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燈恭聲道:“臣遵旨!”


    秦九氣得臉色陣紅陣白,與梁石君交換了個眼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大善勿血老眼微眯,向梁太後道:“官爵既定,愷撒親王跟九公主的婚禮是否也應快舉行啊!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又雲‘英雄配美人’,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早該成親哩!”


    這麽一說,我和秦明月都尷尬起來,後者望著我,露出愛慕和依戀的神色,但鬼知道是真是假。


    梁太後先望了大善勿血一眼,油然道:“不錯,國老言之有理,哀家也做此想,就把婚期定正月十五好嗎?輕侯的意見呢?”


    此言一出,蘇係人馬均緊張起來,尤其是秦五和秦明月,假設我此項上表示不同意見,那他們剛占得的一點優勢,便會付東流了。


    我陳辭道:“輕侯無父無母,孑然一身,終身大事全憑太後作主便了,莫不遵從!”


    秦九忽然插入道:“這方麵的事,帝國從沒有疏忽過,三姐、五姐和八姐哪個不嫁得風風光光,為何唯獨虧待九妹呢?”


    秦五奇道:“九弟何出此言啊?”


    秦九嘿然道:“五哥,你瞅瞅眼下的京師,四大總督僅有一人到場,還是或缺不得的郎倌,這叫別人看了怎麽想呢?豈非有辱國體?”


    秦五登時語塞,因為事實如此,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搪塞,首次交談中落入下風。


    我本愈來愈看不起這準皇儲,這時陡見他異軍突起,拿三大總督未到場做文章,不禁刮目相看,可惜立時發現梁石君眼中閃過得意光芒,因而推知是此老獻計,於是對秦九鄙視三分了。


    梁太後麵色一沉。寒聲道:“禮部相?”


    東方惜羽應聲站起,跪伏地,恭敬地道:“臣!”


    我覓音望去,隻見此君年六十許間,相貌清瞿,一對老眼閃動著睿智的光芒,身量頗高,手足奇長。透出冷靜穩健的氣質,顯是文武兼資的厲害角色,使人印象特別深刻。


    梁太後拍案怒喝道:“往讚布和北疆的信使,是你們禮部派出的,現有何話說?”


    我暗忖:“按說這東方世家乃七小世家之首,老妖婆怎都要給貴為家長且份屬同夥的東方惜羽留幾分薄麵,如此當眾責問是何道理呢?”


    東方惜羽不慌不忙道:“臣抱病半月,部內大小事務均是吳侍郎代辦,個中細節知之不詳!”


    梁太後麵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擺手叫他退下後。續道:“吳疆沒來。暫且不去責難他,倒想問問諸位,怎會無一人向哀家稟告此事呢?難道皇登基和公主大婚都是兒戲。做臣子的參不參加都無所謂嗎?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均默然無語,隻偷眼望向杜功樂和劉稷,他倆一個是軍機處總統領,另一個是內務相,各府總督的動向一貫清楚不過,為何沒來的原因,問別人絕無問他倆知道得詳細,梁太後正是敦促二人出麵解釋。


    眾望所歸下,杜功樂率先扛不住十餘雙利如斧鉞的目光,站起來道:“請太後恕罪。其實臣早就想向您稟報了,奈何一來事發突然,尚需大量調查取證,不敢妄下結論,二來為迎接愷撒親王駕臨京師,亦分身乏術,所以才耽擱至今。”


    梁太後不耐煩地截斷他的話頭,劈頭蓋臉地道:“哀家不想聽廢話,說重點!”


    一旁的難兄難弟劉稷,連忙接口道:“是這樣的,本來鐵燒和夏侯一貫都同意來京朝賀的,但途中各發生了一點意外,所以才終止行程,原路返回。”


    梁太後輕蹙蛾眉道:“哦?”


