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夕顏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幾乎本能的問他:“你說什麽?”


    徐岩輕歎了一口氣,重複道:“喬夕顏, 我們離婚吧。”


    喬夕顏還是難以置信,又問:“你到底在說什麽?”


    徐岩靜靜的看著她, 半晌才說:“何必呢?說幾遍都是一樣。”


    喬夕顏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她惶恐害怕,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隻是無助的看著徐岩,良久才說:“我媽媽現在這樣……她真的經不起打擊了,我不能答應你離婚。”


    她知道她說的這一切都隻是借口,但是隻要能先拖延著, 什麽方法她都願意用。


    如果不是徐岩提出“離婚”二字, 喬夕顏不會知道,原來眼前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是這麽重要。離婚這個字眼,她隻是想一想都會覺得心痛。


    喬夕顏一直不懂婚姻的意義。從前的她就像大海中自由遊動的一尾魚, 半推半就的進了婚姻這張網, 從網洞中看著一如從前的那片海,以為一切都是一樣的,直到這張網被收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處掙紮,越掙越緊,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徐岩看著她的眼神很是複雜,他想了一會兒, 才開口說:“我不會告訴媽媽,這件事是我們的事。”


    說完,他不再留戀,轉身離開。那一晚,徐岩再也沒有出現。


    之後徐岩每天還是會來醫院,對喬媽很是孝敬,還偷偷給喬爸製造機會。當著喬夕顏爸媽的麵,他還是從前的樣子,待她溫柔又有耐心。隻是病房門一關上,他就仿佛陌生人一樣離開。


    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交談。這樣的平靜,讓喬夕顏的不安感越來越重。


    媽媽的身體恢複的不錯,醫生宣布再住兩天就能出院。喬夕顏欣喜的同時又感到惶恐。媽媽出院,意味著她必須麵對和徐岩的所有問題。


    坐了一整天,晚上爸爸過來,一方麵她想給他們一點時間好好談談,一方麵她自己也需要回家一趟了。喬夕顏收拾了東西,把徐岩帶過來的換洗衣物裝好,自己一個人回了家。


    不過幾天沒有回,那種強烈的陌生感真的不知道是從何而來。推開家門,空氣似乎都有些不通常,明明是很整潔的家,卻讓喬夕顏有種空氣中灰塵過度的不適感。她隨手把東西放在沙發上,正準備去倒杯茶,卻不小心絆倒一個行李箱。


    那是徐岩最常用的一個行李箱,此刻正收拾的滿滿的,靠在牆邊。


    喬夕顏的心一點一點的下墜,嗓子裏像塞了一塊石頭一般難受,鼻子酸的快無法呼吸了。


    徐岩果然是徐岩,不會輕易的下決定,可是一旦下了決定,也不會輕易更改。


    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把身邊的女人寵得無法無天人神共憤,當那個女人已經雲裏霧裏找不著北的時候,他卻又決絕的離開。


    就像當初對陳漫一樣。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曾經高高在上的喬夕顏,也一如陳漫那樣,卑微而可憐的,在心裏期盼著徐岩的回顧。


    喬夕顏捂著眼睛,良久才稍微平靜。


    洗過澡,喬夕顏睡不著覺,在家裏翻箱倒櫃找了根煙,坐在陽台上沉默的抽著。


    她有多少年沒有碰過煙她自己也不記得,隻是煙草吸入肺裏那種寂寞又悲傷的感覺,一如既往的熟悉。


    恍惚中她覺得自己像被扔在黑暗森林裏一隻脆弱的麋鹿,隨時隨地都可能成為猛獸的晚餐。害怕,那麽害怕,卻始終找不到安全的地方,隻能不停的奔跑,奔跑,跑到肺裏最後一絲空氣也消弭。


    她閉上眼睛,空曠的房子讓她置身其中愈發顯得可憐,她摁熄了煙,抱緊了自己的雙臂,將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


    淩晨,家裏的大門被打開。喬夕顏聽見聲音,一時欣喜若狂,連拖鞋都忘了穿,跑到大門口,看見是徐岩回來,心裏激動不已,仿佛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可是到了嘴邊,卻隻剩一句:“回來了?”


