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變起京城(下)


    聽著那些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端錦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現營救行動已經開始,開弓沒有回頭箭,便是前頭是一堵牆,端錦也隻能閉著眼往前衝了。


    成敗此一舉,若是成功,以後那“滿洲國”的權臣中就有他端錦的身影,若是失敗,能不能活著離開京城都是未知數。


    這不僅是賭博,這是賭命,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遠大前程,用滿清廢帝的性命去換一個八旗王朝的複辟機會,是用這滿城八旗百姓的性命去換一個旗人的局麵!


    其中未必沒有負氣報複共和派的緣故,但是自從聯絡上了“關外八旗”,端錦心中對複仇的渴望反倒降低了許多,現,他意的是能不能用這次賭博給自己爭取一個遠大前程,以前,為了給他兄長端方報仇,端錦並不介意賠上自己性命,但是現,他不這麽想了,因為死人是不可能得到高官厚祿的,而端錦現所付出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這個功名利祿。


    而這,也正是他為什麽如此緊張的緣故,端錦希望自己能夠將滿清廢帝溥儀從醇王府裏救出來,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活著跟那位小皇帝一起去東北複辟他的大清國,然後享受那享不的榮華富貴。


    不能享受榮華富貴的話,又何必做這種冒險呢?


    現,端錦就坐醇王府裏,一身苦力的打扮,身邊則坐著那位臉色煞白的醇親王載灃,至於那位小皇帝陛下,現正廢太後隆裕的寢室裏換衣服。


    端錦是昨天下午混進醇王府裏的,依靠的還是那位五湖貿易公司老板龔清秀的那幫“內應”,不僅他自己混進來了,同時混進王府的還有幾個“關外八旗”派過來的綠林好漢,那都是白山黑水之間做過馬匪的,殺人放火樣樣行,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他們不僅混進了王府,還帶來了一些武器和炸彈。


    以前,那幫革命黨人就是用炸彈攪得整個滿清官場不得安寧,現,旗人是該還以顏色了,這些炸彈可比當年那幫革命黨做的炸彈厲害多了,這都是日本軍部特製的手擲炸彈,裏頭填充的是猛炸藥,一顆炸彈就能炸翻一堵牆,能不能逃出王府,就看這些炸彈了。


    端錦巴不得快離開醇王府,但是他現還是必須忍耐,因為接應他們的人還沒發出信號,那麽也隻能這四麵八方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中戰戰兢兢的等待。


    “王爺,你怎麽還不去換衣服?現你穿這身朝服,這麽惹眼,到時候怎麽逃?那腳上的朝靴也換去為好,萬一不能坐車去東交民巷,咱們也隻能用腳走去,這種朝靴是不能走遠路的。王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啊,當年咱們八旗關外頂風冒雪,四出征戰,這才換來這中原的花花江山。”


    見載灃坐那裏一動不動,端錦皺了皺眉,對於這樣一個性子的攝政王,他也是無可奈何,去年清廷決定將這江山交給載灃打理,這個決策端錦看來是非常愚蠢的,如果當時是讓慶王那幫人上位的話,那麽,或許這滿清王朝還能多撐些年頭,至少,不會把袁世凱逼反,沒了袁世凱的“兵諫”,就憑南方那幫革命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把那大清國給掀翻的,不過那樣一來的話,端錦也就不能坐這裏跟攝政王說話了。


    富貴險中求,這話說得是不錯,可是也要看值得不值得,如果此次營救行動成功,那麽,他端錦就是“護駕功臣”,將來滿洲國立起來了,他那朝廷上的地位就不是小恭王、肅王那幫人可以比得了,所謂“患難見真情”,現跟載灃一起坐這裏戰戰兢兢,這就是以後平步青雲的資本,所以,此次逃亡,不僅要帶上那位小皇帝,還要把這位懦弱的攝政王也一起帶上,無論如何也要保證他活著趕到奉天。


    畢竟,那位宣統小皇帝今年才區區四歲,無論如何也是記不住端錦這位護駕的功臣的,隻有伺候好了載灃,端錦才能擁有一個遠大的前程。


    聽到端錦催促,載灃點了點頭,喊來兩個小太監,讓他們就這廂房裏為自己換衣服。


    那是一套苦力的衣服,穿這種衣服行動方便,隻是載灃能不能穿著這衣服飛奔,連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底,這麽多年以來錦衣玉食,這位細皮嫩肉的王爺怎麽可能像苦力一樣奔跑呢?能走著去東交民巷就已是很不錯了。


    兩個小太監哭哭啼啼的為載灃換完了衣服,然後跪了下來,將頭磕得“砰砰”直響。


    “攝政王,奴才舍不得攝政王走啊,一想起攝政王要到那東北苦寒之地吃苦,奴才們這心裏就堵得慌。雖說小恭王傳來話,說為攝政王尋到了伺候的人,可是這麽多年來,奴才們伺候攝政王伺候慣了,那些也不知道小恭王從哪個旮旯裏找來的人哪裏懂得伺候主子的道理?個個粗手粗腳,不要說小主子了,就是攝政王自己也吃不消啊。奴才們剛才也想過了,攝政王一走,奴才們自己活著也沒什麽味道,性就跟那幫共和反賊拚了吧,也算是為朝廷忠了,隻望攝政王去了東北後,別忘了奴才們曾經伺候過攝政王就行了。”


    那兩個小太監一邊幹嚎,一邊哭訴,這使載灃的臉色難看了,而端錦是將臉一拉。


    “你們兩個狗奴才,當真是不知好歹麽?主子要走,你們不拖他的後腿已算是忠心耿耿了,說得這麽大義凜然,你當我不知道你們這幫閹奴到底是什麽玩意麽?都給我閉嘴!驚動了外院的兵,我一刀一個了結了你們!”


