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的凱撒帝國的精銳團隊――“光輝歲月”黃金騎士團,我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其他無數雙望向高指揮官蒙岩大將的目光裏也充滿了驚慌。我們畢竟隻是風雲帝國的普通師團,無論裝備還是素質都無法與王牌師團抗衡。


    這次戰役是無數邊境衝突中的一次。因信奉教義的不同,兩國戰爭已持續了數百年,從沒停歇過。可惜雙方都是稱得上龐然大物的超級帝國,分別占據著大陸的兩端。因此一國若想滅亡另一國,就猶如上天摘月一般永無可能,但為平息民眾的輿論,兩國還是不斷地進行著無謂而可怕的殺伐。風雲帝國和凱撒帝國擁有的軍團規模差不多都是二百個左右,試想一千萬軍人之間的火拚誰能勝利,即使一方不反抗,另一方也要殺個幾年吧。


    我是鎮守風雲帝國南疆第一重鎮――“碎星淵”要塞的第27軍3師5團4營2小隊的長弓手柳輕侯。


    由於邊疆戰事頻繁,風雲帝國現實行的是義務兵役製。依照規定,年滿十八歲的男子都必須參軍――當然貴族不此列。帝國內部的階級矛盾十分激烈,平民、貴族、皇族三者之間的鬥爭似乎永無止息。我是孤兒,加能體會到社會製度的極端不平等,但卻偏偏對此無能為力,隻希望能通過參軍建立戰功,被冊封為騎士,那樣就意味著從此脫離貧窮的平民階層,步入物質豐富的上流社會。


    胡思亂想中撤軍的號角吹響了。蒙岩大將親自率領的精銳鐵甲師團壓陣下,全軍緩緩退入“碎星淵”要塞。隨後“碎星”大炮無情地轟向了“光輝歲月”黃金騎士團,那可不是人類可以抵擋的力量。自從先知蘭若寺製造了可以瞬間將一裏方圓的區域變成煉獄的終極武器後,凱撒軍人的噩夢就開始了。


    我冷冷地注視著“碎星”大炮掀起的煙霧裏倉惶逃竄的殘餘敵人,心中的殺意無止境地攀升起來。不知從何時起,我隻要和“碎星”大炮一起,就特別想殺人,而且體內那孱弱得難以啟齒的真氣,也會被另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強橫無匹的力量所替代。雖然不知道那是一股什麽力量,但我很喜歡那種感覺。可惜我還遠遠不能操縱它,平時甚至根本感覺不到它偉大的存。


    晚餐後,我都會趁著上崗前的寶貴時間,按照義父留下的羊皮卷,拚命地練習箭術。他臨終前告訴我,卷上記載的箭法是名垂千古的武學大宗師秦憐花畢生鑽研的無上心法――“光之翼”,這是幾乎融合了深藍大陸所有流派武功和大自然浩瀚威力的深奧心法。


    我不知義父是怎樣得到這麽珍貴的秘笈的,但我相信他絕不會騙我。至少,我曾經一次激烈到隻有我一個人生還的慘烈戰鬥中使用過它,射出過快到不可思議的一箭。那一箭結束了一名嗜血戰士的生命,而嗜血戰士的戰鬥力足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一個小隊。我知道隻要真正地掌握了那股力量,我就會成為深藍大陸上人人敬仰膜拜的強者。


    我是有史以來年輕的長弓手,我晉級的速度和我的箭速一樣不可思議。不到三年,我就從弓箭手學徒晉級為長弓手了,這讓小隊長歐陽紫龍常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實際上我已經擁有了狙擊手的實力,隻是由於弓箭手地位很低,不被重視,以致狙擊弓成了稀罕得不得了的寶貝,從未出現裝備庫裏。我做夢都想擁有一把自己的狙擊弓,那樣我就可以隨意地狙殺千步以內的目標了。


    這一夜又輪到我們4營和2營例行巡邏。例行巡邏的範圍為要塞前二十裏,每次派出的巡邏隊數量是兩個營的兵力,約二十個小隊一千人。每個小隊都是同樣的編製,合計五十人,其中由一名騎士擔任小隊長,兼見習騎士組長,管轄九名見習騎士;由一名弓箭手擔任見習弓箭手組長,管轄九名見習弓箭手;由一名戰士擔任見習戰士組長,管轄二十九名見習戰士。這種搭配人數相等的情況下,可保證勝算高出單一兵種的敵方五成左右。如果,實力相差懸殊的話,還是……自求多福吧!


