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不擋道,這是誰啊?


    謝逸抬頭一瞧,頓時分外眼紅,仇人啊!


    麵前攔路的是個年輕男子,衣飾華麗,趾高氣揚,身邊還跟著一群狗腿子。


    謝逸認得他,此人名叫鄭斌,也是淮陽城裏的紈絝子弟,是謝三郎往日的賭友。


    更為重要的是,謝家大部分的田產與老宅,全都輸給了此人。可以說敗家子落到如今的落魄境地,全是拜此人所賜。


    以前敗家子興許沒腦子,前兩日謝逸仔細思量,事情有些巧啊。縱然敗家子不成器,運氣背,但總是賭輸,而且還是輸給他一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貓膩呢?


    小說戲曲,影視劇中,設賭局騙財的橋段著實不少,興許敗家子是著了鄭斌的道了。


    不過木已成舟,當時也沒抓住證據,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謝逸沒打算計較。


    但今日很不湊巧,竟在這望湖樓下碰麵了。


    “謝家敗家子也來行卷啊?”鄭斌與一群紈絝擁躉放聲大笑,神態間極盡奚落,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看熱鬧而已!”謝逸淡淡一笑,並未憤怒,那是不成熟的表現。


    “就說嘛,敗家子除了會敗家還會什麽?作詩……太難為他了!”立即有紈絝口出諷刺之語。


    “唉,這望湖樓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可為何總有人不自量力呢?”鄭斌冷笑道:“先有商賈家的憨兒子,後有敗家子,真是丟人現眼。”


    說罷,一眾紈絝留下些許不屑眼神和嘲諷之語,簇擁著鄭斌往望湖樓走去。


    謝逸的表情一直很淡定,不曾與他們計較,被瘋狗咬一口,總不能直接咬回去吧?何況還是一群自尋死路的瘋狗,有什麽計較的必要呢?


    與侯君集牽扯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下場?


    隻是就這麽走,回家不好向嫂子杜氏交代啊,而且也有那麽點不甘心,怎麽辦呢?


    謝逸在路口停下腳步,左右徘徊,思索辦法時,瞧見一個胖少年神情黯然,邊走邊埋怨道:“我不會作詩,卻非要我來……”


    詩?對了,先前在望湖樓下,鄭斌提到商賈家的憨兒子,眼神似乎就是瞟向此人。


    嘿嘿,謝逸靈機一動,上前笑問道:“騷年,何事傷心啊?”


    “我作不出好詩,父親卻非要我去望湖樓,沒好詩文根本上不去……結果還被人嘲諷商賈之子,沐猴…而冠。”胖少年憂鬱不已,很是傷心。


    果不其然,鄭斌提到的就是他,如果是這樣的話……謝逸上下打量一遍胖少年的衣著裝扮,頓時計上心來,笑道:“胖兄台,我可以幫你。”


    “我姓陸,不姓胖!”


    “哦,陸兄,失敬失敬。”


    “不客氣,你說能幫我?”胖少年止住了抽噎,滿臉期待地詢問。


    謝逸笑道:“實不相瞞,我這裏有兩首好詩,可以作價賣於陸兄,你就可以上望湖樓了啊!”


    “賣?兄台自己為何不去行卷呢?”胖少年的反應比想象的要快,而且對這種奇怪行為有些不解。


    “呃……行卷終不及生計重要啊,不瞞你說,家裏已經沒米下鍋了。”謝逸道:“我觀兄台衣冠楚楚,必是出身富裕之家,就個買賣唄。”


    “詩文也能如貨物那般買賣?”胖少年一臉詫異,好似聞所未聞。


    “怎麽不行?各取所取嘛,兄台似乎很想上望湖樓,而我需要錢養家糊口,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互成全嘛!”謝逸滿臉含笑,盡力開導這個憨厚的少年。


    “詩文高雅,買賣是否有辱斯文?”沒想到,胖少年突然有些遲疑。


    斯文?商家之子,不談銅臭談斯文,算不算奇葩?謝逸頓時滿頭黑線。真是少見多怪,後世文章不僅買賣,剽竊也大有人在,有什麽稀奇的?不對,這廝會不會扮豬吃虎,想要白拿我的詩稿吧?