    徐岩沒有抬頭看她,換了拖鞋進了門,隨意的坐在沙發上,疲憊的用手指撚著眉心。


    喬夕顏尷尬的站了一會才想起該去給他倒杯茶,趕緊轉身進了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帶著微微冰涼的礦泉水。


    她輕輕的將水杯放在徐岩麵前,徐岩瞟了一眼,疏離的道謝:“謝謝。”


    兩個平常的字簡直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他抗拒她的姿態是那麽明顯,饒是她沒臉沒皮也能感受的出來。


    “我們談談好嗎?”喬夕顏絞著手指,鼓起勇氣說。


    徐岩沉默了一會兒:“談什麽?”


    “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好,但是我願意改。”


    “然後呢?”


    “我不想離婚。”


    徐岩定定的看著她,抿著唇,微微揚眉說:“喬夕顏,你似乎完全搞錯了。我不是欲擒故縱也不是在使激將法。我覺得我們倆不合適,分開比較好。”


    喬夕顏心裏咯噔一條,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不合適”這三個字喬夕顏曾從徐岩口中聽說過,就在當初她問他為什麽和陳漫分手的時候,他也是如是回答她的。


    她無法想象,也不敢相信,難道一切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我們之間有什麽不合適的?你就因為這一件事判我死刑?”喬夕顏眉頭皺了起來,她倔強的說:“徐岩,我不服。”


    “不是這一件事,太多太多,從我們結婚到現在,你由著性子做了多少讓人沒辦法接受的事?你自己恐怕都不記得吧?”徐岩看著她:“你是我老婆,所以我讓著你,哄著你,把你當孩子,可是喬夕顏,你怎麽能真的把你自己當孩子?你想想,你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是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該做該說的嗎?”


    喬夕顏顯然沒想到徐岩會說出這麽嚴重的話,喉間不覺幹澀,她無助的看著沙發上那道熟悉又修長的身影,緊緊的抓著自己的睡裙,聲音小小的說:“我會改的,你說的一切我都會改的。”


    “我給了你一年多的時間,你不僅沒有改,反而變本加厲。喬夕顏,我沒有那麽多耐心了。”


    徐岩倏然從沙發上起來,向浴室走去。喬夕顏跟在他後麵,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說:“徐岩,別這樣。”


    徐岩慢慢的回頭看她一眼,眼神那樣遙遠冷徹,“行了,睡覺吧。我明天六點的飛機,我很累。”


    “……”


    洗完澡,徐岩到客房休息。良久,他才聽到主臥的關門聲。彈簧鎖不輕不重的“哢噠”聲在空空曠的房子裏久久回蕩,徐岩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喬夕顏瘦了,臉頰微微的陷下去,鎖骨更加突出,一雙手一伸出來,上麵都是明顯的青筋。這段時間她大約也累了,一直以來肆意妄為被人捧著的女人,一遇到點事就飛速的成熟,這種成長是會讓人心疼的。她臉色不好,隻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還剩點神采。他不曾見過這樣的喬夕顏,軟弱,無助,像被人拋棄的流浪狗。她用那樣的姿態向他服軟,在她拉著他衣服的那一刻,他差一點點就心軟了。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回應她的示好。


    人都是自私的,一直付出,一直得不到回應,神也會累的。


    像女人想找個知冷暖的男人一樣,他也想找個會心疼他的女人。


    時鍾嗒嗒嗒的機械聲音,吵得徐岩頭有些痛,大概是心情不好,抑或是白天空腹喝了點酒,此刻,胃痛得痙攣。徐岩捂著胃部,臉色灰白,再也不複從前的堅毅從容。


    此刻,他的心也和他的胃一樣,瘋狂的抽痛,向他這個不愛惜的主人抗議。


    他一直以來都想過很平淡的生活,不想做故事裏轟轟烈烈的主角。和陳漫是第一次談戀愛,他以為可以到永遠,所以他用心的珍惜她,嗬護她。可是最終,他失敗了。第二次,他選擇了和喬夕顏結婚,沒有那麽多激情了,但他還是用他的方式疼她,寵她,可是他仍然失敗了。他不知道人生到底要遇到多少人才會真正遇到想要的那一個。他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也許,在還沒有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已經心死在路上了。