    我們小隊的小隊長是青銅騎士歐陽紫龍。漆黑的長發半遮著淡黃色的國字臉膛,斜飛入鬢的細長劍眉下,是一雙沉默的眼睛,略帶滄桑的皺紋似乎記錄著許多的坎坷往事,挺拔如山的英偉身軀總是給人堅定不移的信任感。的確,這位常年穿著青銅鎖子鎧的騎士,雖然沉默寡言,但卻任勞任怨地為小隊的生存殫精竭慮地奮鬥著。


    剛來時,我還奇怪為什麽隊長身為青銅騎士卻沒能夠成為營長。後來才漸漸從別人嘴裏知道,原來歐陽紫龍畢業於魔舞學院,還是成績優異的畢業生,被分配到中央軍區任營長,前途一片光明。可僅僅因為一次小小的失誤,就被原來的軍團內定為不受歡迎的人物,以至於被一腳踹到了邊境要塞,降職為小隊長。似乎整件事情都和某個女人有關,還涉及到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家族。這年頭,平民出身的歐陽紫龍想要抗拒當朝權貴的支配,實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沒把小命丟掉已是萬幸了。


    我身為長弓手,其實和青銅騎士是同一個級別。按照帝**團編製的慣例,至少應該是管轄全營所有弓箭手的弓箭手組長,也就是副營級。但現卻還是小隊裏的見習弓箭手組長,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年紀輕、資曆淺、沒有後台、沒有打點……關鍵的是4營的弓箭手組長郎彪,不但擁有長弓手資格,還是四營營長青銅騎士方虎的小舅子。於是,我的升遷也就遙遙無期了。


    根據內務部作文職的朋友私下透露,像我這種情況軍團內也曾經有過,解決的辦法有兩條:一是找到硬的後台靠山,硬是把對方擠下去,搶到這個編製;二是讓郎彪“自然死亡”,“讓”出編製。根據慣例,空缺編製由本部人員優先填補,本部無適合人員的時候,才考慮到外部人員。那麽作為4營裏除郎彪外惟一的長弓手,我理所當然就填補了空缺,成為任弓箭手組長。從那時起,我偷偷向郎彪的咽喉瞄準聚焦的時間,驟然增多了十倍有餘,可惜,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謀殺長官的罪名可是死罪呀!


    雷霆的情況和我差不多。作為參軍五年殺敵逾千的狂戰士,他絕對有資格問鼎4營戰士組長的席位,但錯就錯不應該留本小隊,受到歐陽老大的拖累。雷霆卻對此滿不乎,他經常用野蠻人特有的憨厚笑容無聲地表明態度。我又何嚐不是如此?讓我奴顏婢膝地侍奉那兩個蠢貨,日出西方也辦不到。


    要說錯,誰都沒有錯。從這個世界誕生開始,就從來沒有平等這回事兒。平等從來都是強者對弱者的布施,如果你沒有實力,就等著被別人擺布好了。如果我天生弱智,或許會欣然接受這一切;如果我性格柔順,或許也會默默忍受這一切;如果我神經脆弱,或許會用自殺來逃避這一切……可惜,上天給了我聰明絕頂的頭腦、倔強叛逆的野性、如鋼似鐵的神經,使我無法接受、拒絕忍受、鄙視逃避……是它將我推上了一條抗爭到底不懈奮鬥的不歸之路!


    不過,我從沒後悔過,就像義父常說的那樣,“實力就是一切。你想比別人說話還大聲,就要比別人具實力。”義父的話總是那麽充滿哲理,總是可以用簡單通俗的詞匯表達出深奧的意思。可惜,直到他逝去,我才醒悟到他生前是多麽地愛護我、關心我……對自己從前的頑劣是那麽地深惡痛絕……


    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雷霆什麽話也沒有說。他那野蠻人特有的寬容厚道的微笑裏,洋溢著誠摯的鼓勵,我心頭一暖,本來強烈到快要暈眩的悲傷,似乎減輕了許多。恢複了平時的警覺,我才發現騎馬上的歐陽老大也剛剛收回關切的目光。原來不知不覺間,小隊成員早就排好隊列等待出發了。