    杜功樂解釋道:“他們天賜西路和北路分別遇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狙擊,那幫家夥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甚至動用了大量泰坦戰車參戰,因此兩路人馬均損失慘重,為測安全不得不退回讚布和北疆境內。”


    梁太後歎道:“如此說來,鐵燒和夏侯一貫也是有情可緣嘍?可他們為何不向當地駐軍求助呢?”隻憑這一句話,便知梁太後聰明有限,沒有洞悉世情的智慧,否則這句話應是“當地駐軍因何視而不見,是否也有份參與?”


    劉稷肅容道:“因為刺客團規模極大,出擊時動靜不小,隻要稍微留心,絕不難發現蛛絲馬跡,可當地駐軍卻對此一無所知,所以兩位總督懷疑他們也很可能有份參與,起碼是玩忽職守,故此才不聲不響未驚動任何人撤走的。”


    眾人同時愕然。


    梁太後深吸了一口氣道:“調查結果如何?”


    杜功樂搖頭道:“關於刺客團的線都被人蓄意掐斷了,當地駐軍也有相當充足的理由證明事發時毫不知情,整件事沒有一點眉目,隻推測對方是兩位總督朝中的對頭,而且手握兵權,來頭極大。”


    梁太後臉色陰晴不定,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了秦五和秦九,悶哼道:“繼續查,必須弄個水落石出,給他們一個交待,否則人家還以為是朝廷主使的呢!”說著又向東方惜羽道:“你來擬道聖旨,十萬火急送出,一來給他們壓驚,二來務必邀請他們快入京議事,注明沿途安全由哀家派出風雲衛和皇家騎士團保障,倒要看看哪個不開眼的家夥,還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杜功樂、劉稷和東方惜羽同聲稱是,一時殿內鴉雀無聲。


    我瞧著秦五和秦九臉上隱現的不愉表情,心中突生明悟。本來他倆是想路上能殺就殺,殺不了被目標逃走了,就治鐵燒和夏侯一貫奉旨不遵的大不敬之罪的,借此蘇家可通過討好捷那古烈?海,把勢力滲透到讚布府去,而獨孤家則可掌握可汗府,同時拔除蘇家安可汗府的釘子,即可汗軍區副總裁蘇飛侍元帥,殊料整個計劃竟被秦九自作聰明的一句話扯出打亂,實是自作自受了。


    萬壽殿的聚會,就這種尷尬的冷場中不歡而散。


    ●●●


    走出**宮後,我以旅途勞頓為由,婉言謝絕了秦五和秦九共進午餐的盛情邀請,開始執行與民同樂的政治任務――遊街,待轉了一大圈兒回到王府時,已逾午時三刻。


    我與月衛一起狼吞虎咽地吃完遲到的午餐,正跟狄康平飲茶聊天之際,龍疆報告說有貴客來訪。


    密室內,我和艾愁飛落座後,誰都沒說話。


    約摸過了盞茶工夫,艾愁飛歎道:“老夫動用了所有關係,仍找不到丹妮宮裏的住所。”


    我上午開會用腦過度,午膳時又多喝了兩杯,頭腦昏沉地道:“艾相的意思是?”說著一邊運功醒酒,一邊暗暗揣摩對方的來意。


    艾愁飛見我毫不推諉,直奔主題,心中歡喜之餘,道明來意道:“隻要老夫活著一天,京師二十四萬禁衛軍和六萬巡捕,就沒有第二個人能指揮得動,他們害怕報複,因此丹妮迄今為止應仍是性命無憂,但長此以往終非善事,所以老夫想請你幫忙,快救她脫離牢籠。”


    我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後,問道:“相爺有具體點的計劃嗎?”


    艾愁飛點頭道:“有,但不確定的因素很多,需要你見機行事。”說著取出一幅極精密的皇城地圖講解道:“這上麵粘著小旗的地方,我都派人反複詳細地偵察過,絕無可能藏人,現隻剩下三處尚未敢去打探,即坤寧殿、漱芳齋和雨花閣。”


    我奇道:“為什麽?”