    謝逸頓生警惕,笑道:“怎麽會呢?不偷不搶,公平交易,聖人見了也不會怪罪的。”


    胖少年摸摸腦袋,遲疑道:“有幾分道理,隻是你的詩文上得了台麵嗎?”


    呦嗬,不傻啊,頗通經商之道嘛!謝逸信誓旦旦道:“絕對物超所值,童叟無欺,保你在望湖樓大放異彩。”


    “好,先讓我看看貨……”胖少年憨笑道:“這是我爹教的,做生意要先驗貨後交錢……”


    “呃…令尊說得對!”謝逸無奈搖搖頭,確信憨厚的胖少年沒有過耳不忘本領時,才輕聲在他耳邊念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說完之後,謝逸心中先向孟浩然致歉,問道:“此詩名曰《春曉》,兄台以為如何?”


    胖少年微微點頭:“聽著好像還行,隻是眼下是冬日,何來春曉落花?”


    “你說是春日舊作不就成了?”謝逸白了胖少年一眼,死腦筋,孺子似不可教啊!無奈繼續道:“好,再來一首……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此乃《從軍行》,刺史大人是武將出身,必定喜歡。”


    胖少年點點頭,滿意道:“哦哦,好似確實不錯,可我沒記住,兄台可否寫下來與我背誦……”


    謝逸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先議好價錢啊……一首詩三貫,兩首詩我給你打個折,一口價,五貫!”


    “五貫啊?”胖少年略微猶豫了。


    “對兄台而言,五貫錢不多,換得上望湖樓的機會,多難得啊!回家之後,令尊得償所願,定會多有褒獎,孰輕孰重陸兄好生思量哈!”謝逸不忘繼續蠱惑。


    “有道理,隻是你會不會是騙子?一詩多賣?或者這是旁人的詩作,是你偷來的。”胖少年先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警惕性陡然而出。


    “當然不會,天地良心,絕無欺騙,隻賣與兄台一人。”謝逸信誓旦旦,隻差指天發誓,畢竟這事真的沒騙人。


    “那好!”胖少年悠悠道:“我隻能先付你一半的錢,待我去過望湖樓之後,再付你餘下一半。”


    謝逸皺眉道:“你要騙我怎麽辦?”


    胖少年亦信誓旦旦道:“我是陸氏商行的少東主,你去商行找我就好,我們陸家信譽第一,誠實信用,淮陽人皆知曉。”


    淮陽城裏好似確實有家大商賈姓陸,何況隻要能起到惡心鄭斌的效果,縱然免費……不行,免費這種先例可不能亂開,謝逸沉吟片刻,痛下決心道:“可以,不過為了公平起見,你得先付我三貫錢!”


    ……


    謝逸走了,筆走龍蛇給胖少年寫下兩首詩後,拿著三個銀餅走了。一邊走一邊感慨,真是個好生意啊!


    兩首詩就換了三貫錢,如果把腦海裏的唐詩全部搜刮出來,能換多少錢啊?三貫錢就是三千文,今年米價略微貴點,五文錢一鬥,一鬥十二斤半……


    這樣算的話,兩首詩就是幾千斤大米,至少溫飽問題解決了。再多賣上幾首詩,便能在大唐徹底脫貧致富。


    不錯,不錯!


    謝逸對於這條意外發現的致富發財之道很滿意,盡管說出去好像有辱斯文……


    咳咳,管那麽多作甚,趕緊去錢莊,把這等交納租調的銀餅換成開元通寶。


    買米,買肉,買蜜餞點心,再扯上幾尺布給嫂子和妹妹做身新衣裳,心情棒棒噠!


    *


    ps:有讀者可能會奇怪,貞觀年間怎麽會有開元通寶,說明一下:開元通寶為唐代貨幣,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為整治混亂的幣製,規範貨幣,鑄造“開元通寶”,取代社會上遺存的五銖錢。


    開元通寶並非年號錢,與後世的“康熙通寶”一類性質不同,與唐玄宗沒什麽關係。李隆基將年號定為開元,純屬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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