    因為近突然出現的“光輝歲月”黃金騎士團取代了以往凱撒帝國駐邊的普通師團,所以要執行巡邏任務的戰友們普遍顯得有些緊張。不知道今晚是否會幸運得碰不到任何敵人,能活著回來吃早飯。其實,所謂巡邏是說著好聽的,傻子才會脫離要塞近郊,跑到危險無比的敵控區送死。隻要敵方不違反不成文的規定搞突然襲擊,例行的巡邏也就成了例行散步。各小隊通常都有一些固定的地方消遣,例如我們小隊就喜歡夜晚狩獵,打個野兔、獐子、鹿什麽的,帶回去改善夥食。說實話,軍團普通士兵的夥食,簡直糟透了。私底下早就有傳言,蒙岩大將私吞了大量公款,修築豪華官邸、包養情婦……不過,老賊碎星淵苦心經營多年,手下爪牙眾多,下屬稍有不慎就會被秘密處決。因此大夥都是敢怒不敢言。


    身上披掛著略顯陳舊的硬皮甲,手裏握著經過修理、寒光熠熠的長弓,我充滿自信地站第二小隊的隊列中。老戚輕輕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用低低的聲音道:“臭小子,昨天晚上叫你一起去泡妞,怎麽失約了?”


    我不動聲色地道:“和我一起去泡妞?上次‘玉蘭坊’一次就花掉我全部的獎金,害我白殺了那個嗜血戰士不說,現連吃飯的錢都要向歐陽老大借,你還好意思說……”


    老戚微微發窘,不好意思地道:“哎,我還你就是……”


    我冷笑道:“這已經是第四十九次了。你還是省省吧!”


    老戚不再說話了,瞬間沉默下來。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感覺老戚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平常的老戚猥瑣鬼祟,貪杯好色、為老不尊,經常欺騙我的薪金和獎金去大吃大喝,連個謝字也沒有。可是,每當我毫不客氣地指責他時,他卻總是瞬間陷入沉默,那一刻,他身上總有一股威猛無比的氣勢一閃而逝。我曾經懷疑過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並從那時起無限額地貸款給他。可是,近實是失去了信心,這個家夥無論怎麽考驗,也沒表現出超越見習騎士水準以上的功力。


    不管他,現我的全部精力都要放這次巡邏上。前幾夜相對平靜,雖也碰到了幾次危險的狀況,但由於敵方也是小股巡邏隊,倒也相安無事。可近情況有點反常,以前三年的巡邏加一起,也沒有這一個月碰到的敵人多。敵人的巡邏小隊似乎緊緊地靠到了要塞的警戒線上,居心叵測呀!說不定……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我微微歎了口氣,遂不經意地掃過趾高氣揚的郎彪背影,心中驀然升起一絲殺機。嘿嘿……或許,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也不一定呢!


    郎彪猛然打了個噴嚏,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自言自語道:“哎,晚上是該多加件衣服。”


    夜風不停地搖曳著僅有的數盞氣死風燈,校軍場點將台上宣布例行演說的團長,臉色也變得忽明忽暗起來。台下一片漆黑,除了前排的騎士外,其餘的人仿佛終年生活暗處的幽靈似的,不聲不響地等待著毫無用處的廢話早點結束。團長似乎充分地了解大夥的願望,也可能是今夜的氣溫實是低了點,他匆匆結束後,飛身躍上坐騎絕塵而去。接著是例行的營長訓話,他們比團長加細致地掌握到了士兵的心理,內容言簡意賅,隻宣布每個小隊具體的巡邏範圍。


    “聽清楚了嗎?”騎馬上的歐陽紫龍威風凜凜地大喝。


    “聽清楚了。”第2小隊全體人員整齊劃一地回答道。


    “出發!”歐陽紫龍率隊緊隨著第1小隊隊尾開出校軍場,拐入寂靜的南門大街。


    “口令!”“口令!”“口令!”……通過南城門的每個小隊照例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嚴防敵軍細作趁隊伍回程時混進來。