    艾愁飛苦笑道:“坤寧殿是太後寢宮,漱芳齋是蘇皇後居所,雨花閣本來空置,不知何時國師突然興起,搬過去住後連養神殿也不回了,現那裏是他閉關修煉的禁地,擅入者死。”


    我心念電轉,沉聲道:“無論丹妮任何一處,貌似都很有道理,而且警備森嚴,難怪艾相一籌莫展。哈,放心吧,輕侯有暇今夜便去刺探虛實,至少也從知情者口中逼問出確鑿下落。嗯,若我僥幸救出丹妮,不知該如何處置?”


    艾愁飛欣然道:“先帶回王府吧!天亮後,我會第一時間派人來接,再設法送她出城,直到登上你的旗艦,老夫才能完全放心!”


    我搖頭道:“那還不夠安全!”說著將破廟裏龍神大會的見聞敘述一遍,接著道:“鑒於費氏兄妹和魔宗群妖的可怕,抵達‘黑暗魔君’號後,可立即轉乘魔兵機去慕容世家白雲城的秘密基地,如此方才萬無一失。相信無憂一定會好好照料她哩!”


    艾愁飛乍驚還喜,高興地道:“老夫沒了後顧之憂,便可助你放開手腳把帝都鬧他個天翻地覆,想想都覺得痛快無比!”言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取出一隻皮包道:“為方便潛入皇宮行事,我特意請妙手趕製了三張精巧的人皮麵具,隻要戴上後,再改變身形、服飾和嗓音,保證可瞞過所有人的眼睛。”說著他打開皮包,拈出其中一副戴上,立時搖身一變,成了個豹頭環眼的精壯漢子,哪裏還有半分原來的儒雅氣質。


    我讚歎道:“真乃神乎其技!”


    艾愁飛非常高興,欣然道:“是啊,這位巧匠本為帝國名列三甲的賊王,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若非老夫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裏救過他一命,今次斷難求得這價值萬金的三張麵具。”


    我暗忖:“身為刑部相,掌管著所有罪犯的生殺大權,天下賊人哪個敢不賣你幾分薄麵,以便日後入獄時,求得法外施恩呢?”想著把另兩張麵具也取出,仔細瀏覽一番後,把其中一張遞還給艾愁飛,微笑道:“輕侯隻拿這張就夠了。”


    艾愁飛接過麵具,奇道:“莫非你嫌它們做得不好,隻有那張才滿意嗎?老夫可立時回去找人修改,用不了多長時間哩!”


    我搖頭道:“不是,隻因輕侯另有辦法隱藏身份,所以才不想浪費寶貝。至於這張麵具嘛,是給丹妮戴的,或許出宮時用得著!”


    艾愁飛哦了一聲,也不追問,把臉上麵具脫下,連帶手中的放一起重包好後,沉聲道:“老夫能做到的就這些了,剩下都靠你啦!唉!”


    我連忙安慰道:“艾相放心,丹妮一定會吉人天相的!待救出她後,我們再無須忍氣吞聲,可部署周密行動計劃,把所有敵人一網打。”


    艾愁飛點頭,道:“老夫明白!”言罷留下聯絡方法後,跟來時一樣悄悄離開了王府。


    我仍留密室,直到把皇城地圖記得滾瓜爛熟,這才返回書房,繼續跟帝都情報站的人員聊天,順便測試他們的忠誠度,以免有人已被收買成了內奸。


    相隔頓飯工夫,大家正談到王府上下的保安問題,家丁忽然來報,有內侍求見。


    我向眾人苦笑道:“嘿嘿。想好好享受片刻寧靜光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哩!”言罷立時趕赴客廳,接見上差。


    那名內侍言簡意賅,隻說奉懿貴妃之命,著我立即入宮議事,其他一問三不知。


    我愕然領命,讓龍疆重重打賞他後,換上官服隨內侍一起入宮。


    今次為防出現百姓聚眾圍觀的場麵耽誤時間。我沒像上次般騎馬招搖過市,而是換乘一輛密封馬車前往,就連隨行月衛也改變了裝束,並減少到十餘騎,可謂大費周章了。幸好效果奇佳,一路都沒受到任何騷擾,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內皇城西北方的月華軒。


