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的街道是寬闊的,沒有平房,卻種著綠綠蔥蔥的道旁樹,建的閣樓,倒是柔和的淺灰與奶黃,陽光灑這種街道上顯得特別明亮。


    撒加一邊走一邊感慨萬千,呢喃道:“天啊,兩年前的貧民窟現居然變成了天堂,如果姑爺不告訴我路線,人家絕對找不到目的地的。唉,這都是那個人的仁政所致吧!難怪沒幾個人願意參加這次行動呢!不過為了小姐,我甘願……”


    她閑逛似的曲曲折折兜了老大一個圈子,直到確認真的無人跟蹤後,這才迅捷如鬼魅般騰身飛入道旁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朝陽下,院子裏顯得明亮和整潔。迎麵是一堵影壁牆,牆後有一幢四縫三間青磚灰瓦的屋宇,屋前有口小池塘,屋後是片竹木林,一股淡青色的炊煙正從屋頂上升起,飄青鬆翠竹間。


    院壩裏的花草林木掩映之下,有一段石板鋪成的小小的人行道,她沿著走過去有三級石梯,登上寬敞的階沿。


    “篤篤篤!”撒加依照約定的暗號敲響門扉。


    片刻後,門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一張膚色黝黑的中年人麵孔,他不動聲色道:“姑娘,你找誰啊?”


    撒加深瞥他一眼,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淡淡道:“我找他。”言罷自香囊裏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腰牌他眼前晃晃,遂又馬上收了回去。


    中年人臉色一變,躬身施禮道:“不知芳駕光臨,屬下有失遠迎,快請進!”


    撒加也不客氣,立刻抬腳步入屋內,身後那扇門“咿呀!”一聲迅速地關閉了,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隔了片刻,“嗤!”一枚火折幽幽亮起,發出一團藍黃相間的火苗,照亮了周圍環境。


    屋內東牆邊柴禾堆得齊天棚高,順牆根有一間房門緊閉的臥室,門口壘著鍋灶,西牆上唯一一扇窗戶被厚木板釘得密不透風,擋住了所有光線,難怪大白天也伸手不見五指。


    撒加正往四處打量,耳畔忽聽到一陣“嘎嘎!”的聲響,也不知中年人按動了什麽機括,地麵倏地一翻,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中年人低聲道:“您要找的人就下麵,請!”說著就將手中的火折遞給撒加。


    撒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卻見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隻好依言沿階而下。


    整條甬道幹燥整潔,不論地麵、牆壁、還是天棚皆使用青磚砌成非常堅固,而且空氣清不會給人壓抑感覺。這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工程,顯是設計者籌備了很長時間,投入了很多精力才築成的避難所。


    撒加心情忐忑地前行了十餘丈,拐過一個彎道倏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扇厚重鐵門。


    她搶步上前伸手用力一拉,鐵門應手而開,繼而耳畔遙遙傳來一陣“嘎嘎!”悶響,竟是入口處的翻板恢複原狀了。


    “好精妙的機關啊!”撒加暗暗慨歎,可等她看到鐵門背後的東西時,卻整個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赫然是一座中型會議室。


    室內陳放著整套豪華會議桌和高背虎皮交椅,四壁上懸掛著一些山水花卉畫,迎門裏這一排雕花裝飾的屏風,屏風上繪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狼仰天嘯月,屋角是棕櫚、文竹、節節高、萬年青和一些玲瓏的盆景,地板上鋪著深紅色地毯。


    棚頂蓮花狀的吊燈已經點燃,映照得室內纖毫必顯。


    燈下穩穩端坐著三名形態各異的男子,正對一張地圖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麽,聽到門聲才抬頭望了她一眼。


    撒加環視諸人,見正是姑爺龍克綞、膀闊腰粗狀如棕熊的那爾轟、以及一名成熟穩重的陌生中年男子。


    龍克綞道:“你來得正好,坐,我們正討論營救計劃呢!”