    終於輪到了我們小隊,歐陽紫龍上前交涉片刻,城門緩緩打開了。


    ※※※※


    城外的夜晚,比校軍場略有生氣。借著朦朧的月,隱隱可看到“末日大峽穀”碩大無朋的陰影,猶如休眠中的洪荒猛獸,寂靜裏充滿了危險。沒有一個人說話,除了偶爾發出的戰馬噴氣聲和沙沙作響的腳步聲,聽不到任何和人類有關聯的聲響。其他的小隊似乎一轉眼就被黑暗吞噬掉了,再無音訊。


    我呼吸著泥土的鮮氣息,耳畔傳來淒厲的野狼嚎叫聲,還有不知名的鳥類振翅的聲音,感到格外的放鬆。對於常年和義父生活深山老林的我來說,荒野的一切就像是家一樣熟悉。我甚至擁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經曆了多年的野外生活和艱苦卓絕的殘酷修煉後,它融入了我的本能。


    小隊的前進路線是沿著大陸公路前行數裏,然後繞過“百邪崗”、“千羽林”,巡視一圈後再回大陸公路,返回要塞。由於“百邪崗”和“千羽林”皆是人跡罕至之所,野獸極其多,每次我們都可以滿載而歸。不過,那都是它們的邊緣地帶狩獵,打的也隻是一些普通的小獸,如果深入其中,恐怕沒有幾個人可以活著離開。


    “前麵坡上的樹林休息,時間一刻鍾。見習弓箭手組負責警戒。”一路狂奔的歐陽紫龍,終於說出大夥現期盼的話語。


    低低的歡呼聲中,大夥紛紛尋找有利的地形,結成圓陣休息。見習弓箭手爬到較高的樹枝上,以便發現任何可疑情況第一時間報警兼顧狙殺;見習戰士隱蔽樹下的陰影裏隨時準備截擊;見習騎士則紛紛給馬匹摘下口罩、鬆鬆馬鞍、喂些草料,騎士槍、劍就放手邊隨時準備應付突發事件。


    對警戒狀態檢查完畢後,歐陽紫龍、雷霆和我三人才有機會坐成一圈休息一下。歐陽紫龍一如往常默默地不發一言,喝了口水後就像是睡著了似的,眼睛也閉了起來。好一會兒,我和雷霆麵麵相覷無話可說。


    距我們不遠處就是戰友們休憩的地方。


    “唉,總算可以歇會了,這把笨斧頭差點要了我的老命。”年邁的老戰士魯圖克一屁股坐到樹下麵,掏出水壺狂灌一氣。他旁邊的十**歲的少年卡修無聊地用匕首樹上鐫刻著古怪的圖形。


    看著老圖克,雷霆歎了口氣道:“唉,如果可以不打仗那該多好啊!”“哦?”我不解地抬頭看著他。


    此刻,戰場上勇猛如虎的雷霆,稀罕無比地露出單純的希冀,“如果不打仗的話,我要村子東頭種上一大片果林,每到秋天就拿到鎮子上去賣。平時還可以到山上打打獵,家裏養養雞、鴨、牛、羊、駱駝什麽的。大概不用兩年我就有錢娶南妮了吧?”


    我瞬間陷入沉默,雷霆的想法隻適用於太平盛世吧?現這年頭,何處有一方淨土啊?卡修的父親被村裏的貴族活活打死,老圖克的老伴被貴族的馬蹄踏傷,無錢醫治而亡,自己都被算計到服兵役。按照雷霆的想法,後隻會導致任人宰割。不打仗就太平了嗎?嘿……


    “嗚……”尖利的警笛聲忽響忽斷,宛如打算引頸長鳴的公雞突然被斬斷了脖子。


    歐陽紫龍猛然睜開雙眼,霍然起立道:“報告東南方敵情。”樹上的見習弓箭手一號立刻喊道:“報告隊長!發現……發現……好多騎兵!”後幾個字充滿恐懼地顫抖著。


    歐陽紫龍冷靜無比地道:“廢話!見習弓箭手二號報告敵人騎兵的距離、方位、數量。”


    另一棵樹上立刻傳來一個勉強忍住恐懼的聲音道:“距離三百丈、方位大陸公路東南斜坡地帶、數量約五百騎,正向我們趕來……”


    歐陽紫龍惡狠狠地咬牙道:“準備迎戰!”


