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暴風雪”行動


    北風呼嘯著,夾雜著雪粒子撲麵而來,讓人睜不開眼。


    這雪已下了一夜,地麵的積雪已有半尺來厚,迎風坡的雪厚,這種天氣裏,外出基本上是一種冒險,尤其是這種地方。


    這裏是沈陽西郊,這裏的冬天可不是直隸、山東那裏的冬天可以比的,這裏,過冬那叫“貓冬”,意思是能不外出量不外出,這屋裏的火炕、牆外的夾牆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裝備,人說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杌拉草,這三樣寶貝裏頭,有兩樣都跟“貓冬”有關,貂皮是有錢人家的,那杌拉草就是窮哈哈們的了,東北人之所以將高幫保暖靴稱為“杌拉”,也正是這個緣故,因為窮哈哈們是穿不起棉花的,那靴子裏填得都是杌拉草。


    偏偏這風雪交加的初冬時節,這沈陽西郊卻行進著一支隊伍,這支隊伍由二十幾架馬爬犁組成,每一架馬爬犁上都坐著那麽四五個人,人人是棉衣棉褲,那頭上也戴著四開簾的狗皮帽子,穿得是嚴嚴實實,看上去非常臃腫,而且人人都抱著步槍,紮著武裝帶,武裝帶上掛著的那些牛皮子彈盒、帆布手雷袋這風雪中卻是看不太清楚了。


    所謂“馬爬犁”,其實就是馬拉的雪橇,這是中國叫法,這東北的冬天,帶車輪的交通工具是跑不起來的,於是這馬爬犁就成了東北人冬季裏頭的主要交通工具。


    雖然坐馬爬犁上的那些持槍的漢子們沒有扛著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旗幟,但是從那腰間的手雷袋來看,他們應該都是中國國防軍的士兵,手雷這種武器目前還是中**隊的特色裝備,隻是那手裏的步槍卻是清一色的日造“金鉤步槍”,再結合一下地理環境,那麽分析他們的真實身份似乎也不太艱難了。


    其實這支馬爬犁隊的成員全部都是中國國防軍暫編105步兵師的官兵,從人數來講,正好是一個連的規模,指揮官也是一名連長,名叫章國棟。


    章國棟是安徽舒城人,以前是北洋陸軍第三師的一名班長,上次南北大戰的時候跟著北洋部隊南調河南,與聯合陣線的軍隊作戰,後來北洋陸軍第三師全軍覆沒,章國棟也就做了聯合陣線的俘虜,戰俘營裏度過了一段奇怪的“學習”時光後,又根據他的本人意願重征召入伍,而且被分配到吳光的部隊裏,後來這支北洋部隊改編為國防軍暫編105步兵師後,章國棟也就正式成為了這支部隊的一名排長,由來又因為他有作戰經驗的緣故,被提拔為連長,從當初的一個小兵,到現的連長,手底下指揮著一百多號人,這章國棟也算是心滿意足了,怎麽說,他也算個真正的“長官”了。


    國防軍105步兵師奉命北出山海關,到這東三省彈壓地麵,章國棟也就跟著一塊過來了,而且駐地就沈陽城,作為一個安徽人,章國棟確實有些吃不消這裏的氣候,雖說晚上可以睡火炕,一點也不冷,可是這大冷的天出門外,確實也是對所有官兵的考驗,好陸軍部為105步兵師提供了充足的後勤保障,至少這保暖的衣物是管夠,這出任務之前,每個人還都喝了碗放了辣椒的豬肉粉條湯,這士氣倒是沒有受到影響。


    此次任務非常明確,章國棟接到的營長口頭命令隻有幾句話:


    “去十間房,抓幾個人,對方有槍,騎術也很好,能活捉好,不能活捉,就地擊斃。另外,注意保護探子安全。”


    所謂“十間房”,並不是說十間房子,而是指一個地方,那地方沈陽城的西門外十多裏,距離實勝寺不遠,據說當地前些年隻有幾戶人家,十間土坯房,故此得名“十間房”,現居民稍多一些,也不過數十戶人家,為了防土匪,這些人不僅集中居住,而且還修建了一圈圍牆,如此就成了一座堡子,因為堡子裏姓王的人較多,那地方又被人叫做王家堡。


    至於那個“探子”,其實就是軍事情報局的一名情報員,這人是沈陽當地人,熟悉當地的情況,是前不久才被軍情局招募的,軍事技能和集情報的能力或許還有待提高,但是由於他交遊很廣,耳目眾多,所以營長對此人的情報比較信任。


    這個探子姓楊,因為一條腿有些瘸,走起路來一拐一拐,因而人稱“楊拐子”,據說這是槍傷導致的,早年這個楊拐子綠林裏混過,這槍傷也是拜這綠林同行所賜,雖說對方留下了楊拐子的性命,可是卻將他廢了,從此之後,楊拐子也隻能退出綠林,從良了,靠著多年闖蕩江湖積攢的本錢,楊拐子沈陽城郊開了間燒鍋作坊,如今他楊好漢也算個商人了。


    江湖中打滾多年,楊拐子深知靠山的重要性,現既然不能混綠林了,那麽,這軍事情報局似乎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靠山了,所以,這情報員他做得也是有滋有味,隻是確實要冒些風險,好綠林裏混了幾年,這槍法是練出來了,而且上級也特意給他配了一把左輪手槍,用於防身,尋常小蟊賊,楊拐子還真不放眼裏。


