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韻秀美的臉上帶著令人心碎的淒哀,眼睛哭得紅腫已經失去了昔日的神采,繩她白皙的脖頸上留下的那一圈痕跡如趴那裏的一條蜈蚣令人觸目驚心,還有那一襲火紅的嫁衣這時候穿身上一點也不顯得喜氣,反而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她跪地上反倒直起了腰身,剛才小叔子維護她的話讓她一字不漏地全聽到了,她絕望淒苦時能夠聽到那些話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這讓她感激之餘又多了一絲安慰,她聽出來小叔子是真心的對她好,也不枉自己當親弟弟疼他。所以,她也不忍心連累小叔子挨打,公婆已經起了猜疑,再隱瞞下去對她和趙家人來說是一種痛苦,一輩子沒有說過謊話的葉秋韻決定把事情說出來,反正連死都不怕她還有什麽怕的呢?


    趙家三口全都愣著了。空氣像是一下子凝固了,擠壓得讓人喘不過起來。


    趙翰青先反應過來,知道是這邊的吵鬧驚動了嫂子,他急忙道:“嫂子――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他想要把嫂子拉起來,卻沒有拉動,葉秋韻身子一歪坐了地上。


    “爹,娘,是我玷汙了趙家門風,今天苞穀地裏――”葉秋韻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那一幕實不堪回,每一次回憶都是一次血淋淋的撕裂。她哽咽著道:“我身子已經不清白了,我對不起翰章,我該死,隻恨閻王爺不收我,我也不準備再死了,你們把翰章叫回來,讓他寫封休書一切就都解決了。”她說完垂不語,剛剛死過了一回,再加上有女兒牽絆,她的死誌反而淡了,把一切都說出來她反而平靜下來了,不過,那是一種令人肝腸寸斷的平靜,因為她紅腫的眼睛裏已經失去了昔日的神采。


    趙家二老一下子懵了,葉秋韻這樣一說等於是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她果然是失貞了,不過,休媳婦的事情他們根本沒有想過,休了媳婦到哪裏再去找一個這樣的好媳婦?趙家又不是大戶人家,哪裏還有黃花大閨女願意嫁到趙家做後娘?再說到那時候弄得全村風雨人人皆知,豈不是連趙家祖宗十八代的臉麵都丟了。


    真相往往是殘酷的,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趙家二老知道了真相,反倒像霜打了似的低著頭不吱聲了。


    旁邊的趙翰青先是愕然,而後憤怒起來,嫂子就是趙翰青心目的女神,突然間知道女神遭到了褻瀆,那滋味能好受嗎?看著嫂子淒哀欲絕的樣子他感覺到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咬緊拉牙,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賊老天,為什麽受傷害的是我嫂子?那麽嫻靜善良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傷害?他恨老天爺,恨自己為什麽不留苞穀地裏陪著嫂子?“啊哇――”他突然出一聲吼叫,如受傷的野獸一樣淒厲,“誰?那個畜生是誰?我要殺了他。”


    三個人都被嚇了一跳,葉秋韻顫聲道:“翰青,你、你什麽也別問了,知道了又有什麽用?那人――”


    “那人是誰?我不會放過他,嫂子,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貨郎胡老鼠。”


    老實巴交的趙老庚怒氣衝衝道:“原來是那個畜生!看我不剝了那個龜孫的皮。”


    “她爹,你千萬不能那麽衝動,事情鬧大了媳婦咋活人?咱們老趙家的臉往哪兒擱?”


    “對,爹,君子報仇十年不忘,咱先不聲張,報仇這事你們不用管了。”趙翰青仿佛覺得自己這一瞬間突然長大了,哥哥不家自己就是家裏的男子漢了,情不自禁挺了挺脊梁,他覺得這時先要讓爹娘和嫂子解開心結,思了一下對嫂子道:“嫂子,生這樣的事並不能怪你,你也不要一直愧疚於心,全當是做一場噩夢,日子總要過下去,為了妞妞,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咱們這個家你要,好好地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我希望我的嫂子還是那個笑起來像山花一樣爛漫的嫂子。”