    “啊?”所有人都懷疑聽錯了命令,但隨即明了其深層含義。試想,如果撤退的話,一馬平川的大陸公路上,敵我懸殊的情況下,兩條腿和四條腿賽跑,結果肯定是以慘敗收場。惟有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和敵人捉迷藏才有一線生機。幸運的當然是安然躲過這一劫,敵騎通過後,走小路回要塞;差勁的結局就是幹掉幾個敵人做墊背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驟然,地表震動了起來,卻古怪地聽不到任何馬蹄聲。歐陽紫龍麵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深沉地道:“馬蹄上裹了棉花,這是‘末日戰狼’黃金騎士團喜歡的藏蹤匿跡法。今夜,我們中頭獎了。”他的聲音隻有身邊的我和雷霆可以聽到。認識數年來,歐陽老大是第一次這麽鄭重地說話。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腦海裏浮現出關於這支擁有恐怖實力的王牌師團的資料。“末日戰狼”黃金騎士團,凱撒帝國騎兵部隊中犀利的一支王牌師團。他們統一配備著大陸速度快的“飛雲獸”,裝備是堅韌無比的龍鱗甲,個個是刀、槍、箭全能的一流高手,總人數三萬左右。


    “嘩!”凱撒騎兵宛如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地獄使者,風馳電掣的駿馬,騎士背後一道道迎風抖得筆直的鮮紅披風,反射著妖異光芒的漆黑龍鱗甲,還有平端的騎士槍,處處透射出令人肝膽俱寒的冰冷殺機。


    敵人來得太快了。我雖也見過騎兵,但如此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士卻是生平僅見。“大家小心!”歐陽紫龍的聲音都不可察覺地露出一絲焦急,因敵人的數量足足是我方十倍以上。幸運的是,敵人的大部隊並沒有片刻停留,反而速度加迅猛地突進。驟然,就大夥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敵隊後部分的數十名騎士,神乎其神地淩空扭轉馬頭,宛如離弦利箭一般射向我們的藏身之所。風中隱隱傳來霸道自信的話語,“焉能放過這群小……本將軍……你們……繼續……待本將……來……”


    “預備!”歐陽紫龍緩緩舉起了右手。與此同時所有見習弓箭手的眼睛都瞄上了各自的目標,見習戰士們早林間空隙處布置好了十數道絆馬,見習騎士們也整齊劃一地爬上了馬背,平端起騎士槍,擺出了突擊姿勢。


    我左手緊緊地握著長弓,右手穩如磐石地弓弦上架上四支狼牙利箭,心中默默地數著敵軍接近的距離。“發射!”眼看敵騎已衝至坡下,進入了見習弓箭手的射程,歐陽紫龍再不猶豫,悍然下令。轉瞬間我射出八箭,箭箭命中敵人的要害:咽喉、心髒、眉心。


    可是敵人太多太快,可怕的是龍鱗甲的防護力極其驚人,連“飛雲獸”的身上要害處都裝備著鋼板。見習弓箭手們的箭矢多數落空,少數命中的也是對敵騎毫無損傷。


    “撤退!”歐陽紫龍鎮定自若地命令道。我咬咬牙,將地上插著的十餘支狼牙箭,迅雷不及掩耳地連環射出,遂轉身隱入樹後陰影。坡上隱隱傳來慘叫聲和馬匹的哀鳴,我知道那是我的狼牙箭、雷霆的“旋風飛斧”,以及絆馬創造的戰果。


    驀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宛如利錐戳耳般尖銳地傳來。“老圖克!”我差點咬碎鋼牙,指甲都陷入了肉裏。


    “這群混蛋!”我憤怒的詛咒中仍極感意外。敵人突進速度之快宛如閃電,而且人數似乎也沒有減少太多,我開始懷疑剛剛那些箭是否真的命中了敵人。


    黑暗的叢林裏,我迅捷地移動著,仿佛障礙物根本不存似的。通過天生不可思議的視覺、聽力,我的狼牙箭毫不留情地射向每一名進入十丈內的敵人。急速奔馳中的他們突然失控,惡狠狠地撞樹幹上,骨斷筋折的刺耳碎裂聲不斷傳來,但幾乎立刻就銷聲匿跡。因為,我的第二箭會如影隨形地射入他們的咽喉,強製封閉那難聽的噪音。密林惡鬥就這可怕的靜寂夜色裏無情地展開……


