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辦案


    陸建章,字朗齋,安徽蒙城人氏,北洋武備學堂畢業,1895年參加小站練兵,曆任右翼第三營後隊中哨官、稽查先鋒官、左翼步隊營管帶、北洋練兵處軍學司副使、北洋陸軍第四鎮第七協統領官、山東曹州鎮總兵、廣東高州鎮總兵、廣東北海鎮總兵,直到“戊申革命”爆發,他一直混跡於滿清官場。


    清廷倒台之後,北洋集團掌握中樞權力,為了控製部下,同時也是為了集情報,袁世凱將時任北洋陸軍第四鎮第七協統領的陸建章調出軍隊係統,編入內政部,讓他全權主持京畿一帶的治安與情報工作,此人沒別的長處,就是一個“忠職守”,這是袁世凱給他的評價,但是對於那些袁世凱的政敵而言,陸建章就是“凶神惡煞”,人送綽號“陸閻王”,被他下令捕去的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兩年前,“北洋之龍”王士珍南京被炸彈襲擊,重傷不能理事,他的那個“東南巡閱使”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引起孟恩遠、張永成等高級軍官的覬覦,再加上當時袁世凱病危,徐世昌代理總統,政局動蕩不寧,為了穩住南方局勢,徐世昌將陸建章派到了南京,讓他去調解“東南巡閱使”的爭端。


    陸建章與孟恩遠是兒女親家,兩人關係不錯,也正是靠著這層關係,再加上外部合力的作用,終,因王士珍遇刺而引起的東南地區不穩局勢暫時得以緩和,而作為利益交換與權力製衡,陸建章也取代張永成做了北洋第五師代理師長。


    但是陸建章的師長位子沒坐多久,隨著聯合陣線的上台執政,一批北洋高級軍官被調離了部隊,陸建章就是其中一位,不過中樞也沒虧待這幫交出兵權的北洋軍官,都用高官厚祿養了起來,陸建章被委了個“內政部警務督察”的職務,監督全國警政,常駐上海,並擔任一所高級警官學校的校長,督促幾名從法國請來的退休警官推行現代刑事偵察技術。


    陸建章對現的地位比較滿意,倒不像段祺瑞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怪話連篇,過去的那兩年裏,他已為這個國家培養了數千名合格的高級警務人員。


    警務督察,這消息自然靈通,所以,實際上徐寶山收到中樞任命他為專案組組長的電報之前,陸建章就已經知道他即將主持對這件“內政部一號專案”的調查工作了,雖然他隻是副組長,但是他卻明白,“組長”徐寶山其實隻是掛個名義而已,對於這件案子,中樞的立場很明確,“量避免當地勢力插手”,陸建章看來,徐寶山就是那個“當地勢力”。


    說句實話,陸建章對徐寶山也沒有什麽好印象,他看來,當初的那件王士珍遇刺案,這位徐督軍可是也有嫌疑,雖然那件案子終不了了之,但是這並不代表陸建章會改變他的看法,畢竟,對於陸建章而言,王士珍和他同為北洋出身的軍官,兔死狐悲的情緒也是存的。


    至於現這件汪兆銘遇刺案,陸建章倒是絲毫也不帶個人情緒,汪兆銘是革命黨出身,而且為了出人頭地不惜賣友求榮,就這一點來說,陸建章倒是覺得有些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的味道,他甚至認為策劃此次刺殺行動的幕後黑手很可能就是同盟會殘餘分子。


    當然,這僅僅隻是他的懷疑,關鍵還是需要證據,所以,此次過來南京辦案,他是帶來大批精幹人手的,其中不少人都有豐富的刑事偵緝經驗,相關的技術設備也帶了幾箱,其中還有一套剛剛從法國引進的式指紋采集設備。


    準備充分,陸建章自然不需要跟徐寶山客氣,所以,當他發現徐寶山對他的到來不是很高興的時候,他也隻是冷冷的打了聲招呼。


    “徐督軍,別來無恙啊?兩年未見,你是愈發神采熠熠了啊。”


    這是反話,現隻要認真看一看徐寶山的臉,就知道此人健康狀況大不如前,眼泡通紅,臉色發青,再看看那桌上的酒,以及那陪酒的幾名欲求不滿的小妾,就知道這位徐督軍是酒色過度,俗話說“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剔骨尖刀”,這兩樣都是好東西,可也都是要命的東西,適當的消遣一下沒問題,但是如果沉迷其中的話,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徐寶山倒是沒有聽出陸建章話裏的嘲諷意味,他見對方沒提兩人以前的過節,性也就沒再糾纏這個問題,指了指一張凳子,示意陸建章坐下說話。


    陸建章謝了座,開門見山的說道:“徐督軍,此次汪省長遇刺案,案情撲朔迷離,要想快查明此案,咱們必須馬上行動。徐督軍,你這便派幾個得力人手,跟我去浦口吧。”


    徐寶山拿起湯勺,喝了口湯,慢吞吞說道:“不忙,不忙,待我吃完飯,跟你一起過去,好歹我也是專案組組長,多少可以給你些建議。對了,陸副組長,你吃飯了麽?沒吃的話,就一起這裏吃吧。來人啊,給陸副組長添雙筷子,再拿隻碗。還有你的那些隨員,就廂房裏用飯吧。”


    見對方居然以“組長”身份大言不慚,陸建章心裏好笑,這種外行他見多了,勘驗案發現場對這種人來講那就是走個過場而已,而且刺汪案撲朔迷離,似乎有很深的背景,連陸建章都沒把握偵破此案,徐寶山又能給什麽建議呢?


