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奇兵(下)


    斜陽殘照,映著那一片波浪細碎的海灣,這風景秀麗得讓人陶醉,隻是那陸地遠處騰起的黑煙和不時傳來的炮彈爆炸聲多少使這海灣的風景看上去多了幾分殘酷,再配以海岸上那些荷槍實彈等待登船出發的中國步兵和炮兵,這秀麗的風景中竟已帶上了幾分殺氣。


    站貨輪駕駛台邊的露天艦橋上,饒國梁舉著望遠鏡,仔細的向那內陸方向黑煙騰起的方向眺望,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他可以想象那裏戰況的激烈程度,說句實話,他很佩服陸軍的戰鬥意誌,雖然相比陸軍,他仍然堅持認為海軍的潛艇兵才是所有軍種、兵種中優秀、勇敢的。


    作為一名潛水艇指揮官,饒國梁很清楚潛水艇的“綽號”是什麽,“水下棺材”,這個綽號得名於早期潛水艇那誇張的故障率,而潛水艇又不比水麵艦艇,一旦出現故障,潛水艇往往都是一個下場,那就是沉沒,潛水艇的艇員們根本就沒有多少逃生的機會。


    過去幾年的潛水艇指揮官生涯中,饒國梁也碰到過幾次潛水艇事故,隻是因為及時得到控製,他才多次化險為夷,並得以參加這場偉大的戰爭。


    必須承認,潛艇兵的心理素質遠高於其它兵種,不然的話,那種完全封閉的水下環境中,一旦心理崩潰,不要說是作戰了,隻怕連駕駛潛艇都做不到。


    作為潛艇兵的一員,饒國梁的心理素質顯然是非常過硬的,這從一個細節就可以看出來:兩天前他剛剛軍事法庭完成初步的“過堂”程序,換了其他軍官,或許早就蔫了,別說再上前線,恐怕連飯都吃不香了,可是饒國梁現卻是意氣風發的來到了前線,並且負責指揮一艘五百噸級的輪船,為前線運送軍火物資,誰能說他饒國梁心理素質不過硬呢?


    其實真相是,饒國梁從軍事法庭出來,正好碰見了到陸軍部辦公的蔡鍔,蔡鍔問明情況,二話不說,就叫他回前線“戴罪立功”,正好,當時一艘運輸船的船長被憲兵查出盜竊軍火物資,因而遭到逮捕,那艘運輸船缺個合格的船長,於是饒國梁就被蔡鍔一紙調令,調去了運輸船隊。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饒國梁並不認為他此次指揮運輸船是“戴罪立功”,如果要立功的話,當初他指揮他的那艘近岸防禦型潛水艇擊沉日本海軍“淺見”號裝甲巡洋艦已經算是立了一功了,雖然他的那艘潛水艇也因為貪功冒進而損失旅順港裏,但是如果換算一下的話,一艘潛水艇換一艘裝甲巡洋艦,這個買賣基本上是劃算的,隻不過軍事法庭那幫“黑臉”們的眼裏,饒國梁依舊是戴罪之身,他必須解釋清楚他的那艘潛水艇到底是為什麽損失的。


    這可解釋不清楚,至少現解釋不清楚,隻要那艘潛水艇沒有撈起來,軍事法庭就無法判斷饒國梁指揮過程中到底是否有失誤,而且即使戰後撈起那艘潛水艇,恐怕也很難搞清楚到底是如何損失的,因為那艘潛水艇早就被鄭雷子用魚雷給炸碎了。


    偏偏這種時候,鄭雷子借口前線戰事緊張而不願去法庭做證,於是,饒國梁的這個“玩忽職守”的罪名現隻好繼續掛著,一切等戰後再說。


    不過饒國梁倒是不太擔心軍事法庭會對他進行嚴厲懲處,畢竟擊沉日本裝甲巡洋艦的功勞擺那裏,空軍的偵察和艇員的證詞也證實了這一點,而且他的指揮確實沒有什麽可以指責的,至於所謂的“貪功”,這簡直是笑話,要說貪功,那個鄭雷子一樣貪功,所以也跑進了旅順港進行伏擊,隻不過鄭雷子的運氣比饒國梁好一些罷了,所以,軍事法庭不太可能判饒國梁有罪,現他唯一擔心的是海軍部會不會因為此事而對他產生偏見,將他調離潛水艇部隊。


    饒國梁不想離開潛水艇部隊,他願意像張廣洋那樣指揮遠洋潛艇遨遊太平洋,如果因為潛艇損失而使他的這個理想破滅的話,他恐怕會去跟海軍部理論的。


    “廣洋啊廣洋,你現到底什麽海域呢?現報紙上到處都登載著你的戰績,你就是中國潛水艇部隊的精神偶像,偏偏你的同班同學現卻隻能這裏駕駛貨船,唉,這就是差別啊。”


    拿著望遠鏡,站露天艦橋上眺望陸地戰場,饒國梁心裏所想的卻依然是他的那個遠洋潛艇指揮官的夢。


    “船長,人都上船了,可以給鍋爐加壓了麽?”