    撒加依言坐到那爾轟下首,低頭審視起那張地圖來。從文字標注來看,這是一張完整的碎星淵要塞平麵結構圖,它甚至包括了全部的地下排水係統和城市防禦係統,需要注意處皆用紅筆勾勒出來。


    龍克綞沉聲道:“當日收審彭真的罪名僅是嚴重失察,大刑罰不過是撤銷原有官職,所以按照刑律並未押入正規監獄,而是單獨囚禁要塞南區刑部司下屬的一座別院裏。看守是隸屬鐵血衛直轄的一支整編泰坦步兵營,不論是實力和忠誠都是勿庸置疑的,所以我們沒必要浪費時間去硬闖或者收買,那是絕對不現實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巧取。”


    那爾轟奮然道:“姑爺敬請吩咐,那某和麾下八百兒郎絕沒有一個是孬種,就算是赴湯蹈火,吾等也要救出小姐!嘿嘿,反正都是光棍沒有家室拖累,就算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的疤痕,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言罷醋缽般巨大的拳頭捏得哢哢直響,一副恨不得馬上找人拚命的架勢。


    龍克綞點頭表示讚許,眼神卻盯中年人身上,問道:“林兄有何建議?”


    “林……他是林塵!”撒加赫然想起當初彭真慎重無比地提到的這個人,想不到橫空飛來閣南疆區總管林塵竟也卷入了這場營救行動之中,事情頓時變得異常複雜。


    她感到渾身冰冷,心髒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因為她知道這一次絕非是簡簡單單的營救行動了,一旦與柳輕侯的宿敵橫空飛來閣攜手合作,那就百分百會被南疆高層定位成叛逆罪格殺勿論,可惜……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林塵微笑道:“一切悉聽龍兄吩咐,小弟將親率150名精銳高手從旁傾力協助。”


    龍克綞忽然目光閃閃地端詳著撒加,淡淡道:“你聯絡到多少人?”


    撒加強作鎮定,恭聲道:“一共320名精銳戰士,他們都是駐留綠洲不願離開的原‘黃蜂’盜賊團一流好手。這次他們分批化妝成各種身份進入的碎星淵,肯定不會引起敵人注意的。”


    龍克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遂將目光移往地圖,右手食指紙上不斷劃出一道道優美弧線,臉色凝重地說出全盤營救計劃。


    臨了,他指著身後那扇門輕輕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門後是另一條秘道,保證你們可以不受任何監控地安全離開。我後強調一遍,時間是午時三刻整,所有人都必須那時候統一行動。嗯,龍某言於此,希望將來尚有可見麵的一天吧!”言罷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再不說話。


    “咿呀!咿呀!咿呀!”耳畔連續響起三次鐵門開合聲,刹時間整座會議室隻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椅子上紋絲不動。


    “秦樓楚館,芙軒海齋”指的是碎星淵要塞著名四大酒店,其中秦樓、楚館是全國連鎖的百年老店,後台分別是蘇家和獨孤家;芙蓉軒和海棠齋則是近兩年才興起的貴,不過獨樹一幟的風格也著實吸引了不少顧客。


    芙蓉軒的環境幽靜雅致,用餐者雖眾卻皆是聞人雅士,均能自覺保持著肅靜,除了偶爾傳來的綿聲細語外,你絕對聽不到任何噪音。


    “叮鈴!”一聲風鈴悠然響起,店門倏開倏合走進一名衣冠楚楚的文靜青年。


    看到他,坐裏間的庫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把剛端起的茶杯又緩緩放回原位。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將徹底破壞早餐的興致,不過幸運的是餐桌上的碗碟基本都空了。


    歐陽控來到庫身旁坐下,傳音入密道:“屬下參見庫司長!”


    庫淡淡點頭,同樣以傳音入密問道:“情況如何?”