    “呼!”我緩緩地長出了一口氣,急速地奔跑,不斷地轉移位置,幾乎耗了我的體力。不知不覺間,手習慣地探向背後的箭壺,結果卻摸了個空。


    “嗯!”我肅然拔出了冰涼徹骨烏黑鋥亮的戰刀。它長約三尺,寬約兩指,刀鋒透射出殺人無數的霸道無比的殺意。我每次拔出它的時候都不得不讚歎,“不愧是萬人敵比蒙戰士的兵器呀。不知道是用什麽質料鍛造的,簡直無堅不摧,是從來沒損壞過。”這是那次隻有我一人生還的激戰中,凱撒帝國萬人敵比蒙戰士的屍體旁撿到的戰利品。


    慘叫聲漸漸稀少,熟悉的人也許永遠看不到了。我強忍悲憤,冷靜地躲樹杈上觀察著敵情。戰友們雖傾全力逃避追殺,但兩條腿的速度怎敵得過大陸上快的“飛雲獸”的速度,銜尾追來的凱撒狼騎頃刻就吞沒了大部分戰友。可恨的是眼下我手裏一支箭也沒有,否則我定叫敵人好看。


    “呦!”一名凱撒狼騎宛如玩耍似的揮舞著馬刀將一位戰友的屍體斬為四截。“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雖然明知這是敵人故意挑釁和炫耀,目的是為了激怒我們出來決戰,但此等滅絕人性的暴行實是讓人忍無可忍。


    我無聲無息地沿著蔓藤筆直垂下,比蒙戰刀迅捷無比地刺入那名騎士的頭盔。“嗤!”鋒利無匹的戰刀宛如透過一張紙般沒入他頭顱數寸深。管聲音細微,但要瞞過全神戒備的凱撒狼騎們,卻困難至極。


    “噝!”左側傳來利器急速劃過空氣的嘶鳴。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刀,看著雪片似的馬刀閃電般斬到頭頂的刹那,鬼魅一般騰空挪移到偷襲的騎士身前,一腳踢中了他的麵門。那名騎士及時用手臂擋了一下,但還是全身骨骼一齊碎裂。


    “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這是秦憐花老師晚年獨創的‘朝天一腳’,爆發出的力量是普通攻擊的數十倍。”我一邊毫無誠意地對飛出老遠的支離破碎的屍體致歉,一邊趕緊坐上“飛雲獸”。


    “嘶!”數道淩厲無匹的劍風從左、中、右三處一齊攻來,“是他的同伴吧?”我毫不客氣反手就是三刀。“鏘!鏘!鏘!”我的手臂幾乎被震得麻木不仁,連戰刀都差點飛了。“原來不是三個人,隻有一個。好高明的劍法!力量是強大得可怖。要不是我憑著直覺集中全力擊中了敵人難使力的刀柄護手處,我已經變成四半了。”


    “敵人太強,逃命要緊!”眼角餘光裏,我看到左右兩側的凱撒狼騎迅速地包抄合圍上來,哪裏還敢怠慢,反手就刺了飛雲獸一刀。它被劇痛刺激得速度驀然倍增,暫時遠離了背後那個可怕的敵人,從僅差一騎空隙就可完成合圍的間隙躥過。“嘶!”數道刀光緊貼著我的頭皮、馬尾、脊梁掃過。


    由於樹木的阻擋,兩側的凱撒狼騎無奈地勒住馬,先讓過了同伴才跟上來。戰馬此起彼伏的嘶鳴聲中,我偷眼觀瞧那個落後一丈的家夥。他全身都覆蓋漆黑鋥亮閃閃發光的龍鱗寶甲下,隻露出一雙銳利無匹的眼睛,透射出冷酷無情的殺意。顯示軍階的戰盔上是一隻威嚴猙獰的狼頭,它通體是由一種稀罕的白色魔晶石製作的,一雙狼眼絕對是由無價之寶黑珍珠鑲嵌的。


    “媽呀,這小子居然是師團長級數的黃金騎士,高手中的高手,快跑吧!”我什麽也顧不得了,再次狂刺飛雲獸兩刀。頃刻間,隻覺耳邊風聲狂嘯,樹影撲麵而來,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林間,我慌不擇路地見縫就鑽。轉眼間,已領先數丈。


