,有些話確實不方便當著眾人的麵講,於是岔開話題,問道:“胡先生這裏宴客,卻不知宴得是什麽客?光景,光景。竟是如此要緊,連這聯合陣線的事務都放一邊了。”


    胡瑛抬手向酒樓上一指,說道:“那位貴客此刻就酒樓之上,不過卻不方便大庭廣眾之前露麵,失禮之處,還望薑都督海涵。”


    他這麽一說,倒是將薑桂題的興趣提了起來,於是也沒多羅嗦,手裏提著的馬鞭向酒樓上一指,兩人便帶著隨從上了酒樓。


    薑都督惠顧“一品樓”,酒樓掌櫃自是不敢怠慢,親自為他們安排了雅間,又重擺了酒宴,本想親自站薑都督身邊伺候,但卻被毫不客氣的支開。


    眾人落座,那胡瑛將唯一的那位貴客引見給薑桂題。


    “這位楊瑞文楊大哥,他是蘇北鎮守使徐寶山徐司令的心腹。”


    “哦?徐寶山的人?”


    薑桂題頗感驚訝,仔細打量那人,卻見那人隻是微微一笑,衝著他拱了拱手,然後取下腦袋上的涼帽,一顆腦袋卻是光溜溜沒有半根頭發。


    “徐寶山什麽時候投奔聯合陣線了?”薑桂題隨口一問,他這話說得可不客氣。


    徐寶山不僅是北洋政府任命的蘇北鎮守使,同時他也是蘇北、蘇南一帶的大鹽梟,淮揚一帶的私鹽基本上都由他控製,此次南北武裝衝突,徐寶山也奉了袁世凱的命令,率部南下浦口,開到上海南京一線,歸北洋南進第一軍統帥王士珍指揮。


    但是現,這個楊瑞文的出現表明,徐寶山很可能正與聯合陣線暗通款曲。


    如果說薑桂題是騎牆觀望的話,那麽這徐寶山顯然就是吃裏爬外了,也難怪薑桂題瞧不起徐寶山。


    “卻不知薑都督又是何時與聯合陣線掛上的線?”楊瑞文反唇相譏,這話裏的意思也是很明白的,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五十步就不必譏笑百步了。


    薑桂題冷哼一聲,也沒發火,隻是向胡瑛望去。


    胡瑛說道:“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瞞薑都督。徐鎮守使現就率部駐紮南京一帶,此次派楊大哥去武漢,正是為了棄暗投明的事情。而且楊大哥從武漢返回,特意繞道鳳陽,隻是為了送一封信,這封信現我手中,不過收信的人卻不是我,而是薑都督。”


    胡瑛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證實了薑桂題的猜測,也讓他對這個徐寶山的動向感興趣了。


    “那信是怎麽回事?”薑桂題問道。


    “這封信現可以給都督過目,不過給都督之前,鄙人想問一聲,這幾日裏,這加入聯合陣線的事情,薑都督考慮得如何了?”胡瑛反問。


    薑桂題歎了口氣,說道:“袁世凱倒行逆施,悍然藐視革命,藐視憲法,視國會如玩物,實是令人氣憤。我與眾人商議了幾天,還是決定投奔聯合陣線,我已命人拿住了徐樹錚,就等胡先生一句話了。”


    “好!好!識時務者為俊傑。薑都督如此深明大義,實令下佩服。不過聯合陣線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薑都督若想聯合陣線裏吃得開,就得拿出誠意。”


    “胡先生管說。”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想請薑都督派兵拿下徐州。現毅軍主力就鳳陽,距離徐州很近,而且徐州現空虛,正是進攻良機。”


    胡瑛的話讓薑桂題有些躊躇,徐州位於山東、河南、安徽、江蘇四省交界處,而且是京杭大運河上很重要的一個樞紐,占領了徐州,就等於是山東南部打入了一根楔子,北洋方麵肯定會有所動作,絕不會坐視徐州陷落。


    “徐州現沒有多少北洋軍,以毅軍之力,占領徐州不難,難得是如何守住?”薑桂題有些左右為難。


    “不。不必守住徐州,隻要讓北洋方寸大亂就可以了。這封信是聯合陣線委員長趙振華的親筆信,請薑都督過目。”


    胡瑛神秘的一笑,拿出一封信,交給了薑桂題。


    “看了信,薑都督就明白委員長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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