    歐陽控恭聲道:“自昨晚掌燈時分起,先後共有三人進入西區溪尾街文坊巷4號。第一個是第56集團軍第4軍第3師副師長那爾轟,第二個是興盛隆商會會長林塵,第三個是戶部司督察處一級督察撒加;布雷拉。”


    庫興致盎然地問道:“嗯,這些人的背景和同黨你可調查清楚了嗎?”


    歐陽控道:“是,卑職已調查清楚。結果如下:1那爾轟編入第56集團軍之前,一直隸屬於彭真領導的黃蜂盜賊團,而且曾先後擔任過彭真的警衛團團長、第一萬人隊首席千夫長、萬夫長,是彭真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愛將。2興盛隆商會是金雕盟南疆的一個分支,按理說林塵應該是費家親信,但是與帝都交換情報後的結果表明,林塵的真正身份其實是橫空飛來閣駐南疆區總管。3撒加;布雷拉是彭真貼身侍女,一直擔任著戶部司督查處一級督察職務,直到彭真被刑部司隔離審查,這才跟著被停職反省。”


    庫動容道:“好家夥,簡直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嘛!我們這次說不定可以一網打呢!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龍克綞的蹤跡?我不相信林塵那種老油條會跟那爾轟或撒加這種小魚小蝦合作,能夠驚動他的必是重量級人物,有可能的就是龍克綞本人。也許我們都估錯了一件事,那就是龍克綞其實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碎星淵,他一直就躲城內,等待著援救彭真的時機。”


    歐陽控愕然道:“啊,這一點卑職可從來沒想到過!”


    庫輕拍了他一下肩膊,欣然道:“你已經很不錯了,看來我真該好好謝謝孔龍呢!他確實派遣了一名得力幹將給我。嘿嘿,我看過你的履曆,成功辦理過很多大案子嘛!小夥子好好努力吧,將來的前途定然無可限量!”


    歐陽控心中一熱,感激道:“多謝大人栽培!”


    庫忽然問道:“如果你是龍克綞將如何營救彭真?”


    歐陽控心中浮起龍克綞冷酷無情的臉容,深吸一口氣道:“聲東擊西!”


    庫目光落到他臉上,微笑道:“哦,具體如何運作?”


    歐陽控沉聲道:“任何一次軍事行動皆要考慮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個要素。如果我是龍克綞一定會選擇今日午時三刻動手。因為白晝的警戒力量通常是黑夜的十分之一規模,而午時三刻又正是人們飯後懈怠的辰光,龍克綞當然熟知這一點,所以他定會趁此機會動手。我首先會派遣數十支小隊城內四處殺人放火製造混亂,吸引人們的注意力,然後親率一批精銳高手從地下排水係統潛入別院中心,偷渡泰坦步兵營設置的地麵防線,以閃電戰迅速解決戰鬥,終搶完人從原路撤退。”


    庫沉吟道:“若果真如此,我們要怎樣應對呢?”


    歐陽控的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絕倫地笑意,若無其事道:“既然龍克綞對彭真誓必得,那我們與其揚湯止沸,不如使一招釜底抽薪!”


    庫聽得目瞪口呆,像首次認識他般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遍,歎道:“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歐陽控連忙謙虛道:“大人謬譽了,卑職不過是胡亂猜測揣摩罷了,一切還請您親自裁決。”


    庫長身而起,微笑道:“你不用擔心,本官絕非嫉賢妒能之輩。嗬嗬,唯有不斷挖掘人才為南疆效力,主公霸業方能早日實現。嗯,現我以禮部司司長的身份即刻任命你為‘狗尾’行動指揮官,全權負責抓捕龍克綞。”


    說到這兒,他再次拍了拍歐陽控的肩膀,淡淡道:“禮部司副司長的位置還空著,我看好你。”言罷轉身離開座席,頭也不回地走出芙蓉軒。


    原地隻留下歐陽控直勾勾地望著庫的背影呆呆發楞,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庫說的後一句話。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過勁來,就像一名意外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歡呼雀躍起來,惹來無數客人嗔怪鄙夷的目光也渾然不覺。


