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汗帳,最基礎的說法便是可汗的居所,是身份象征,更有其政治意義和作用。


    既然是可汗居所,草原權利的象征,規模自然不小。


    也不知道薛延陀人到底是怎麽搭的,謝逸遠遠看過去,粗略估計大帳篷恐怕有數百,甚至上千平米。


    當然了,裏麵可能有分區,比如前麵是議事和舉行儀式的廳堂,後麵是居所這樣,和中原沒有太大差別。


    汗帳所用的毛氈自然是最好的,上麵還掛著許多金銀飾品和圖案,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的,在藍天白雲的草原上自然特別顯眼。


    自打人類有了社會這個概念以後,“等級”這玩意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高高在上之人總要有意無意,用哪怕一丁點特別來彰顯自己的地位。


    更何況是北方草原上的強大部族,薛延陀的汗帳當然不能寒酸。除了這些,大概還有名貴的地毯,金銀寶石裝飾暫時不曾看到。


    盡管謝逸充滿好奇,想要瞧了真切,然而在踏入汗帳之前,恐怕需要先應對另一批人。


    汗帳近前,謝逸和狄知遜瞧見一眾人從西邊而來,氣勢洶洶。


    為首之人是草原服飾,華麗的衣裝,黃金飾品,以及鑲著寶石的配刀,說明這些人身份非同一般。


    突利失看到這隊人馬的一刻,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一旁引路,滿麵含笑的那位時,神情不免一緊。


    謝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此人的相貌裝扮與“突利失”不相上下,也許……


    所料不錯,答案很快揭曉。


    這隊人馬確實是從西邊來。正是西突厥可汗的代表使團,而一旁引路,有說有笑的那位正是真珠可汗夷男的長子大度設。


    很有意思的常麵。大唐與西突厥兩支使團同時到達汗帳,頗有不相上下。相互較勁的意思。湊巧的是,薛延陀的兩位王子也分工明確。


    大度設前去迎接西突厥人,並且態度親昵;而突利失則伴隨大唐使團,彬彬有禮。


    此舉到底是真珠可汗夷男的安排,還是自發行為呢?


    為了體現公允,不失禮於兩個大國,同時派出兩個兒子分別迎接兩支使團,給予對等的待遇。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如果是自發行為,那就耐人尋味了。


    在靈州時收到消息,薛延陀兩位王子不和睦,現在看來也許是真的。


    大度設與突利失兩人四目相對時,謝逸確實沒有看到應該有的“手足情深”,反而是深深的敵視與怨懟。


    兩位王子不和睦,相對敵視甚至已經有明裏暗裏的爭鬥,除了拉攏薛延陀內部的支持,贏得父親夷男的青睞外,大概也想到了借助外部力量。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大度設應該選擇了西突厥。那麽突利失前去迎接大唐使團也就不是偶然了,而且他那一番流利的中原話,就更別有意味。


    這是好事!


    薛延陀內鬥不和睦。不能擰成一股繩對大唐而言是好事。


    然而對於使團而言,不見得是好事,尤其是剛剛抵達,直接麵對這等很可能的尖銳衝突,真的好嗎?


    然而既然遇到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再者說,後世有個偉人說過,狹路相逢勇者勝。


    就在大度設和突利失兩位突厥王子相互較勁。頗有敵意不服氣地對望時,西邊的人馬中。一個衣裝華麗,腰懸寶刀的男子目光向狄知遜和謝逸瞟來。


    謝逸注意到。此人的眼眸顏色並非黑色,顯然是西邊來的色目人,也許他姓阿史那吧!


    草原皇族阿史那氏實際上與大部分的東方牧民不同,他們實際上是色目人。此時此刻,出現在薛延陀汗帳之外,此人應該就是那位傳說中的西突厥可汗之弟“胡祿”吧!


    葫蘆?福祿?


    諧音讀起來很有意思的名字,據說身份尊崇,很“牛叉”的感覺。


    但謝逸沒有在意,隻是不著痕跡地整理了一下官服,順了順身後厚實的披風。


    九月的草原已經寒意森森,因為代表大唐,又進入薛延陀汗帳範圍,很可能要行很正式的國禮。


    所以謝逸和狄知遜都身著官服,顯然輕薄的絲織物實在不禦寒,很快便被凍成狗了。


    不得已,隻好有損細朝廷命官的形象,但不敢有損大唐國威,所以加了件還算相得益彰的披風。


    謝逸不著痕跡地看過去,胡祿的眼神仍舊時不時飄過來,顯得很得意,很倨傲。


    作為西突厥可汗的弟弟,某個努失畢部(構成西突厥的大部落)的小可汗,能不倨傲嗎?隻是這樣看幾眼能怎樣?能有我帥嗎?


    看著憨態可掬的西突厥葫蘆小可汗,謝逸冷了一笑。


    “突利失,這是西突厥可汗使團,胡祿小可汗親自來為父汗賀壽,現在準備麵見可汗,你且先等等。”


    大度設開口了,語氣很倨傲,態度也很鮮明。顯然是毫無保留地倒向了西突厥一般,初次見麵便對大唐使團表現的很不客氣,甚至蠻橫無理。


    好在突利失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道:“原來如此,隻是王兄啊,這是剛到的大唐使臣代表大唐皇帝來為父汗賀壽。


    大唐乃是上國,父汗的封號也是大唐所授予,所以理應大唐使團先行拜會,還請王兄稍等片刻,不要亂了規矩。”


    “你……”大度設頓時有些惱怒,險些當眾大發脾氣,很顯然這說明他平日的涵養並不高。


    僅僅是一個拜見的順序,看似微小,背後卻大有意味。是大度設和突利失兩位薛延陀王子的較量,何嚐又不是大唐和西突厥之間的較勁?


    先一步,多少顯得更高一籌,所以這會誰也不會讓步。


    但兩國使臣都沒有說話,現在還不到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兩位王子相爭不下就足夠了。


    作為客人,多少得有點禮貌;再者,兄弟鬩牆的戲碼已經足夠精彩了。


    “突利失,我是你兄長,自當我先一步。”


    “若隻有我兄弟二人,自當兄長先行,然有兩國使團在,這次序禮節就不能亂了。”突利失言語中多有堅持,誰也不肯讓步。


    一時間,汗帳之旁似乎陷入了一個小小僵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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