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岩直到午飯時間才回家。風塵仆仆的,手上還拿著幾個文件夾,大概是去了公司。


    徐岩是那種除了睡眠時間其餘都可以用來工作的人。除了運動他也沒什麽特殊愛好,當然,也沒有不良嗜好,生活簡單到令人發指。


    一進門,見喬夕顏坐在沙發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他有些疑惑的問:“發生什麽事了?你這是什麽表情?”


    喬夕顏笑了笑,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禮盒:“收到一份包裹,應該是你的。”


    “哦。”徐岩的反應很平淡,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喬夕顏看不出一絲貓膩。


    他打開禮盒看了一眼又順手關好。拿著手表進了衣帽間。喬夕顏下意識就跟了上去。徐岩聽到她拖鞋噠噠的聲音也沒理她。徑直把東西往他放手表的抽屜裏一放就出去了。


    態度坦然到喬夕顏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打開抽屜一看,加上今天的這一塊,裏麵一共有十二塊手表。從前她一直好奇,一貫不逛街不追任何品牌的徐岩怎麽會有這麽多名牌表,還以為是他有收藏癖好,現在通過那張紙條,一下子全部理解了。


    原來是愛的紀念。怎麽辦?喬夕顏都覺得有點感人了。


    喬夕顏雙手環胸,用一副高高在上隨時準備收拾人的表情跟著徐岩進了飯廳。保姆有條不紊的上著菜,徐岩專心致誌的看著經濟報,喬夕顏則目不轉睛的盯著徐岩。他抬著手臂,袖口露出的手表是他每天都戴著的卡地亞,看上去有些歲月了,從前喬夕顏還覺得奇怪,他那麽多手表卻從來隻戴這一塊,現在終於想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十三塊手表,齊了。


    好像突然有一塊大石頭就壓在了她的胸口上,她連呼吸都覺得有些痛苦。這一刻她真的很需要一把大鐵錘,她很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飯菜上完。徐岩收了報紙開始開始吃飯,他一貫吃飯不語,專心致誌仿佛旁若無人。對於這份禮物看來他是完全不打算解釋了。


    很好,很符合他徐岩的作風。可惜喬夕顏就是個不依不饒的主兒,他不說她就偏要問。


    她放了筷子,聲音不輕不重,銀質的筷子和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自然也驚動了徐岩。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在等她說話。


    喬夕顏吸了一口氣,問他: “你知道送手表是什麽意思嗎?”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每年一塊手表,不管哪一種意思,都是浪漫的含義。


    徐岩也放了筷子,他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反問她:“送手表能有什麽意思?”不等她回答,又說:“意思不就是‘我送了你手表’?!”


    喬夕顏冷笑:“是嗎,那要我送的呢?”


    徐岩眯了眯眼,扯著嘴角,用擲地有聲的聲音說:“要你送的,意思就是,‘我送你手表了,我生日你得送我更貴的’。”


    喬夕顏被他噎了一把。他這般坦然的胡扯淡的態度倒叫喬夕顏無話可說了。這世上有句話說的對:無聲狗,咬死人。徐岩最慣常做的事兒就是補刀,他是要麽不說,說了就能氣死人。偏偏喬夕顏還說不過他!


    喬夕顏心裏膈應的要命!試想下,自己的老公每天戴著前女友送的表晃來晃去,並且家裏還躺著十幾塊,心裏該是多麽的不爽!這不是等於前女友陰魂不散無聲勝有聲嗎!!


    她目光犀利,直指他腕上的表問:“你每天都戴,這塊表的來曆可以和你‘老婆’我分享一下嗎?”她故意加重“老婆”兩個字,企圖以此提醒他,他們是合法的夫妻關係。


    徐岩沒有理她,還是一貫的冷漠,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大約是兩人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真的不好,他飯也不吃了,起身就要走,臨走前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喬夕顏一眼,一字一頓的說:“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就不必問,我不想告訴你的,你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徐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警告的意味卻是那麽濃,仿佛化作漫漫揚塵,撲麵而來,把喬夕顏嗆的呼吸困難,雙眼難睜。她努力的攥著自己的手指,努力克製著體內那些難忍的暴戾因子,努力不讓自己失控。她不想再給他羞辱她的機會,她不想再狼狽不堪的被他留在身後。


    她開口攔住了要走的徐岩,語氣輕快的說:“我要請年假。”


    一句話成功的吸引了徐岩的注意力,他回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仿佛睥睨世人的君王,他問她:“你要幹什麽?”


    喬夕顏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從來不是善茬,她一早就說過。她冷冷的一笑,毫不客氣的回敬:“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就不必問,我不想告訴你的,你問了也不會有結果。”


    徐岩扯著嘴角笑了笑,眯著眼好整以暇的說:“行,那我以你最高領導的身份告訴你,年假,不準。”


    喬夕顏瞪著他,半晌憋出倆字:“卑鄙!”


    徐岩笑:“過獎!”