    驕陽肆虐的正午,天上沒有一絲雲彩,空間沒有一絲微風,空氣仿佛凝滯了,風不吹,鳥也不叫,刑部司別院裏死一般沉寂,甚至連綠草和鮮花都酷熱中昏睡,根本沒有人敢太陽下行走。


    這是一座擁有三百年曆史的古宅,大理石階,鋼鐵大門,四壁嵌滿青銅鑄出的鬼怪圖案,弧圓的大門樓高擎著一彎月標誌,象征著刑部司執掌南疆所有官員生死的超然地位。


    四麵院牆均用二尺見方的銅龍石築成,邊長百丈,高逾四丈,厚約八尺,呈等邊四角型牢牢護住內宅。院牆四角分別聳立著一座大型哨塔,塔上架著三門重機弩,除常備六名正副射手和三名?望手外,塔內還有五名狙擊手,九名刀斧手、以及二十七名突擊手隨時待命。


    牆頭插滿了藍汪汪的鋒利刀片,牆緣還覆蓋著好幾層密實層疊的鐵絲網,牆內綠草如茵,不過皆高不盈寸,一眼望去連一棵樹也沒有,視野異常遼闊。


    草坪上不時有一隊牽著巨型獒犬的巡邏隊經過,他們皆是全副武裝的泰坦步兵。這些人一個個渾身裹燦銀色重鎧中,左臂橫舉一麵長約五尺的方形銀盾,右手輕握著一柄兩邊鋒刃蜿蜒,中間脊背高高凸起的銀斧,目不斜視地沿著鵝卵石路緩緩前行,神態凝重並充滿了警惕。


    宅內的建築共分三重:第一重是圓形分布的官兵營房,第二重是六芒星狀分布的刑部司別院辦公地,其中包括審判庭、刑訊室和監獄、武備庫、會客室和餐廳、檔案館、財務室,第三重是刑部司別院的中心建築物――血月樓,樓分五層專供刑部司要員和其他大人物駕臨時接待用,一般除清潔工外嚴禁任何人入內。


    此刻,安德魯正懷抱漏影寶刀,血月樓頂五重簷下的陰影中盤膝而坐,饒有興趣地看著樓下草坪上不斷轉圈巡邏的泰坦步兵們。


    他觀察這群連主公都忍不住推崇備至的亞述族戰士。


    這些人的身體都特別強壯,超逾九尺以上的雄偉身軀總是讓人望而生畏。他們擁有寬闊的肩膀,狹窄的腰身,古銅色的肌膚之下是一塊塊兒小山般隆起的發達肌肉,深褐色的眼珠始終射出兩道剛毅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他們還擁有高傲的性格和天生的榮譽感,因此無論遇到多麽可怕的敵人都絕不退縮,仿佛生來就是一群霸氣十足的強橫戰士。


    可怕的一點是,這群超級野蠻人統統來自鐵血衛的訓練基地――龍騰穀哥舒堡,而且據說不是以鐵血衛身份參予本次行動,而是以鐵血衛教官的身份加入的。因為他們皆是兩年前柳輕侯親自招攬的第一批鐵血衛成員,甚至還得到過“深藍魔王”哥舒嫩殘的親手點撥。


    兵部司的檔案上,這支泰坦步兵營的番號是南疆軍區第55集團軍第3軍第111營,但是卻從未任何一次戰役的任何一張戰報裏出現過,那意味著它是一支非特殊任務絕不出動的王牌部隊。


    安德魯靜靜地回憶著臨行前翻閱過的絕密檔案,心頭湧起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終於知道主公想殺龍克綞的心情有多麽迫切了。