    這年頭,動不動就是暗殺,陸建章已經有些麻木了,偏偏這種涉及政治背景的暗殺事件往往不能當真,當真了,那吃虧的人就是陸建章自己了,所以,到底該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來偵辦這件“一號專案”,陸建章還沒拿定主意。


    “多謝徐督軍,陸某已火車上用過飯,我的那些隨員也都用過飯了,若是徐督軍不介意的話,陸某想先行一步,去浦口火車站看看。”陸建章起身告退。


    “也沒什麽可看的,我手下已經去看過了,當時汪省長剛下火車,走出火車站打算上馬車,趕去碼頭乘渡船,可是還沒上馬車,那槍手就開了槍,一共就打了兩槍,一槍打中了脖子,一槍打中了大腿,我開始以為是近前開槍,可是後來才知道,那槍手是藏一間旅館裏,二樓房間,視野開闊,距離火車站有好幾百步遠,隔著這麽老遠,居然一擊就中,這槍法那是出神入化啊。”


    見陸建章急著離開督軍府,徐寶山性扔了湯勺,站起身,讓那幾名小妾幫他穿了軍裝,並趁著這個工夫簡單的向陸建章介紹了一下案情。


    “與目標相距數百步遠,想必用得是長槍。”陸建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就是長槍,汪省長大腿裏頭那顆子彈頭被大夫挖了出來,另外一顆打中脖子的後來也馬車上找到了,我看了子彈頭,雖然碎了,可是拚起來倒是非常像七九步槍彈,還是尖頭彈,這種子彈,老套筒、老漢陽都不能用,隻能給漢陽造用,要麽,幹脆就是德國造的原裝貨,現能搞到這種步槍的人可不多。”


    徐寶山穿上軍裝,提起馬鞭,邊說邊往外走,陸建章也跟了出去,那些原本等廂房裏的刑偵人員見頂頭上司走了出來,於是急忙也趕了過去,站了一排,由陸建章一一為徐寶山引見。


    旁人倒也罷了,倒是那個叫馮玉祥的引起了徐寶山的興趣,因為根據陸建章的介紹,此人是他的外甥,以前也是北洋軍的軍官,南北大戰的時候負傷被俘,後來徐世昌通過趙北將他從聯合陣線的戰俘營裏提前弄了出來,這之後,他就一直跟舅父身邊,現,他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刑偵專家。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隻是,現中樞正提倡廉政運動,打擊官場裙帶風,小馮啊,你跟著你舅父似乎有些不合適,既然你也是帶過兵的,不如到我這裏,我提拔你做營長。”


    徐寶山先是老氣橫秋的讚了幾句,然後又夾槍帶棒的羅嗦幾句,這話裏頭的意思很清楚,那是說陸建章用人唯親,以權謀私。


    陸建章眉頭一擰,麵無表情的回了一句:“玉祥加入警隊,這是總統先生親自批準的,其實玉祥是想繼續軍中發展的,但是地方軍隊,玉祥卻是沒有興趣的。”


    這話也是夾槍帶棒,讓徐寶山非常不滿,冷哼一聲,調頭就往督軍府正門走了過去,幾名馬弁牽來戰馬,伺候著徐督軍先行前往碼頭,至於陸建章等人,隻好自己想辦法趕去碼頭,等他們到了碼頭,徐寶山已經乘坐渡船到江北去了,陸建章等人隻能等候下一班渡船。


    等陸建章帶著手下好不容易趕到江北的浦口,徐寶山卻已經火車站邊的一座茶樓上閑坐品茶了,旁邊還簇擁著一幫馬屁精,至於現場勘察的事情,徐督軍壓根就沒打算去主持,而是放手讓陸建章去辦。


    見徐寶山一副悠閑模樣,陸建章很快就將他的嫌疑排除了,這件刺殺案是耐人尋味了。


    說是現場勘察,其實也沒什麽好勘察的,汪兆銘遇刺時的那輛馬車已經被拖走,停車的那地方隻剩下一灘幹透的血跡,而且由於沒有保護現場,這個線幾乎毫無價值,至於槍手潛伏的那間旅館房間,倒是被軍警封鎖起來,可是由於槍手行動迅速,撤退得也非常快,現場也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或證物,隻有旅館夥計的敘述可以大致的勾勒出槍手的輪廓。


    根據旅館夥計的描述,訂下房間的是個中年漢子,相貌平平,毫無引人注目的地方,山東口音,自稱是煤炭商人,訂房間時使用的身份證雖然是完整的,但是陸建章向內政部拍電報查詢之後,卻得知那名嫌疑人的身份證沒有內政部備案,換句話說,那是假證件。


    除此之外,什麽有價值的線都沒有發現,就連槍手到底有幾人,以及他們是如何將步槍偷運進旅館房間的,這些問題也得不到答案,唯一的收獲就是,這幫槍手很可能是“職業刺客”。


    這是一件無頭案,偵破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陸建章束手無策,帶著手下旅館裏折騰了一上午,後也隻能空手而回,而這時,那位原本高坐茶樓的徐督軍卻已經回南京了。


    浦口找了間飯館吃了午飯,陸建章思來想去,自忖他沒有能力接手這件肯定有政治背景的案子,但是這是中樞交代下來的任務,他也不能推辭,隻能硬著頭皮幹下去,大不了也像王士珍遇刺案一樣給它來個不了了之,反正這年頭偵破不了的案件多如牛毛,而且專案組的組長是徐寶山,到時候即使上頭追究辦案不利的責任,他陸某人也不用頂缸。


    至此,陸建章辦理此案的基本立場已經確立下來,那就是敷衍了事,裝模作樣。


    這倒是與他以前的“忠職守”的作風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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