    月華軒方圓裏許,地勢高突的坪上築屋,四周修竹萬竿,臨風搖曳,聲韻可聽。軒中亭台樓閣,古色古香,典雅幽靜,憑欄遠眺,可情欣賞東湖秀色。


    懿貴妃遣退宮娥內侍後,月華軒偌大的西暖房內隻剩下她和我兩人,其他離得近的風雲衛亦十餘丈外,雖能監視,卻無法竊聽我們談話的內容。


    管路上已尋思良久,可我依然不明白懿貴妃為何要如此公開召見,因為那肯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倒不利於今後的行動安排,真教人感到奇怪。


    我苦笑一下,走到懿貴妃身後。跪倒施禮道:“輕侯參見貴妃娘娘!”說完也不起身等候訓示。


    懿貴妃背著我立窗前,沉默良久,冷冷道:“你的膽子真大,是否不怕死了,竟敢爭奪皇位激烈的時候進京?”


    我暗忖:“他***熊,老子回來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居然還敢得便宜賣乖,實是太過分了。”但想歸想,話卻不能那麽說。人前總要給她留點麵子,當下做戲道:“輕侯此番進京,除奉太後懿旨不得不來外,還有擔心您的安全沒有保障,請貴妃娘娘明察。”


    懿貴妃倏地轉過身來,俏臉森寒地嬌叱道:“休這裏花言巧語,以為本宮不知道你那點鬼心眼兒嗎?若非早跟艾愁飛達成秘議,可憑禁衛軍保障生命安全,你怎肯巴巴地趕來帝都送死?哼,別怪本宮沒警告過你,若想救出艾丹妮可難如登天,屆時看你如何履行跟艾愁飛之間的約定。真是不識好歹,枉本宮還當你是個人物,才通風報信。”


    我看她臉色語氣,均是氣極敗壞的模樣,一時搞不懂懿貴妃究竟想幹什麽,當即服軟道:“輕侯知罪,請貴妃娘娘指點迷津!”


    懿貴妃臉色稍緩,歎了一口氣道:“唉,你先站起來吧!”


    我長身而起,肅立不動。


    懿貴妃轉回身去,望往窗外白雪處處的竹林,緩緩道:“艾丹妮妮現被關雨花閣,但本宮不希望你去救她,因為國師也那裏。你定還不曉得一件事,據梁石君無意間透露,國師三日前驀然突破了困處百年的瓶頸,禪功臻達前所未有的嶄境界,比往昔厲害十倍,本宮不願你去白白送死!”


    我禁不住微皺眉頭,旋又啞然失笑,若無其事道:“這個消息確實糟糕,但仍不算太壞!哈,我本來還以為跟關山月對決會然無味呢,他另有突破反倒是件好事哩!”說著放大膽子,再靠近懿貴妃鳳軀半步,柔聲道:“貴妃娘娘放心,縱然關山月變成神仙,我也有本領把他打成豬頭,此事絕無任何危險。嗯,倒是貴妃娘娘有何心願請講當麵,因為輕侯絞腦汁也猜不出分毫哩!”


    懿貴妃默然半晌,沉聲道:“我想讓你幫忙殺一個人!”


    我心叫終於來了,斷然道:“貴妃娘娘管吩咐,輕侯包管把他挫骨揚灰!敢問那人是誰?”


    懿貴妃仍不回過身來,淡淡道:“刑部侍郎梁太平。”


    我略作思,已大致明白個中原委,森然道:“輕侯明白!除他之外,粱家上下亦必雞犬不留!貴妃娘娘可滿意這種結果嗎?”


    我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既然她提出要殺梁太平,那必是受過此人很大淩辱,而若無梁家上下撐腰,梁太平亦絕不敢那麽放肆,所以說他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下手當然需趕殺絕。這年頭對敵人就得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何況即使我願罷手,梁家得知真相後,也一定會想著給梁平報仇,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來個一了百了呢!