    整整五百名裝備精良的泰坦步兵,每個人實力都等同甚至超越一名三級白銀騎士,臻達一級黃金騎士的水準,這是什麽概念啊?何況除了宅內的一個泰坦步兵營外,宅外不知尚有多少兵馬埋伏,鐵血衛、禮部司、戶部司……碎星淵要塞內幾乎所有能夠調動的機動部隊都集中到了這裏,隻等龍克綞和他的同夥出現就一網打了。


    安德魯苦笑著側耳聽了聽頂樓臥室內的動靜,結果仍然隻能聽見一個纖細微弱的呼吸聲。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屋子裏難道真的隻有彭真一個人嗎?為什麽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莫非他也能夠像我一樣隨時隨地陷入胎息境界……”


    安德魯懷著這個疑問,用精神能逐寸逐寸地掃描著整座臥室,結果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正當他打算放棄的時候,城中心的警鍾驟然連續不斷地瘋狂鳴起,頃刻間“當!當!”的鍾聲響徹全城,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碎星淵要塞東南西北四區足足騰起七八十處火頭,滾滾濃煙伴著嗆鼻的氣味迅速向四麵八方蔓延,大半座城市都被覆蓋烏黑陰影之中。其中尤以南區災情嚴重,不但火勢比別處猛烈十倍,一陣陣浮遊的黑煙浩浩蕩蕩地淹沒了整座刑部司別院。


    安德魯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呢喃道:“好戲終於開鑼了!”


    話音未落,隻聽“轟隆隆!”一聲巨響,別院兩扇大門頓時被炸上半空,直翻滾了好幾個筋鬥,這才重重跌落草坪裏砸出兩道深盈數尺的溝渠。刹時間,劇烈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別院四麵圍牆亦被相繼炸開一道缺口,數以千計的矯健身影迅速衝了進來,分成數十個小隊分工明確地攻向各自的目標。


    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四座大型哨塔上十二挺重機弩、一百零八支突擊弩、二十架狙擊弩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頻頻散播著死神的意旨,幾乎每一瞬都有敵人倒血泊之中。可是他們卻仍然倚仗著人多勢眾,高擎著鐵盾悍不畏死地衝了上來,同時右手衝鋒弩不斷噴吐著一道道銳芒。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敵人已經成功衝至哨塔之下,與守軍展開了舍生忘死的搏殺。


    此時此刻,別院內三重建築也陷入迫眉睫的危機之中。


    火警乍起,久經戰陣的泰坦步兵們就迅速撤入別院第二重,掐斷了所有通往血月樓的道路。並以小隊為單位結成十座鐵桶陣型嚴密戒備。


    戰鬥飴始,就有超越己方三倍規模以上的敵人潮水般蜂擁而上,發起猛烈的攻勢。一瞬間,刀槍似雪箭矢如蝗濃煙中乍隱乍現,處處充盈著一股驚心動魄的殺機。


    鐵桶陣中泰坦步兵們一排排單膝著地,小心翼翼地隱蔽於銀盾後方紋絲不動。耳畔叮叮咚咚的箭盾交擊聲疾如狂風暴雨,他們都能冷靜從容地聆聽,隻是右手緊緊握著雙刃銀斧,默默等待著敵人衝至眼前的一刻。


    亂矢飛煙中,若你從半空鳥瞰即可發現一幕奇景,每一名泰坦步兵身上竟都緩緩泛起一波璀璨銀芒。起初它很微弱,僅是薄薄淡淡一層,漸漸地銀芒有如一圈圈漣漪般擴散開來,將全身鎧甲、武器、盾牌皆囊括其中,迅猛炫目至讓人睜不開雙眼的地步。


