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二人一旦起了歹心害人,真個死都不知如何死的,何況主子爺的真正身份還關係到外頭的邦國安定,絲毫不容差池。對待懷揣異心、隨時可能翻臉無情的那種人,能用則用,不能用,或是杜絕在外,或是早除禍端方妥。


    簪花郎見對方有人出頭拉架,便先歇聲做了退讓,神態自若地朝鬼眉笑笑,然後低聲囑咐了同行眾人幾句。


    那劉阿丘和謝靈心中本對聖天帝陵心存仰望,既已到了這步,也不肯因小失大,錯過難得的機緣。雖對斬風的態度懷有不滿,卻也停了罵戰,依舊恭恭敬敬地向昭嵐道了失禮,然後擔起引路職責。


    兩撥人馬在山中擇路而行,繞過一段崎嶇坎途,卻是又輾轉彎到了山下,但見前路曠闊悠遠,行不多時就能踏上青石道路。眾人皆為從那幾乎埋人的荊棘中走出,心裏暢快,彼此偶爾低語交談,撿著落腳之地往那青石正道上前行。隻那“發丘將軍”和“卸嶺力士”,卻是依舊在路旁的草叢裏摸摸索索,探究行跡。


    昭嵐雖有心追問幾句,但見眾人略顯疲憊,暗忖,前方是不是帝陵所在,也不急於一時三刻地確定究竟。既有青石道路,便是弄錯了,也得個略微舒心的地方歇腳,今晚的夜宿之地總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讓人頭疼心驚。


    未幾,離著空闊大道尚有距離,那劉阿丘忽然喜色滿麵地疾步跑到昭嵐跟前,興奮吵嚷道:“公子不必再有疑惑了,咱們就順著這個方向走不會錯。適才我瞧見路邊的草裏掩著半塊碎石,雖是不見其上留存字跡,但見石材好歹,並那石縫間有了年歲的人為燒灼痕跡,必是舊朝遺物!所謂堪輿,堪天道,輿地道,就腳下的地相所示,此處該是山陵外的司馬道所在,那殘石或是下馬坊的石鼓碎塊,或是聖威山碑的邊角不足一定。但是,司馬道既在,入陵正途便不會太遠了!”


    此語一處,眾人也如服了醒神良藥,更是提了精神往前邁步。可惜,滿懷希望地足足走了有十頭八裏地,卻又入了迷障。按說既見了司馬道,過了下馬坊,便該有駐蹕行宮,甚至牌坊、闕樓、石刻、鵲台,總能見著一兩處殘垣遺跡,可惜,入目處卻是依舊滿目荒草。而腳下的道路,倒是不缺磚石,隻是紛雜淩亂、指向不明,實在叫人分不清究竟是舊時郊外的官道,還是通往陵台而去的神道。


    再者,便是有幸入了陵區,就憑“帝陵無製”四個字,也知舊日陵園至少占地方圓百裏。地麵如若沒有可供識別之物,大家總不能胡亂的掘地而行,將精力耽擱在什麽陪葬墓群上,必要找著正經帝王地宮才成。而且,尚不知這聖天皇朝行的是何禮製,若是爺孫父子分地封陵,卻又不知要費多少功夫。那聖天璧璽,若是不曾在上宮的祭祀殿堂供奉收藏,自然便是藏進了老祖主陵,或是陪進了最後一位帝王的寢地。其間林林種種,卻又要如何分辨?


    眾人略有些灰心,再顯疲態,腳步漸漸有些拖遝起來。而那深諳內中門道之人,卻知所在已近,越發心細查探起來。尤其是昭嵐帶來的那兩個異人,見此前推測並無錯處,卻又無端受阻,便不再同人多話,徑自埋頭繼續用心探看四下裏的地形,然後曲曲拐拐地將眾人重往山脈高處引領而行。


    斷流見著如此上上下下地折騰,心中十分不解,便撿著眾人歇腳喘氣的空兒,伺機堵了那二人質問道:“那陵墓葬在地下,先前說是不遠了,這會兒卻又將人往山上帶,你二人究竟揣的什麽心思,打的什麽盤算?!”


    那謝靈和簪花郎無端嗆了一場,又被斬風暗含警示地指摘過,這會兒再見斷流語態不遜,心內十分來氣。料他隻是“跟隨公子”的人,比不得第一公子尊貴,便也不拿他當回事。掃了不遠處的昭嵐一眼,見他不曾留意,便冷著麵孔朝斷流惡聲惡氣地回敬道:“小哥兒若有能耐伺候你家主子,何必勞煩我等疲於奔波?哼!再說了,若是沒有暗藏心思,有所圖謀打算,怎會巴巴地惦記上了千年前的死人?可不知說的是誰呢!”


    “你!”斷流見他暗語詆毀昭嵐,忍不住欲要動粗教訓。


    劉阿丘在旁見了趕緊斡旋攔阻,笑語勸道:“大人莫惱!我等皆是粗人,說不得體麵話。這麽個棘手的情形,我等也是少遇,心中並不比各位大人輕省。謝家兄弟也是眼見行事無力,心裏一時發了急,到底也是與大人一樣的心情,還不是為的伺候好公子麽?都是一個心思,都是一個心思!”


    又向斷流做了大致解釋,“不論是封土夯築,還是依山為陵,這帝王之家的安寢之地,堪輿必是慎重仔細。盡管沒有舊物遺跡可尋,但這龍脈點穴,砂岡分列,還是能辨端倪。所謂站得高看得遠,既是大方向並未有錯,咱們回到山頭上再細看一回周遭的山勢布局,確認一下穴眼並不多餘。雖然上下往返折騰,總好過走在山下迷途不明的好。大人說,是不是?”


    斷流聞言緩了麵色,點點頭。


    謝靈卻是仍舊心氣不平,板著麵孔又眄視著斷流冷哼了一句:“先人在旁,神明在上,小哥兒若是心存怨尤,可要仔細自家了!”


    斷流自詡平日不做虧心事,深夜不怕鬼敲門,對這形同詛咒之語全然不曾上心,瞟了謝靈一眼,便去向昭嵐匯報說明去了。


    待到重新啟程,謝、劉二人依舊照前行事,在蜿蜒山道上一路或看山勢起伏、或聞風聲回音,又時不時停步細察草木生態、鳥獸行跡,用釺鏟取了水土之樣探究,偶爾還彎腰用指甲沾了泥土入口嚐試分辨。


    鬼眉等人雖有心跟著省些氣力,但也不肯一味盲從,自有從那匣子上拓下的地圖為憑,和倚仗眾人各自絕技所長為法,與昭嵐一行時聚時散,暗自摸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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