    葉秋韻捂著嘴巴,淚水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趙翰青又回過頭對爹娘道:“爹,娘,生嫂子身上的事情我想她比任何一個人都痛苦,因為她是直接的受害者,那無形的傷口實實是她心上,她比誰都痛,作為她的親人隻能關心她愛護她,而不能怪怨她,蔑視她,該恨的是那個禍害她的畜生,嫂子失貞並不是她的過錯,再去責怪她豈不是雪上加霜,這個可惡的社會對女人太不公平了,封建王朝覆滅了這麽多年,男女平等的口號也喊了這麽多年,可是婦女同胞們仍然是這個社會的弱者,她們仍然無法掙脫封建禮法的桎梏,但是,我希望我們家那些封建糟粕從今天開始,從現開始徹底消失??????”


    趙翰青把學校的國老師――那位女權運動的先鋒驍將大會上慷慨激昂的講話這裏又慷慨激昂地轉述了一遍,平時這些堂皇的大道理總覺得距離自己很遙遠,現放到嫂子身上了就有了切身之痛,他越說月順溜,越說越慷慨激昂:“打倒封建禮法,徹底解放婦女階級!”


    趙老庚雖然覺得兒子上了洋學堂會說官話有出息了,但是聽兒子的口氣像是要打倒爹娘他可不幹了:“二小子,你要打倒誰?你小子是不是皮癢癢了還想找抽啊。”


    趙翰青喊完了口號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見老爹虎起了臉,訕訕道:“爹,我是說打倒封建禮法,可不是要打倒您,千年來封建禮法可把婦女階級禍害的不輕。”他說到這裏突然靈機一動道:“你看我娘也是受害者,好好的腳丫被裹成了三寸金蓮,下不得田上不了山,你說該不該打倒?”


    趙老庚連連點頭:“這話有理,如果你娘能幫我耕田種地咱們趙家說不定也能多置上二畝地了,你看看她的那雙小腳,跟蔫蘿卜頭似的,啥也幹不了。”


    趙李氏不滿地白了男人一眼,下意識地把小腳往後縮了縮。被趙翰青這麽一攪合氣氛似乎有些輕鬆起來,他趁機道:“爹,娘,無論生了什麽事都不該怪嫂子,不能再逼嫂子了,如果失去了這麽好的媳婦將來你們一準兒腸子悔青。”


    趙家二老對二兒子的演講似懂非懂,但是大道理還是明白了,尤其是這後一句讓他們觸動大,媳婦知書達理,針線女紅樣樣精通,難得的是賢惠,失去這樣的媳婦隻怕他們真的要把腸子悔青了。


    趙老庚推了推老伴,趙李氏會意,急忙站起來去攙起媳婦,充滿愧疚地道:“妮兒,別怪娘,娘隻是一時覺得心裏憋屈,並沒有怪怨你的意思。”婆媳關係本來就好,她隻是老思想作梗,一旦想明白了這態立刻就變過來了。


    葉秋韻撲進婆婆懷裏痛痛快快哭起來,好像要把受到的屈辱和憋屈一下子都泄出來。她心裏對小叔子充滿了感激,不僅僅是因為他幫自己說了話讓公婆改變了自己的態,重要的是經過了他的一番開導她這會兒也覺得心裏稍稍鬆泛些,沒有了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了。


    趙翰青沉吟了一下,又鄭重地吩咐道:“今天生的所有事兒其實連我哥哥也不要告訴,爹,娘,你們說呢?”他潛意識裏感覺到哥哥如果知道了嫂子的事情說不定就會看不起嫂子的,男人們自己尋花問柳可以,卻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媳婦不貞不潔,讓嫂子受委屈那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老兩口倆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大兒子翰章如果知道他媳婦被**害了難免要再生波折,但是做爹娘的真要瞞著他這事卻又感覺不妥,正犯難,隻聽葉秋韻道:“不,這事該讓翰章知道,他要如何處置就由他。”


    趙翰青還想再勸勸嫂子,但是聽她口氣堅決隻得罷了,暗暗歎了口氣,這件事隻怕不會真的就這麽雨過天晴,就是場噩夢過去了也總會留下些記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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