    可惜敵人完全察覺不到這種異狀,隻知狀若癲狂地悶攻而上,惡狠狠地揚刀舞劍,喊殺震天。


    箭雨稍歇,敵人也已衝近泰坦步兵們盾陣前五尺,異變就這一刹發生。


    “奧丁!”伴隨著這聲整齊劃一的斷喝,所有泰坦步兵齊刷刷地頂盾而起。霎時間,一股驚天地泣鬼神的浩瀚氣勢應聲而出,有如一道鋼鐵長城橫敵人麵前,當敵人被震懾得全體一頓的瞬間,泰坦步兵掌中一輪輪銀月橫空飛出,頃刻又寸寸皆裂變成漫天星雨罩向敵群。


    “嘭!”“轟!”“嘎崩!”“喀嚓!”各式各樣的怪聲伴隨著短促尖銳的慘叫不斷響起。但見敵陣中一麵麵鐵盾分崩離析,一柄柄刀劍粉身碎骨,猝不及防下,敵人大片大片地栽倒地,再也爬不起來,後方也是一陣大亂。


    屍體上的致命傷非常顯眼,那赫然是一柄柄銀燦燦的小斧頭。它僅巴掌寬窄,五寸長短,卻重逾四斤八兩,外形酷似雙刃銀斧,簡直就是它的一個袖珍版。此物單柄叫“旋風斬”,集十二柄組成一枚空心圓盤後叫“霹靂輪”,是亞述族泰坦步兵們的獨門暗器。


    這玩意體積雖小,卻勝鋒刃犀利,重量驚人,泰坦步兵的般若功全力催迫下是無堅不摧,能夠瞬間碎盾、斷刃、破甲、震裂敵人全身骨骼,再穿背而出連續鑿入第二名甚至第三名敵人體內。


    整整六千柄“旋風斬”化作一片銀雲擊中目標的瞬間,泰坦步兵們及時抓住戰機,發動了一次強橫的反衝鋒。他們眨眼間變鐵桶陣為鋒矢陣,惡狠狠刺入敵陣腹地,展開了一麵倒的大屠殺。分割、合圍、殲滅,十隊泰坦步兵配合無間地不斷重複著這三個步驟,就像一架構造精密的絞肉機,不斷吞噬著敵軍性命。


    敵人本就被突如其來的暗器搞得心慌意亂,再加上亞述族泰坦步兵們人人雄壯如山凶猛如虎,殺人如斬瓜切菜般利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隻知不斷後退了。於是,管他們人多勢眾仍不禁足足退出二十餘丈,直到後方大批精銳高手出馬,這才堪堪站穩陣腳,擋住泰坦步兵們殺戮的舞步。


    這時候,遠隔三條街外的一所普通民宅內,歐陽控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桌上地圖呆呆出神。


    屋內除他外,還有五名精明幹練的年輕副官站門口,不斷和來去匆匆的傳令兵交換著戰報和命令布署,一步步實施著歐陽控的計劃。


    他們胸前分別佩戴著一枚特別通行證,證上蓋著吏部司、兵部司、刑部司、禮部司、戶部司五司金印。這意味著當全城戒嚴時,唯有他們才可以五司警戒範圍內隨意行走,傳達“狗尾”行動指揮官的命令。若是其他人擅自逾越限界,哪怕是頂頭上司也要格殺勿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歐陽控的眼神如一潭靜水,沒有一絲漣漪,也沒有半點波瀾,就這麽默默地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一名副官和其他四人低聲商量了一陣兒,遂快步走到歐陽控近前,躬身施禮道:“啟稟大人,所有部隊皆已進入指定作戰位置,請指示!”


    歐陽控微微點了一下頭,淡淡道:“嗯,繼續待命!”說完自顧自地地圖上輕輕劃了一筆,將包圍圈後一道缺口填滿,封成一枚完美無缺的圓。


    五名副官不由得麵麵相覷難掩眸中驚駭之色,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攻入別院,他卻居然按兵不動。他們實搞不懂上司究竟等什麽。