    端錦惱火是有理由的,他本來就告誡過載灃,真正逃出王府之前,千萬對這個出逃計劃保密,誰也不要告訴,可是,就今天上午,這個攝政王竟然召集起來一幫心腹太監,告訴他們自己要走了,讓他們自己好自為之,載灃如此鹵莽行事,這讓端錦非常惱火,但他又不能衝著載灃發火,現這兩個小太監自己撞了上來,他當然會厲聲嗬斥。


    這幫太監的心思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跟著載灃去東北,雖然現他們不愁吃喝,可是畢竟無權無勢,所以,他們也是堅定的滿清複辟派,隻要滿洲國立起來,他們就依然是皇城裏的太監,這身份一變,權勢也就不必擔心了,當年的西太後身邊的紅人李蓮英公公,那可是堂堂正四品啊。


    但是太監們的想法正好與端錦的打算背道而馳,現他們是打算逃亡,怎麽可能帶那麽多人一起走?能護著載灃、溥儀兩人逃去東交民巷那已是不易了,怎麽可能再帶一幫太監過去?趨炎附勢也得選個時候,這幫太監現來向載灃表忠心,未免也太不識趣了。


    “端爺,端爺!求求您,讓奴才們跟您一起去東北吧。”


    “攝政王,攝政王!您跟端爺說一聲,讓他高抬貴手,帶著奴才們一起去東北吧。”


    兩個小太監仍然是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去東北,這讓端錦徹底火了,別的還沒什麽,關鍵是這兩個小太監的話裏有話,這意思好象是跟載灃說,現這裏做主的人不是他攝政王,而是這個端錦一樣,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挑撥離間,端錦殺心都動了。


    不過沒等端錦叫來手下將這兩個小太監拖下去,廂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壯漢站門外小聲說了幾句。


    “王爺,端爺,外頭接應咱們的人發信號了。現外院的兵正好換崗,咱們現走合適。”


    端錦急忙走出門去,順著那壯漢的手指望去,卻見天空中懸浮著一盞孔明燈,已飛起半空百多尺高,從距離來看,就是這王府附近升上去的。


    見載灃也走出了屋,端錦急忙說道:“王爺,咱們快去找皇上,咱們馬上就逃走。”


    載灃臉色蒼白的看了眼那盞緩緩上升的孔明燈,不無擔憂的說道:“端錦,你有多少把握讓咱們活著逃到東交民巷?就算咱們逃了過去,可是如果列強使館不肯收留咱們,豈非是自討沒趣?”


    端錦急道:“王爺,箭已上弦,不得不發。現咱們再遲疑,就逃不出去了。至於東交民巷,王爺管放心,現列強對於共和政府囚禁退位皇室的做法極為憤慨,尤其是英國皇室和日本皇室,他們已多次命令公使提出抗議,隻要咱們去了東交民巷,至少咱們也能弄個‘國事犯’的待遇,就算去不了東北,也可以去外國避難,總好過這裏當囚徒。王爺,就算您不為自己想想,您也該為皇上想想,您總不會眼睜睜看著皇上一輩子就呆這醇王府裏吧?”


    前麵幾句倒也沒什麽,多使載灃動搖一下而已,可是後那幾句話卻很有殺傷力,載灃是廢帝溥儀的親生父親,他當然不願意看到兒子這醇王府裏呆上一輩子,所以,他終還是將心一橫。


    “走!”載灃伸手一撩袍角,卻抓了個空,這才想起已換了衣服,於是也沒廢話,走前頭,向廢太後隆裕居住的那座小院走去。


    到了小院,隆裕已換了民婦裝束,廢帝溥儀也換了衣服,屋裏還站著幾個同樣平民打扮的男女健仆,這都是特意挑選出來的,整個王府裏頭,也隻有這幾個人有資格跟著端錦他們一起走。


    這時,王府柴房方向突然傳來喊叫。


    “著火了!著火了!”


    端錦知道,是時候離開王府了,於是帶著載灃等人走出小院,來到西側院牆,幾名太監打扮的壯漢早已站哪裏,見端錦等人過來,就點燃了導火。


    “轟!轟!”


    幾聲巨響,那院牆已被轟塌一丈多寬,眾人一擁而出,奔進一條後巷,那裏已等著幾輛馬車,眾人上了車,端錦等人乘車向北行去,其它馬車分別駛向不同方向,以此迷惑追兵。


    就端錦等人坐馬車裏慶幸出逃順利的時候,醇王府裏卻是一片混亂,柴房的大火迅速蔓延到附近的建築,半個王府濃煙滾滾,許多駐守王府的士兵都奔向內院,開始動手滅火,另一些士兵則扛著步槍趕去爆炸聲傳來的方向,隻有幾名聯合陣線的官兵提著鴿子籠鬼鬼祟祟的從正門離開了王府,附近的僻靜處將籠子裏的那幾隻鴿子釋放,看著它們飛遠,然後幾人換了平民衣服,趕去距離王府不遠的一間報館,利用報館裏的一部電話搖通了另一部電話。


    “籠中鳥已飛,可以收網了。”


    一名軍官衝著話筒淡淡的說了兩句,然後壓下電話,向另外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迅速離開了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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