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豔影,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摘自徐誌摩的《再別康橋》


    陽光漫散,河水靜靜地流息著,兩岸的風光詩情畫意,清澈的河水裏,水草的影子時隱時現,岸邊的房屋倒映在水麵,偶爾,見到一兩首小船載著遊人飄過,微風拂過,掀起微微的漣漪,讓人沉醉。


    兩個人趴在橋上,看著流水,看著周圍滿是文人氣息的一切。


    “這裏是哪裏?”韓小嵐看著伊韻童,長發在風中輕揚。周圍環境雖然恬靜柔美,可是,她卻沒法靜下心來欣賞。她知道自己突然離開會造成多大的**。


    “這條橋是有名的歎息橋。”伊韻童轉過頭,看著她,目光淡淡的,柔柔的,暖暖的,卻沉澱著深深的疼痛。平靜而微略低沉的嗓音響起,“傳說有一名女學生常經這座橋外出與戀人幽會,回來晚了,被校方發現,學監責令其閉門思過。之後每當她們經過之座橋時,不由感歎愛的艱難。這裏,載著當年癡男怨女追求真愛的執著。”


    韓小嵐聽著便一證,心裏生出許多傷感來,知道他心裏所想,便轉過話題來,“為什麽傳說要是個女學生?”


    伊韻童別有意味地一笑,轉過身,看著周圍宏偉的建築,“這裏,是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這裏,是劍橋!那個女學生也是劍橋的學生。”


    韓小嵐才回過意來,驚道:“劍橋?劍橋大學?!”劍橋大學!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也就是徐誌摩筆下的康橋(劍橋大學以前叫康橋大學),而腳下那條河就是詩裏的康河!


    “嵐嵐,去看看吧!”他拉著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


    “看什麽?參觀嗎?”韓小嵐想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可是,他握得好緊好緊,好像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伊韻童,我沒時間,我不能出來太久,要不……”軒轅曉會發脾氣的!她不能再往下說,一提曉,伊韻童定會受到傷害。


    “半天,我隻要你半天的時間,請看看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請感受一下,沒有你那四年,我所過的生活……”請走進我丟下你獨自度過的那四年時光!請不要讓我在回憶這個地方時才發現自己自私地遺下你遠走天涯……如果,你我之間的距離是在這裏拉開,可否從這裏開始,我們轉過身來,從新邁向對方……


    沒有她的四年?她心裏微顫,眸底浮起層層疊疊的憂傷迷惘。


    “嵐嵐,我們走吧!走向那段時光。”它會屬於我們兩個!而不是隻有孤獨的我!更不會遺下你獨自垂淚……


    韓小嵐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伊韻童拉著走。心裏雖然傷感,可是卻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裏耽擱,晚了回去不知會鬧出些什麽事情來。隻是,現在,麵對這個男人!這個自己愛了整整十七年的男人,卻無從拒絕。最後一次,算是送給他最後的禮物,任性最後一回……然後,徹底放手!


    一杆長篙撐著兩個人在康河裏向青草邁進——


    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摘自徐誌摩的《再別康橋》


    小船蕩漾在清澈的水麵上前進,詩情畫意。小船每過一道橋,伊韻童就指著上麵介紹一遍,說這是康橋、數學橋、歎息橋等,經曆幾百年風雨後,橋身已有幾分斑駁,不過一點也不減其美感。


    韓小嵐聽著便滿心歡喜,把不愉快的事情丟到了一邊去。


    撐完小般便開始遊覽劍橋大學。校園中綠草如茵,古木參天,走進劍橋如同進入一幅畫。婉蜒的康河穿過校園靜靜地流淌,各校舍都是風格各異、精美絕倫的中世紀歐式建築,仿佛是一個歐洲古建築博覽會。


    伊韻童一路告訴她,平時他會做些什麽,在這個地方發生過什麽事,在這個地方有多少個外國MM跟他告白過,那些女生會怎樣告白,他又如何拒絕,嗬嗬,說得好不囂張!


    韓小嵐笑得直不了腰。


    好久沒有這麽笑過了!坐在他身邊,兩個人有說有笑,就像以前一樣,仿似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知道這棵樹是什麽樹麽?”來到一所大學,伊韻童笑笑地指著一棵樹說。


    “嘖,不就是蘋果的說!”韓小嵐努努嘴。


    “確實是蘋果樹,可是卻不是一般的蘋果樹!”他神秘兮兮地說:“它是當年讓牛頓突發靈感的蘋果樹!”


    韓小嵐聽著便驚喜,可是心裏和嘴上都不信,“我不信,它能長這麽多年還不枯去麽?”


    “傳說中的樹不會枯的!”伊韻童笑嘻嘻地道:“它有著的是活力,不信我爬上去給你看看。”


    說著便作勢要爬樹,還不等韓小嵐阻止他破壞文物,就有幾個管理員衝過來,大叫著:“hat。are。you。doing?!”