    其實歐陽控的內心世界遠沒有表麵那麽風平浪靜,他也曾一度懷疑過作戰計劃的可行性,但是當他想到對手是原南疆戶部司司長的時候,就釋然了。如果龍克綞僅會放火強攻此等雕蟲小技的話,那他就根本不配稱霸南疆情報界。所以那肯定是一種虛張聲勢的試探,若此時收網定被藏匿暗處的龍克綞識破埋伏,即刻遠揚。


    “現拚的就是耐心,誰能忍,勝利就屬於誰!”歐陽控喃喃地警告自己,心靈倏然變得磐石般堅不可摧。


    隔了不久,不遠處驀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一名傳令兵迅捷如飛地跑來,氣喘籲籲道:“啟稟大人,血月樓周圍敵蹤初現。他們總人數約三百名左右,根據身法推斷均是天空劍士級數以上的高手,有數名超級高手推斷不出級數,其中一個瞧身形酷似龍克綞。請指示!”


    歐陽控深深吸了一口氣,略微思後,沉聲道:“通知所有作戰部隊預備,‘狗尾’行動即將十息後正式開始。我現倒計時,十、九、八……”隨著他驚心動魄的聲音,五名副官分別掏出一支特製信號弩,對準了天空。


    歐陽控猶然不慌不忙道:“……二、一。敲響特級警報,全城進入一級戰備狀態,任何閑雜人等膽敢上街者一律格殺勿論!我宣布‘狗尾’行動正式開始!”


    “嗚!嗚!嗚!嗚!嗚!”五支響箭應聲射入長空,發出一串淒厲無比的尖銳嘯聲。頃刻間,城中心的八十一口警鍾同時嘹亮響起,每條街道每條小巷都眨眼間就布滿了人山人海的南疆士兵,整座碎星淵都“活”了過來。


    尤為壯觀的是城南刑部司別院周圍。隻聽轟隆轟隆的車輪聲、希律律的戰馬嘶鳴聲、急促齊整的腳步聲聲聲入耳,數百輛泰坦戰車、數千匹神駿戰馬,數萬名全副武裝的精銳戰士,把這座僅有方圓百丈的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第一時間就發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集團式衝鋒,沿途一旦遭遇反抗者一概殺無赦,短短一刻鍾的功夫,就或殲或擒了敵軍布置外圍負責阻截的兩千六百餘名戰士,隨即迅猛無儔地從四麵八方?壁合圍,恍若一隻碩大無朋的鐵手牢牢握住了血月樓。


    安德魯暗暗地長噓了一口氣,整個人越發蜷縮至屋簷下陰影深處,兩支大耳朵直挺挺地豎起來,默運道宗先天無上玄功監聽起屋內動靜來。


    “喀喇喇――轟!”“噝噝噝噝噝!”“鏘!”“啊!”“咕咚!”掌風山崩海嘯,劍氣縱橫交錯,侵入血月樓的敵方精銳高手,馬上遭到月衛的迎頭痛擊。刹時間,兵刃撞擊聲、慘叫聲與屍體墜地聲不斷交織一起,編成一曲血肉橫飛的悲歌,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慘烈意味。


    形勢對敵人極度不利,因為血月樓內的秘道中不斷湧出一批批月衛,前仆後繼地阻擋敵人上樓;而血月樓外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南疆士兵,以及成千上萬挺“霹靂雷霆”式重機弩、“黑暗精靈”式十字狙擊弩、“龍卷風暴”式突擊弩。這些平素難得一見的先進武器,此刻齊刷刷地瞄準著每一扇門窗和縫隙,一旦看到敵人身影,二話不說就是一輪瘋狂射擊,直到把屍體射成蜂窩狀才肯甘休。


    安德魯靜靜聆聽著千百股紛亂嘈雜的聲音,並從中細細分辨著想要鎖定的目標,慢慢地數股淩厲可怖的破空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顯然是敵方首腦人物,突進和上樓速度異乎尋常地迅捷,簡直像鬼魅般不可捉摸。沿途雖不斷有一批批月衛奮不顧身地阻撓和攔截,卻根本壓製不住敵人前進的步伐,轉眼間他們就衝至頂樓臥室門外。