    懿貴妃鳳軀微顫,輕輕道:“這是你說的,本宮要殺的人可隻有一個梁太平。”


    我暗想:“你這不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嘛!也罷,就讓老子把惡人做到底吧!”想著狠狠剜了一眼懿貴妃豐滿迷人的**,沉聲道:“兩日內,輕侯必提梁太平的狗頭來見,先給貴妃娘娘一個滿意的結果。至於粱家嘛,離京前亦會一個不少地全部了賬。”


    懿貴妃旋風般轉過身來,鳳目大亮,用心看著我道:“好,一言為定!”說完頓了頓,叮囑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殺伐驍勇,手下亦多忠心耿耿的能人異士,但仍需謹慎小心,太後對這個侄兒鍾愛異常,長年委派大內高手隨行護衛,個中不乏功力強橫之輩,而且梁家上下亦藏龍臥虎,保不準有什麽厲害角色冒出來礙事哩!所以下手一定要又快又狠,免得反中了他的算計,陷於危險境地。”


    我哈哈一笑道:“貴妃娘娘放心,不是輕侯吹牛,皇城內外使人略微忌憚者僅關山月一人而已,餘下的什麽風雲衛和皇家騎士,均為土雞瓦狗罷了,不堪一擊。至於梁家的人嘛,就不用提了,那個一味宗宗主梁平如何,還不是輕侯手下亡魂?”


    懿貴妃驚喜道:“是你殺了他?太難令人置信啦!此人非常難惹哩!”言罷望了一眼軒外,道:“本宮是以女方長輩名義,召見你這個準姑爺入宮商量婚禮事宜的,現已經談了好久,再遲些恐惹人疑心,你先回去吧,我們找機會再聊!”說著擺了擺手,忽又叫住我道:“噢,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現京師裏共有四股勢力,即蘇家、獨孤家、太後為首的七小世家和以你馬首是瞻的中立派,前兩者明麵倒無需太意,你要提防太後他們趁著秦五和秦九兩敗俱傷之際另立君,那人很可能是十四皇子秦當。”


    這話有如神來之筆,頓時讓我愣當場,待緩過勁兒來,想細問詳情時,懿貴妃已命宮娥送客了,當下隻好滿腹疑竇地離開月華軒,準備回府後,再找個知情人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異軍突起的秦十四是怎麽回事。


    馬車緩緩開出皇城,廂內我沉吟半晌,啃然道:“今次入京真不知是對是錯,本來蘇家和獨孤家兩大勢力糾纏一處,局麵已是錯綜複雜,現連七小世家也想攙合進來分一杯羹,就多變數了!唉,龍疆,你說咱們要不要立刻離開帝都,有多遠就躲多遠,離這是非***十萬八千裏才好,待他們三方拚得同歸於,才回來坐收漁人之利呢?”


    龍疆胸有成竹道:“不,當然不,屬下相信情況越複雜,越利於我方左右逢源和混水摸魚,何況退一萬步講,真到了山窮水那一天,也多不過殺出城外登艦逃之夭夭罷了,懼它何來?”


    我愕然道:“你怎如此信心十足?”


    龍疆啞然失笑道:“若主公和屬下換個位置便會發現,一個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均‘天敵’柳輕侯手中化為現實,次數多了都使人對危險感到麻木,跟著這樣一位每天創造奇跡的人一起,就是想不信心十足也難啊!”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說得好!正所謂‘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若灰溜溜逃出京師,豈不被敵人笑掉大牙?我們就跟他們好好鬥上一場,看後鹿死誰手?”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後,馬車已抵達愷撒親王府。


    我剛踏入內宅的密室,便命龍疆找來狄康平,問道:“你對秦當了解多少?”


    狄康平沉吟片刻,侃侃而談道:“秦當,年方十七歲,秦頤第十四子,生母蔣美人出身卑賤。他自幼好學多智,諸書無所不窺,特別精擅騎射,平素言行恭謹,待人寬厚,兼且背景單純,不會構成登基威脅,因此頗受大家喜愛。”


    我暗忖:“奇怪,七小世家怎會選一個文武兼備、聰明絕頂的人來做傀儡呢?那豈非要比任意紈絝子弟都難控製得多?難道他們就不怕日後養虎為患嗎?”