    每一次他很累的結束工作,他也會希望喬夕顏像個賢惠的妻子給他做點吃的,或者給他錘錘背,可是每每這時候,他一推開書房,看到的,是另一個眼底青黑一臉缺覺的臉。


    每一次他很累的回家,也會希望喬夕顏給他留一盞燈,他也會自私的想要她等等他,可她就像個沒心沒肺的小孩,到點就睡著了,當他打開房裏的燈,看著她熟睡中那孩子氣的臉龐,他告訴自己,這樣也挺好的,看她幸福,他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直有胃病,是創業最初應酬太多熬出來的,他後來不喝酒,是因為他喝酒容易胃出血,他從來沒有和喬夕顏說過這些,說了也沒什麽用。喬夕顏什麽都做不了,看到她哭,他比她還要難過。想起那次他從醫院出來,接到她的電話,她急急的問他為什麽還不回家。他笑了,略顯苦澀。


    她就是這麽一個像孩子一樣的女人,一邊是沒心沒肺的可愛,另一邊是沒心沒肺的殘忍。可是他就是喜歡,他喜歡她這麽簡單,所以他總是想回家。


    他不忍心讓她做什麽,也不想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告訴她,他一直在努力忍耐,將就。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走不到心裏。通往她心裏的路太長,太崎嶇,他退縮了,放棄了。


    她會恨他吧?徐岩默默的想。就像陳漫直到離開都在恨他一樣,未來,喬夕顏也會恨他。


    他輕歎了一口氣,就這樣結束吧。他回去過自己簡單的生活,放她去尋找更好的人。這樣的結果,對誰都好。


    ******


    兩天後,媽媽出院了。隻是徐岩不在,他出差了。


    徐岩從出差的那天早上開始,就再也沒有回來。她打過兩次他的電話,他都在忙,不知道是在開會還是什麽,沒說到兩句就掛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時至今日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關心是那麽少。回顧這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喬夕顏幾乎找不到一丁點亮點。


    她沒辦法像別的賢惠的妻子,將他打點得裏外妥帖,也不夠溫柔,不會討好,甚至,她連孩子都沒給他生一個。


    她懊惱的拍了拍腦袋,還真是個一無是處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思前想後,她決定向顧衍生求助,不管是在任何方麵,喬夕顏都有“不恥下問”的精神。


    電話接通,顧衍生那邊很是嘈雜,小孩子鬧來鬧去的聲音差點把喬夕顏耳朵炸麻了。半天,顧衍生似乎從混亂的中心走了出來,終於安靜了下來。


    “找我什麽事兒啊?”


    喬夕顏扭捏了一下,回了一句:“沒什麽大事兒。”


    “哦!”顧衍生問她:“你媽媽身體好點了嗎?”


    “沒什麽事了,”喬夕顏撥了撥有點劈掉的指甲,說:“現在我爸爸在照顧,我媽不和他說話,但是也沒抗拒了。”


    顧衍生笑了笑:“是這樣的,少年夫妻老來伴。”


    “嗯。”


    顧衍生隨口問道:“那你和徐岩呢?那天我瞅著你們好像在吵架啊!”


    喬夕顏尷尬的笑了笑,“您真是火眼晶晶。”她厚顏的說:“我們確實吵架了,他現在已經不回家了。”


    “靠!這麽嚴重?”


    “嗯……”喬夕顏無助的說:“顧衍生,救救我。”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可以確定你已經無藥可救。”


    “現在不是貧的時候!”


    顧衍生很沒人性的笑了笑:“別那麽緊張,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睡一覺就好了。再說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又不是要離婚!”


    喬夕顏悲哀的翻了翻白眼:“他現在就是要和我離婚……”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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