    這裏他們遭遇到了突襲以來激烈的抵抗,哪管以他們的強橫實力亦隻有兩人能夠衝出重圍,破門而入。


    “快救人――”一把清朗的嗓音悠悠傳來,即使眼下這種萬般焦急的情況下,猶然透出一股溫文儒雅的韻味,顯出獨具一格的大家風範。不過他隻來得及說出三個字,餘下的話就被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月衛們截斷了,接下來他能夠做的事情,隻剩下竭全力堵住房門這一樁了。


    安德魯聚精會神地傾聽著另一名敵人的動靜,可是既沒有腳步聲,也沒有衣袂破空聲,那個人就像一個幽靈般存著。這個發現不禁嚇得安德魯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甚至連全身汗毛亦皆倒豎起來。


    “我的娘啊,這個人武功之高簡直深不可測嘛!難道他就是龍克綞……老大,你真會拿小弟的性命開玩笑啊!你讓我監視他,還不如說是讓我來送死直接明了一點!嗚嗚嗚――”安德魯加小心謹慎了,整個人就像一隻冬眠的棕熊,除了心口那點溫熱外渾身毛孔都自動封閉,晉入了胎息境界。


    “轟!”周圍倏地萬籟俱寂,一切聲響和圖象皆放大千百倍映入安德魯的腦海。這一刹,他竟無形的龐大壓力下,悍然突破了“鏡花水月”第九層瓶頸,晉升至第十層境界,甚至連臥室內的景象都點滴不漏地浮現腦海之中。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都是一座舒適怡人的臥室。


    淡青色的牆壁上鑲嵌著多塊工藝精美的金銀雕塑,羅浮竹製成的拚花地板上鋪著大幅的墨綠色暗花地毯,幽雅恬靜的陳設中,每一件家具和古董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精品,顯主人富甲天下的身家和宏偉氣魄。


    安德魯的“眼睛”匆匆掠過門口的時候,赫然發現了兩個敵人其中之一。那位仁兄把一雙長袖舞得如癡如醉,恍若排山倒海般沛莫能禦,伴隨著一陣陣轟隆隆的風雷聲,愣是將數十名月衛堵門外難做寸進。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這小子好雄渾的內力啊!恐怕就算是哥哥我上去也不一定是他的敵手哩!嗯,幸虧俺的任務隻是監視而不是打架,不然可能會死得很慘哩!”


    安德魯一邊暗呼幸運,一邊轉移目光向那位正主望去。


    從這個角度看去,龍克綞的身材魁梧之極,臉部線條硬朗且輪廓鮮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冷酷無情的眼眸,顯得他整個人都分外剛毅堅忍,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梟雄人物。


    此刻,他正一步一步走向緊靠東牆的那張寬闊的胡床,厲眸中幾乎不可察覺地閃過一絲狂熱無比的愛憐之情,有如一輩子珍貴的事物就擺放那裏,等待和他重逢。


    安德魯憑借敏銳無比的直覺,感到龍克綞的情緒出現了一絲絲波動,而且這種波動還有愈演愈烈之勢,不由得心下暗暗驚悸,遂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壓抑感。


    對一名絕頂高手而言,任何情緒異常都是絕對要不得的,他必須時刻保持冰雪般的冷靜,這樣才能避免任何疏漏,防止厄運降臨己身。此情此景下的龍克綞,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他隻是表麵上強作鎮定,內心卻絲毫都不平靜。


    隻剩下三步兩步一步,隨著與胡床的距離越來越近,龍克綞的右手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終於他觸摸到了帳幕,並溫柔地挑了起來準備吊掛鉤上。


    他的眼神充滿了美妙的憧憬投往床榻,誰都可以感覺到那種期待和喜悅……可是,當他完全分開兩片幃幕,眼神終於觸及床榻上的事物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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