    “嘿嘿,兔崽子們,追呀!吃柳爺爺的屁吧!”我正得意可以馬上甩掉敵人,突然憑借著本身的直覺整個人脫離馬背淩空躍起。幾乎同時,“轟!”飛雲獸已被一支快到沒有聲音的“穿陽箭”炸成肉泥。


    “我的娘啊,真狠啊!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躍起後,空中翻了個漂亮至極的空心筋鬥,鬼魅般騰空挪移數丈,一腳惡狠狠地踢從右側抄近路趕上來的敵騎肩頭。“嘭!”那個騎士哼也不哼就被遙遙地踹出數丈,半空中爆成血粉灑落。我重施故伎搶了一匹飛雲獸,順手抓起馬鞍上的那壺箭看也不看,就向敵群射去。


    “哼!跟我柳輕侯玩箭,你還嫩了點兒。”我自言自語著,看著東倒西歪的敵騎和手忙腳亂的騎士,紛紛阻擋住了他的前進道路,興奮得意中再射四箭,宛如連弩激射一般,箭箭命中他胯下的坐騎胸口,後一箭施展了巧勁,幾乎平行掠過他的右腿時,箭尾驀然一沉,箭頭驟然翹起,來個空中急轉彎,“噗!”惡狠狠地命中他的心髒。


    “咦?”我難以置信地看到一幅奇景。他中箭後居然若無其事,毫不停留地淩空挪移數尺,坐到另一匹鞍子空空的飛雲獸身上。接著那匹狂暴不安的飛雲獸忽地安靜了刹那,隨即仿佛吃了興奮劑似的,仰天狂嘯一聲,四蹄騰空神乎其技地魚躍數丈,跨過所有障礙物,繼續鍥而不舍地追趕而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恐怖的想法升上心頭,“他奶奶的熊!這小子還是人嗎?”我再也不敢看他,手中狼牙箭雨點般不斷密集地射向追兵,雙腿夾緊飛雲獸直奔向西北方向。可直覺告訴我那個家夥真的盯上我了。


    “老兄,不要這樣追我呀。我會害羞的。再說我也不喜歡男人呀。”我苦笑道,“看來這回麻煩大了。不會就這樣死這裏吧?”我胡思亂想著祈禱他放棄,他卻依依不舍熱情如火地追來。“不,是追殺我才對!”我機警地躲進了加茂密的林子深處。


    他來了。我潛蹤匿跡躲一棵枝葉茂密的樹幹上,全身氣息都閉塞起來,就像是一根木頭,或者是一塊石頭。我知道黃金騎士級數的超級高手,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一點不亞於比蒙戰士。若非我的心法天生就進入了先天胎息的境界,恐怕這一刻我已經魂歸西天了。胡思亂想著的我卻不敢看他一眼,因為他會感應到我的存的。“走不走啊?老兄!找不到你就撤吧!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我隻是個小兵,對你升官發財沒有一點用處的。”我心裏祈禱著。


    終於腳步聲漸漸遠去。我略微放下心來,忍不住微微動動有些麻痹的手指,一道白練似的劍光立刻毫不留情地掠過了樹枝。管我躲得不能說不快,但還是為輕敵付出了代價。“嗤!”胸口被劃開了一條尺長的傷口,鮮血湧泉似的濕透硬皮甲。


    滿天樹葉紛飛中,我尚不及墜地站穩腳跟,另一道精虹似的劍光陰魂不散地抹向我的頸子。“鏘!”我手疾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架住了這致命的一劍。但無與倫比的巨大衝力卻將我撞飛到數丈外的樹牆。


    眼看就要骨斷筋折死於非命,我猛然摘下長弓斜斜地掛樹幹上,一股強悍的反挫力,讓五髒六腑都翻江倒海般難受。“哇!”一道血箭混合著不知名的內髒碎塊一齊嘔出。我飄飄蕩蕩地掛樹幹上晃來晃去,努力凝視著我的敵人,戰刀擺出了無懈可擊的防禦招數。他眼睛裏透出十二萬分的嘲笑,我冷靜得像是冰鎮了百年的烈酒。這一刻我根本無暇關心流血不止的傷口,甚至任何事情,因為隻要一個不小心,馬上就會見到上帝。