    ……


    ——————


    喬夕顏的年假最後還是申請成功了。說明一下,她可不是故意要和徐岩拗,她隻是順個便而已。她蜜月後開始創作的小說臨近尾聲了。請年假在家好好收尾交稿。


    想想學生們被“三個代表”折磨這麽多年,她被“十三個戴表”折磨折磨也算正常。因為表的事兩人就那麽默契的進入了冷戰模式。


    喬夕顏故意把吃飯的時間和他錯開了。他睡覺的時候她也故意去書房寫稿子,寫完就直接在書房睡。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卻陌生的仿佛從來不認識。大約是真的沒什麽感情,幾天視而不見喬夕顏也沒有覺得過多的不適,隻是夜裏睡覺的時候覺得有些冷。


    人啊,真的不能□□逸了,一旦習慣了安逸,就會漸漸沒了憂患意識,她可不就是這樣?她在心裏暗暗鄙視自己。


    幾天的冷戰終於讓她冷靜下來。看吧,這才是他們婚姻的本質。那些甜言啊蜜語啊一轉眼就跟冰一樣,就算之前結集得再大,融化完一樣不複原形了。徐岩和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把“想你”一類肉麻的話當“你好”“再見”一樣的說,哪有什麽特殊意義?諷刺的是,她還多次的當真了。


    是她僭越了,她竟然企圖入侵他的十年,她明明該清楚的知道,徐岩的過去,她沒份參與,也沒資格質問。但不得不提的是,這事已經確確實實的傷著她的麵子了。


    低頭?no!心裏太堵了。


    喬夕顏是個直來直去的人,脾氣來的快,過的也快。這次的事她雖然想通了,卻還是覺得不太痛快,這種時候她實在不會偽裝善解人意,所以他們離的遠一些也好,正好都能想想清楚。


    一個星期後,喬夕顏的新書終於截稿,她把稿件發給編輯,當天就接到了編輯打來的電話。慣常合作的編輯彼此相熟,說話的口吻像老朋友一般,她興奮異常的說:“喬,這次新作品寫的不錯,和你以前的有很大的不同啊!”


    喬夕顏漫不經心的握著電話,一邊銼著指甲一邊隨口問道:“哪裏不同?”


    “你以前雖然也視角犀利,但總覺得好像太灑脫太缺地氣兒了,這次的,怎麽說吧,就看的覺著有點感同身受,就像你真的經曆過似的。”


    她笑,不動聲色的說:“是嘛,我都沒發現呢!”


    “真的真的!不過哈,這次這個男主角是不是太渣了?我感覺有點太渣,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受呢!”


    渣?怎麽會是這個評價?喬夕顏滿頭黑線,心想,糟糕,大概是不知不覺就把徐岩那人渣給代入了。哎,這就叫現實素材啊!小說可不就是來源於生活嘛!


    ******


    交稿後的喬夕顏沒了借口睡書房。她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當晚就拿了枕頭回房。


    十點多,徐岩就已經睡了。她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彈簧鎖落鎖發出清脆的哢噠聲,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裏顯得十分突兀。房裏沒有開燈,偌大的空間裏所有的物什都隻有一道淺淺的黑色廓影。房裏隻有一點月光照亮,清冷靜謐,像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總有種奇異的破敗頹唐之感。


    喬夕顏不想吵醒了他,想想麵麵相覷也挺尷尬,她貓著腰輕手輕腳的上了床。方一進被子就被一股熟悉的暖意所吸引,這幾天涼心的寒冷讓她下意識就想往那溫暖的方向鑽,但她還沒動已經清醒了過來,這溫暖可是毒品,要戒,要戒。她趕緊翻了身背對著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緊張,緊張到都有些心悸了,她捂著胸口,捂著不受控製加速跳動的心髒,深呼吸幾口才鎮定了一些。她壓著枕頭,閉著眼睛正努力培養著睡意,卻不想,腰間突然出現了不速之客——一隻不和諧的大手。


    熱到有些灼燙的手,不輕不重的箍在喬夕顏腰間的軟肉上,是某人明顯的求歡和示好。這架勢喬夕顏自然是不陌生的,但女人天生有小心眼的權力,所以她一點也沒有準備給他台階下。她正準備抬手把那不速之客拂去,就突然被一股力道帶進了她日夜垂涎的溫暖懷抱。那大手的主人緊緊的把她收進懷裏,下巴還在她頸窩摩挲了半天,親昵的就像逗弄寵物一般。


    那一刻的親近,仿佛帶著太陽的溫度和春天的溫暖,那樣讓人耿耿於懷念念不忘的懷抱,熟悉到喬夕顏幾乎一瞬間就沉淪進去。


    可她就是要麵子,就是倔得很,她狠狠的用指甲掐了一把禁錮著她的大手,沒好氣的說:“放開我!”


    那雙大手被她掐了,卻紋絲不動,反倒是它的主人,恬不知恥的說:“我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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