    一念及此,我淡淡道:“除秦三、秦五、秦九和秦十四外,還有哪些皇子?”


    狄康平巨細無遺地道:“秦頤曆代皇帝中兒子算是多的,共有三十五子。其中序齒者二十四位,實際上成人(注:年滿十六歲)者隻有二十位,他們由十七位嬪妃生育。這二十位皇子中,去掉戰死、自殺、病逝、智障和畸形者,以及您提到的四人,現今存活的還有七人。他們是七皇子秦佑、八皇子秦祀、十皇子秦祿、十二皇子秦?、十三皇子秦祥、十五皇子秦禧、十六皇子秦禮。”


    我咦了一聲,奇道:“這麽多呀!可平時怎不見他們露臉?”


    狄康平解釋道:“因為他們怕死。眾皇子間,鬥爭極為激烈殘酷,動輒就會丟掉身家性命,所以那些自知無望登基者,均早早掛出免戰牌,明白地告訴大家自己的立場後,龜縮府內衣食無憂地悠閑度日。無聊時吟詩作畫,鬥雞走狗,或者娶個三十一房小妾,夜夜做郎。如此這般,那些準皇儲知道他們不具威脅了,反倒會刻意討好安撫,此前秦大和秦九的暗戰中,包括秦五內都要韜光養晦正是這個道理,以免被雙方同時當作打擊目標毀滅。”


    我仰首望天,沉吟片晌。才道:“那時秦十四做什麽?”


    狄康平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任何特別舉動,跟平日一樣讀書狩獵。”


    我心中一寒,暗想:“這小子隱藏得好深!他到底是無意登基。還是蓄勢待發呢?找機會得好好問問懿貴妃,萬萬疏忽大意不得!”


    ●●●


    帝國曆八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黃昏,天寒地凍萬簌俱寂,唯有漫天飛雪簌簌飄落,幸無狂風助紂為虐,否則教人難受。


    我拉開車窗,一團冷森森的雪花迎臉打來,肌膚冰涼的同時,忽地一陣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龍疆的聲音道:“主公。前麵就是惠熙宮了。”


    我愕然醒來,收攝心神,往前望去。隻見一座高崗映入眼簾,上麵古樹參天,隱見巨型宮闕巍然屹立其間,氣勢非常雄偉,崗下禦道旁建有牌坊,龍飛鳳舞地寫著“天地同壽”四字,兩邊各立一石。銘文告誡過往行人:騎馬者下馬,乘轎者下轎,以示對秦皇室的崇敬。


    雖無人監督,但我仍不想就此等小事授人口實,於是跟龍疆步下馬車,十餘名月衛拱衛下,沿禦道緩步登崗。


    這時,路旁樹木草地均被覆蓋白雪,景色極佳,間中鬆拍伸出蒼翠枝葉,亦煞是喜人,加上林間不時出現奇石怪岩,以及雪地裏和蔓枝上自由自嘻戲跳躍的鬆鼠麻雀,使我嚴冬酷寒中,猶想起生機盎然的春夏。


    整座山崗都被布置成了一座清幽雅致的皇家園林,惠熙宮坐落其中,是氣象萬千,比之**、皇極二宮也不遑多讓。


    它坐北向南,兩門三進,布局嚴謹規則,有一條貫穿南北的中軸線,主體建築前後排列其上,坊、亭、廡、殿疏密有致,東西對稱。正殿麵闊七間,進深五間,上簷殿身七架,下簷周匝廊,正麵明間、次間和間隔扇門窗均雕以盤龍、團鳳、仙鶴及麋鹿等吉祥物圖案,飾以牡丹,艾葉,與鬆枝等植物。殿頂棚以井口天花和藻井正中相伴裝飾,鑲嵌著梵天渡世圖,將建築和佛陀的業績緊密結合,別具特色。


    我昂首闊步地拾級而上,剛要走進殿門,左側忽然傳來一把清亮柔和的男音叫道:“柳兄,請等一等。”