    “嘶!”萬千劍影以我看不到的高速從四麵八方刺來,我隻有完全靠著比普通人靈敏萬倍的直覺,揮刀格擋。那是魔鬼似的煉獄,死亡的感覺一直纏繞著我身上每一個部位。他好似擁有無窮無的體力,可以無休無止地攻擊攻擊再攻擊……直到我虛脫。


    “這是?”我無力的掙紮中,心裏泛起那陌生又萬分熟悉的驚濤駭浪似的殺意。他好像也覺察到了,正要加緊幹掉我的時候,陡然發現已經太遲了。


    戰刀呼嘯著有生以來狂野的顫音,像是切碎一張白紙似的斬斷了充斥著雄渾真氣的利劍,順手劈中他的脖子。這種狀態中的刀法簡直達到了止境,用奇跡來形容也不過分。緩緩從魔化狀態回歸自我,詭異絕倫地衝著把不信永遠寫臉上的敵人一笑,疲倦宛如潮水似地淹沒了我……直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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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我已躺熟悉的營房裏,身邊是隊長歐陽紫龍和雷霆。歐陽老大的胡茬子長得老長也沒刮,眼裏布滿血絲:雷霆又受傷了,整條右臂都詭異地扭曲著吊頸下,纏著厚厚的繃帶。我急於想問點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到,仿佛沙漠中幹渴了七天七夜的迷途旅人,嗓子火烤一般炙痛。


    歐陽紫龍淡淡地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笑容一閃而逝,卻讓我感到驚奇。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歐陽老大笑呢。他依然保持著一貫的沉默,倒是雷霆按捺不住性子,將事情的經過詳細道來。


    原來從叢林撤退時,因錯誤地估計了敵人的強悍程度,布下的陷阱極少起到作用,敵人很快就銜尾追殺而來。危急關頭,歐陽紫龍和雷霆隻好帶領眾兄弟奮勇抵抗,奈何敵我實力相差太過懸殊,隻好且戰且退。期間我方傷亡慘重,似乎也知道自己活不了的戰友們紛紛奮不顧身地糾纏敵騎,給別的戰友爭得寶貴的撤退時間。


    短暫的叢林戰後,敵騎不知得到什麽命令,忽然潮水般地退卻,一個也沒剩下。同時,密林的另一側傳來連續不斷的慘叫聲,不知是誰引開了敵人大部隊的注意力。接下來統計人數時發現,整個小隊隻剩下不到十個人,其中,還有四個重傷員生命垂危。於是,歐陽紫龍果斷地下令,向密林深處挺進,目的地是一處隱秘的山洞,平時作儲藏多餘的獵物用,現可以作為臨時的休息和療傷地點,待天亮再伺機回城。


    天亮後,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森林裏是那麽的平靜安詳。雷霆的敏銳觀察下,他們根據蛛絲馬跡逐漸找到了明顯的蹄痕,一直追蹤到我和黃金騎士決鬥的地方。戰場的狀況令人觸目驚心。敵人身首異處、劍斷人亡;我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短暫的驚愕後,要不是眾人飛快地收拾殘局立即撤退,差點就被蜂擁而來的數千鐵騎堵個正著,那樣我也就聆聽不到那個激動人心的內幕消息了。


    雷霆說到此處興奮至極地道:“你知道那小子是誰嗎?你肯定猜不到的。他就是‘末日戰狼’黃金騎士團團長‘銀狼’段羽。你這回可立了天大的功勞。蒙岩大將親自詢問了你的傷勢,同時指派了好的大夫專門給你療傷。”


    我還來不及消化,雷霆又迅速補充道:“戰利品也全部獎勵給你,包括一套黃金騎士專用的龍鱗寶甲、暗影狙擊手專用的朧月弓。因段羽是凱撒帝國右相段真的第四子,是十年來凱撒帝國陣亡的高級將領,他的陣亡嚴重打擊了敵人的士氣,小道消息還傳說蒙岩大將已決定破格提拔你為第27軍團第2師團第5團副團長,我們小隊全部官升一級,歸你領導呢。你馬上就是一位尊貴的副團長大人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龍鱗寶甲、朧月弓、副團長,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我茫然了一陣,猛地瘋狂歡呼,淚已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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