    一名船員匆匆跑到前甲板上,仰著頭詢問饒國梁。


    對於“船長”這個稱呼,饒國梁現還沒有完全適應,所以直到那名船員又重複了一遍問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喊他。


    “加壓,駛往停泊區。”


    饒國梁點了點頭,然後向甲板上望了一眼,見那裏已站滿了陸軍士兵,其中一些頭戴船帽的官兵引起了饒國梁的注意,從肩章上看,他們應該是特戰部隊的官兵,饒國梁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特戰部隊也參加了這次登陸行動。


    湊巧的是,特戰部隊的指揮官朱大牛也饒國梁的船上,饒國梁趕去甲板一問,這才弄明白這支部隊為什麽會這裏。


    本來特戰部隊是遼陽駐守,蓋平戰役結束之後才奉命南調,原打算參加遼中地區戰鬥,但是前敵指揮部隻是將這支部隊當作預備隊使用,始終沒有調去前線,特戰部隊的官兵從開戰之初,到戰役尾聲,始終沒有打過一仗,從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憋著口氣,朱大牛忍不住向統帥堂拍電報,一再請戰,終,此次季雨霖策劃的敵後登陸作戰才使特戰部隊走上戰場。


    與其它陸軍部隊相比,特戰部隊的官兵顯然能適應海上的顛簸,當這艘征用自民間航運公司的五百噸級貨輪駛向停泊區的時候,隻有特戰部隊的官兵們能夠甲板上站穩,其它部隊的官兵隻能坐甲板上,忍受著暈船的痛苦。


    暈船還不是痛苦的,等待才是痛苦的,由於金州灣一帶沒有合適的港口,所有參與登陸行動的部隊隻能利用舢板、小船登上運輸船,這影響了登船速度,所以,當饒國梁的這艘船已經裝滿人員裝備之後,其它的運輸船還岸邊慢吞吞的裝載人員物資。


    利用等待的這段時間,饒國梁仔細檢查了一下輪船的機器和舵機,這艘輪船是一艘很有些年頭的舊船,是當年中樞政府鼓勵民間航運公司大發展的時候由一名中國商人從英國洋行購買的舊船,已經海上漂泊了十多年,保養狀況很差,再加上高利用率,現這艘貨輪早已是破爛不堪,船上的機器經常出現故障,這軍用物資的運輸中就已顯得非常不便,別說是現這種軍事進攻任務了。


    等饒國梁從底艙回到甲板上的時候,岸邊的後一艘運輸船已經駛離了海岸,正向停泊區駛來,不過負責護航任務的魚雷快艇部隊和炮艦部隊仍舊沒有發出的信號,看樣子是打算等天黑之後再趁夜摸過去。


    季雨霖決定實施敵後登陸作戰的方案是上午確定的,饒國梁他們的船隊是中午接到命令從營口南下金州灣的,而下午運輸船隊開始裝載人員裝備的時候,空軍又對木場堡以南地區的日軍進行了數次空中偵察,選定了佳登陸場,而且為了轉移日軍注意力,空軍還特意發起了一次空中突擊,轟炸了大連、旅順。


    一旦登陸行動實施,中國陸軍的這支特遣部隊就將日軍前線的後方以及日軍後方基地的前方孤軍奮戰,而這支海軍的特遣艦隊也將負責為這支陸軍特遣部隊提供後勤支援,可以肯定,這場戰鬥不會輕鬆,日軍肯定會發動瘋狂反撲,包括饒國梁、朱大牛內,所有軍官都做好了迎接一場惡戰的準備。


    夜幕降臨之後,幾聲長長的汽笛響起,帶路的炮艦亮起了航行燈,與其它軍艦魚貫而行,其中甚至還包括一艘處於水麵航行狀態的潛艇,至於運輸船隊,則跟軍艦的後頭,黑暗中向南方航行,所有的船隻都打開了探照燈,海麵上著任何可疑的目標。


    這裏畢竟是渤海,日軍軍艦出現渤海的可能性很低,倒是近岸的那些礁石對特遣艦隊的威脅大一些,為了避免觸礁,艦隊隻能航行距離海岸較遠的航線上。


    一路沒有碰見任何敵艦,倒是看見了兩艘路過的英國炮艦,不過它們也像看見了鬼魅一般,迅速溜走了,並未尾隨中國艦隊行動。


    實際上並不用航行太遠,木場堡就金州灣以南十多裏之外,到了晚上八點半的時候,特遣艦隊的所有船隻都已經選定的登陸場海域下錨了,但是鍋爐還加壓,以便隨時可以靠近岸邊下錨。


    負責護航的炮艦和魚雷快艇首先靠近岸邊,實施抵近偵察,確認岸邊沒有敵人之後,便按照運輸船噸位大小指揮靠岸,量靠近岸邊,以縮短登陸時間。


    饒國梁的船噸位不大也不小,就距離海岸不遠的泥灘一帶下錨,然後放下舢板和小艇,裝載步兵登陸。


    饒國梁親自護送朱大牛登陸,當踏上那滿是爛泥的陸地的時候,朱大牛用力拍了拍饒國梁的肩膀。


    “兄弟,你回船上去吧,陸上打仗,用不著你們。”


    “說句實話,我還真想跟你們一起去打旅順呢。”


    饒國梁笑了笑,對朱大牛說了句“保重”,然後乘上舢板,返回了那艘輪船。


    雖然所有的人都力而為,但是這場登陸作戰仍是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當後一艘輪船起錨離開近岸的時候,那內陸地區已傳來了炮聲。


    現,戰鬥已經開始了,這支奇兵部隊將用他們的忠誠與勇氣為這場戰役增添幾分加濃重的英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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