    現,楊拐子就坐章國棟連長的身邊,把玩著那把左輪手槍,那雙手是凍得通紅。


    章國棟縮著脖子,看了楊拐子一眼,當初北洋陸軍第三師潰散之後,章國棟也曾動過加入綠林的心思,隻不過因為一幫武裝農民的緣故,他才不得不打消了投身綠林的念頭,戰俘營裏呆了十多天,因此,他對於綠林中人是有著好感的,這一路之上,他可沒少跟這楊拐子套話,隻是楊拐子話不多,兩人確實也熱乎不起來。


    “章連長,咱們快到地方了,你看是不是該把這些馬爬犁停下來了?再走,那就要打草驚蛇了啊。我看這雪眼看著就要放晴,如果圍子上放得有眼子的話,他們老遠就能望見咱們,咱們不僅得下爬犁,還得披上白鬥篷。”


    雖然楊拐子壓根就沒抬頭,可是這說出來的話卻讓正找話頭的章國棟對他佩服了。


    “停下!停下!披鬥篷,披鬥篷。”


    章國棟衝著車夫喊了兩聲,他的馬爬犁走前頭,因此,很快整個馬爬犁隊就都停了下來,官兵們下了爬犁,披上了白色鬥篷,與那雪野融為一色。


    “連長,咱們從這裏走過去?讓我的排去做尖兵吧。”一名排長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了過來,扛著挺輕機槍向章國棟請示出擊。


    “對,咱們就從這裏走過去,來個兩麵夾擊。王金堂,你帶著你的排從北邊繞過去,其他人跟著我堵南邊,槍聲一響,你帶人衝過去拿人,如果對方反抗,就打死他們,兩挺機關槍,一挺由我掌握,另一挺給你。如果對方衝出屋,你們就後頭攆,攆到我這頭,我收拾他們。”章國棟點了點頭。


    “區區幾個旗人馬匪,跑不了的。”王金堂領命而去。


    楊拐子走到章國棟跟前,指了指那些拉爬犁的馬,說道:“章連長,這些馬也都卸了爬犁,讓會騎馬的兄弟牽著走,如果叫人騎馬逃了,咱們也能去追。”


    “沒有馬鞍。咱們是步兵師,馬鞍不多,這次出來,就帶了五個馬鞍。”章國棟有些無奈。


    “那就隻牽五匹馬,多了累贅,剩下的馬遠遠跟後頭,叫個人看著點,別叫人給黑了。這關外可不比關內,沒了馬,那是寸步難行。”


    楊拐子一板一眼,章國棟也不敢大意,急忙照著這個探子的吩咐做了,然後召集軍官,對著地圖進行了一番簡短的戰前動員和部署,隨後,這一百多人的隊伍就分成兩股,一股從東邊繞到十間房北邊,另一股由章國棟親自率領,從南邊繞了過去,楊拐子因為腿腳不便,就坐著馬爬犁遠遠搶前頭探路。


    二十多分鍾後,章國棟帶著隊伍趕到了距離十間房隻有半裏地的一片高粱地裏,這時,那雪粒子不再簌簌的落了,能見度比剛才強多了。


    現是冬天,那地裏無遮無擋,官兵們隻能田埂上匍匐隱蔽,章國棟舉著望遠鏡向堡子那頭眺望,看到了楊拐子站堡子外頭發來的信號,於是果斷的下達了出擊命令,帶著官兵奔向十間房,隻是由於積雪的緣故,這速度確實是比走還慢。


    沒等章國棟帶著部隊衝到堡子近前,那堡子裏頭已經傳來槍聲,先是步槍的零星射擊聲,接著便是機關槍的點射聲,清脆的槍聲中,那堡子裏突然衝出幾名騎士,馳馬奔向南邊,但是老遠望見南邊過來的隊伍,那幾名騎士又調轉方向,往東奔去。


    “打!打!機關槍開火!”


    章國棟也顧不得抓什麽活口了,當即下達了開火命令。


    “啪!啪!”


    “噠噠噠……噠噠噠……”


    槍聲立即密集起來,炒豆一般,很快就將那幾名騎士撂翻,至於是否是打死了,卻也不清楚。


    見那幾人已被打倒,章國棟急忙命令一個排趕去堡子裏清理戰場,而他本人則率領另一個排靠上那幾名被打翻的騎士。


    等到了近前,這才發現沒有全部打死,其中兩人還活著,隻是腿部中彈,無法行走,於是,這俘虜也抓住了。


    其中一名俘虜被活捉的時候,正打算用火柴將一隻褡褳裏的幾張紙點燃銷毀,但是也不知是火柴受潮,還是火柴質量低劣的緣故,這火根本就沒燒起來,於是,這幾張紙也成了戰利品。


    章國棟文化不高,對那幾張紙不感興趣,但是他也知道,這是情報,所以立即將那幾張紙交給了文書,叮囑他保管好,這名文書其實也是這個步兵連的文化教員,是由那個“政宣委”派到部隊裏的,每個連都有一名這樣的文化教員,平時若無任務,這官兵們都必須跟著文化教員學習寫字,並學習讀書看報。


    章國棟並不清楚,就他的連對十間房發動突襲的時候,沈陽周遍地區,同樣的一幕也各地先後上演,不僅沈陽是如此,長春,牛莊、錦州、鐵嶺等遼寧重要城鎮都進行同樣的清剿行動,而行動的目標則直指那幫“關外八旗”,從小嘍羅到大頭領,短短幾天時間,就打死數百嫌疑人,活捉數千,一時之間聲勢浩大,全省監獄一時人滿為患,為了甄別這些嫌疑人,不得不從關內調來許多專業審訊人員,其中不乏前清衙門裏的問案高手。


    此次行動,定名為“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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