    我聽聲音很是陌生,不禁訝然望去,隻見一個身穿華服的英氣少年,五名頂盔貫甲的銀袍大漢簇擁下,由回廊瀟灑行來。他相貌清秀而不失陽剛,肩寬腰細腿長,身量頗高遠逾常人,脊背挺直如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凶猛矯健的獵豹,予人特別深刻的印象。引人矚目是那對靈活有神的眼睛,顯出此子足智多謀,讓人不敢小覷。


    不過,我意那五名體魄強橫、神完氣足的甲士。他們無疑均是九階高手,我卻從未曾聽任何人提起過,僅憑此點亦知是何等深藏不露,不得不另作估計。因為這樣的高手,隨便拿出一個來都能威懾群雄,何況現一下子出現了五個呢!


    我若無其事地掩飾著內心的震動,嘎然停下腳步,側身向華服少年道:“你是?”


    華服少年快步走到近前,風度翩翩地含笑道:“小弟秦當!”


    我大感愕然,怎都沒料到下午才聽聞此子事跡,晚上便朝麵了,連忙施禮道:“原來是十四殿下,失敬失敬!”


    秦當俊目深注地看著我,內中包含著無限孺慕崇敬之情,心滿意足地歎道:“柳兄可知小弟聽聞您要進京的消息,已有多日沒有好睡,日夜期盼相見嗎?”


    我渾身一激靈,暗忖:“他***熊,這小子不是有斷袖之癖吧?老子可不好男風隻愛美女!”


    正尋思間,秦當續道:“柳兄生平每一役的戰報,小弟都千方百計地找來仔細研究過,結果發現您的兵法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循,故而迄今未償一敗戰果空前,實乃曆代名將所不及也!嘿,小弟隻恨不能時常追隨左右聆聽教誨,那真是天大的憾事,幸好今日總算有緣相會。嗯,京期間您若有暇,可願與小弟暢談兵法指點迷津嗎?”


    聽到這兒,我才明白過味兒,原來不是碰到了斷袖,而是自己狂熱的崇拜者,禁不住長噓了一口濁氣,微笑道:“輕侯榮幸之至!但指點卻不敢當,權充與殿下探討一番相互學習吧!”


    秦當大喜,連連稱謝,遂跟我一起聯袂入殿。


    此時殿內氣氛熱烈,數以百計的漂亮宮娥,正酒席間穿梭遊走,為客人端菜倒酒。


    正對著殿門的頭有一高逾三尺的白玉台,上麵設了數席,坐著秦五、秦九、秦明月、大善勿血、梁石君等主賓,緊挨著他們的下首坐著六部相和侍郎,殿內其他席位均陳列兩旁,共分四重,每席五人,賓客非富即貴,是京師名流。大殿中央騰出了大片空地,顯是供歌舞助興之用。


    我和秦當步上白玉台剛剛落座,分布大殿左右的兩隊樂師,便開始鼓勁吹奏起來。接著一群逾百彩衣美姬入場,載歌載舞,極妖嬈之能事。一時間,殿內鶯鶯燕燕,袖飛裙揚,包括我這種久經戰陣的老手,也禁不住被她們作出的仰胸彎腰等種種曼妙姿態,刺激得心猿意馬,熱血下湧,定力差的旁人就不必說了,一個個垂涎三尺醜態畢露。


    大型歌舞結束後,上演的是雜技、魔術、戲劇、評書、古箏獨奏等節目,均精采絕倫,顯出組織者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絕非濫芋充數。


    我瞧得津津有味,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諸人閑聊,端得心情舒暢,快活無比。


    殊料就這個節骨眼兒,樂極生悲的事情發生了。


    龍疆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來到我身旁,心情沉重地耳語道:“主公,大事不好,王府失火啦!”


    我大吃一驚,暗忖:“憑龍疆的修養定力,普通火災豈會如此動容,莫非還有其他事情同時發生,他卻不願提起亂我心神?”想著強自保持鎮定不動聲色地問道:“留守人員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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