    嚇了一跳,伊韻童當即抓起韓小嵐的手就一陣狂奔。


    啊啊!伊韻童!她被他拉著跑啊跑啊,跑得她喘不過氣來。就在美麗的夕陽餘光裏,英俊的男子拉著美麗的女子在華麗的古建築裏跑過,像畫一樣,美倫美煥。


    她的心暖暖的,也酸酸的,顫動著,感動著。就像小時候一樣,他愛拉著她跑來跑去,就這樣牽著手,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要跑到地平線的盡頭,跑到永遠的永遠,跑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永不分離——


    可是,突然,他的手一滑,就這樣滑開,她,被他拉著的手漸漸鬆開,他鬆開了她的手……眼前灰白色的身影鬆開了她的手,冰冷的,決絕地鬆開了她的手,離她越來越遠,她的目光也跟著漸漸遙遠。記得十七歲那年,他走上飛機的身影也是那麽的決絕冰冷,她哭得淚眼模糊,夜深人靜,躲在被窩裏哭得接不上氣,枕頭濕了一大片,哭著睡去,哭著醒來,夢裏全都是他……恨恨恨!恨死這麽決絕的他!恨恨恨,恨死這麽自私的自己!那是他的夢想,她該支持,為什麽要怨恨?


    好累!好累!她跑得好累!他的身影卻不見了,不見了!心痛,好痛好痛!他又丟下她了!一如四年前一樣……


    她哭著追,向前跑著,視線被淚糊住了,可是她不顧一切地向前跑,砰,她撞到了一堵肉牆,抬頭,是他美如陽光般的笑容,那麽好看,卻刺得人心都滴出血來。


    他低下頭,重新拉著她的手。輕輕地執起她纖細的柔胰,她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隻見他後退著,一步,兩步,三步,四步……直到不能再後退了,他還拉著他的手。


    “四年,我放開了你的手四年!在這裏的四年裏,我意氣風發,感受著這裏濃重的文人氣息,心裏有種優越感,卻在不知為什麽夜夜無眠。在這裏的四年裏,我朝著自己的目標與夢想邁進,成績優異,備受矚目,卻在喜悅裏感到不明由來的失落。後來我才發現,那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四年後,名譽滿載,我回來了!你卻站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觸不及……”


    他說不下去了,聲音悲傷地沙啞,她也早已經淚流滿麵,傷心得不能自己。


    “嵐嵐,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兩個人一起都知道對方的心意,可是兩個人誰都沒有說出來,倔強地不願說出來!今天,他要向前邁進一步!


    韓小嵐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心裏百感交集,感動,喜悅,悲傷,疼痛,惘然失措,期待了十七的時刻到來,而她卻惘然失措,不知怎麽辦。


    手背突然溫溫潤潤的,他吻住她的手背,他的溫度就像一股暖流,直通她四肢百骸。看著他,定定地看著他,眼中氤氳著淡淡的霧氣。他溫柔纏綿的眼神,唇角如春風般的笑意,讓人迷醉。


    夕陽裏,精致高貴的法國卡地亞鑽戒綻放著華美的光芒。這是他要送她的禮物,就在她成為別人的新娘的那一天趕到法國訂製給她的禮物。


    現在,他要從新套進她的手上,無論如何,她是他的!這次他絕不放手!


    她怔怔地看著他,淚水滑落,映在夕陽裏格外的淒美而動人。眼裏淡淡水霧,柔美得讓人憐惜。


    他心裏萬分感慨,悲傷而誠懇地說:


    “嵐嵐,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後悔了!後悔四年前狠心遺下你……我向你懺悔,你願諒我好不好?你本應像風一樣在我身邊經過,可是你卻停下來了。是不是,你漸漸遠去的腳步肯為我而停止?命運的使然,千裏之外,你走進我曾遺下你的地方,就在這個我放開你的地方,我從新再執起你的手好不好?如果你我之間的距離是在這裏拉開,可否從這裏開始,我們轉過身來,從新邁向彼此?”


    華美的鑽戒迎著美麗的夕陽閃爍,白晰的手指在前,它輕輕地,輕輕地要套進去,耀眼的閃光突然一黯,纖長的手指縮了回去。伊韻童抬起頭,惘然地看著她。


    她雙手交疊在心口,渾身顫抖著,痛苦的臉龐爬滿淚水,眼中暗潮翻湧。


    轉身,離去,灰色的身影在霞光中越來越遠,黑色的長發在風中揚起,遠去。遺留他孤單地立在橋上。這是歎息橋,橋下水麵依然清澈動人,水草仍然俏皮地招搖著。


    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摘自徐誌摩的《再別康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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