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其他權貴沒事找事的宴會借口來說,河間王的名目也算得上堂堂正正——四十三歲的生辰。四十三歲雖然不是個整壽,但是作為一個王爺來說,熱鬧一番也是應當,平ri在封地都是大肆鋪張,到了京城,為怕逾製,雖沒有在封地之時的鋪張,但也熱鬧非凡。


    河間王府的宴會乃是夜宴,明昭在興慶宮內呆到酉時中刻天sè微微發暗方才乘上馬車,一眾隨從簇擁著向布政坊河間王府行去。明昭雖然沒有可以掩飾身份微服出行,可是也沒有大肆鋪張動用公主儀仗,隻帶了侍書抱琴兩名貼身侍女,武應安領著二十名侍衛護衛,這等架勢雖然不小,但在豪強權貴遍地的京城卻也不難見,一路行去,倒也沒引得多少人側目注意。


    “公主殿下駙馬爺到……”門官中氣十足的呼喝聲中,明昭與淩凜並肩而行,跨入了張燈結彩賓客盈門喜氣洋洋的河間王府,還沒走上幾步,卻見河間王君德載引著一眾人自正堂快步行了出來。明昭不便拿大,也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公主大駕光臨,可是給了本王一個天大的麵子啊。”人未到,語先聞。河間王大笑道,笑聲之中更透著幾分得意。


    明昭微微一笑,在河間王一行人十步前停住了腳步,屈身福了一福道:“王爺生辰,明昭怎敢不來,論起皇族輩分,您還是明昭的叔叔呢。”身側的淩凜亦躬身一抱拳。


    “公主這樣,叫本王如何受得起呢。”河間王見明昭行禮,連忙上前抱拳躬身回禮,同時偏頭吩咐身後侍立的兩名錦衣青年道:“庚兒、辰兒,快點給公主見禮。”


    明昭一笑道:“可是大世子與二世子,論起輩分年紀,也算得上是明昭的哥哥們了,明昭怎敢受禮,王叔您還是讓二位世子起來罷。”


    “公主是君,我等為臣,君臣不可廢,這是應當的。”河間王本是一臉得意,此時明昭又叫他一聲王叔,這下更樂得眼睛都隻剩一條縫了,不過他倒也沒喜昏了頭,轉向明昭身側的淩凜,上下打量了一番讚道:“這便是淩駙馬了吧,果然一表人才,氣度非凡,和公主相配,果然是天作之合啊。”河間王這個馬屁拍得極好,表麵是讚淩凜,實際上高興的卻是明昭,有幾個女子不喜人誇讚自己的夫君呢。


    淩凜一欠身,道:“王爺過獎了。”神態不卑不亢,極為得體。


    “沒有沒有。”河間王雖不老,卻也是個人jing子,知道要想與明昭拉上關係,拉攏這個新出爐的駙馬爺才是最佳的選擇。因而上前持了淩凜手道:“久聞駙馬乃是文武狀元,過一陣本王要和兒子們去西郊打獵,不知駙馬……”話沒說完,卻又突然轉口向明昭道:“該死該死,竟忘了公主,公主意下如何。”


    明昭自知這是河間王拉攏人的手段,她今ri破例答應赴河間王府的夜宴本就是為了拉攏河間王,河間王主動靠攏更是省了她不少事。當下笑吟吟道:“打獵又不是什麽壞事,寄傲自然會應下的,是不是,寄傲。”說著一對美目瞟向淩凜。


    淩凜哪裏不明白明昭的意思,也接口笑道:“這個自然,王爺狩獵定在了哪一ri,凜一定到。”


    “嗬嗬,本王乃是個閑散王爺,時時都有空,不比公主駙馬國政繁忙,隻看淩駙馬何時有空便是何時。”正說著河間王突然一擊額,臉上顯出幾分懊惱神sè,道:“怎麽光顧著說話沒請公主駙馬進去呢,快請進快請進,各位王爺都到了呢,正在裏麵,隻等公主一來,便可以開席了。”


    河間王說得不錯,幾位在京的藩王都到河間王府正堂內,來參加這一ri的晚宴,不僅如此,各大世家都派出了顯要人物前來祝賀,朝中權貴竟有半數以上雲集在王府正堂內,再加上明昭親自道賀,河間王這個麵子可掙得大了。


    明昭一入正堂,河間王便一疊聲的吩咐開席。推讓了半ri明昭才以“王爺今ri乃是壽星,應當上座”的理由把正位座推讓給了河間王,自己與淩凜並肩坐了左側第一席,左側第二席坐的是一臉yin沉的雍王,對麵的右側第一席坐的乃是胖得似座肉山的夏王,第二席坐的是徐王,再往後便是一應高官權貴,不過令明昭有點吃驚的是安無忌竟然也出現在這裏,而且位次還比較好,看來河間王為了巴結明昭,可謂是費盡心思。


    凡是宴會,自然少不了歌舞,河間王貴為王爺,今ri宴會貴客又是如此之多,這場夜宴上的歌舞自然也不俗,請的乃是當下京城最為紅火的歌舞伎班子上林班來助興。幾場歌舞下來,見慣宮中供奉絕妙歌舞的明昭也不禁拍手叫好,心道這個上林班能在京城如此紅火,果然有幾分本事,名不虛傳。


    此時大堂zhong yāng正是一名錦衣少年揮劍起舞,那少年生得麵目如畫,身型翩翩,乃是一等的俊秀人物,偏生yin柔之氣重了些,倒有點像女子,可女子又學不來他那份氣質,劍舞得也好,纏綿如水銀泄地,柳絲隨風,無處不在。


    淩凜一邊看一邊靠近明昭,笑道:“我原先時常聽說這上林班的台柱白朱乃是一等的舞伎,一舞天下醉,一笑天下傾,本來還不信,今ri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明昭尚未答話,侍立在他們身後的武應安卻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兔兒爺罷了,什麽一等不一等的。”


    明昭心細,早瞥見了對麵河間王二世子癡癡的望向這白朱,這二世子君辰有龍陽之好明昭是知道的,早先為了這事還鬧出過一場風波,河間王上表自罪,自請削三縣封地方才了結了那事,那是明昭一手經辦的,自然清清楚楚。見君辰望向白朱的情態,而白朱劍舞之餘又是一個媚眼一個媚眼的拋向君辰,明昭眉一皺,已然明了,輕聲歎道:“應安說得不錯,不過這是人家王府,還是少議論的為好。”


    說話間,白朱劍舞已然結束,如雷掌聲之中河間王二世子君辰鬧地特別起勁,明昭冷眼旁觀,冷笑不語。


    這廂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河間王正要祝酒之時,一道yin惻惻的聲音響起,卻是雍王,隻見他道:“早聽聞駙馬爺文武雙全,文才本王見過駙馬爺考試的卷子,端得是文采風流,隻是這武藝,卻從來沒見過,不知駙馬爺可否給本王及河間王一個麵子,露上一手如何。”


    若是在平時,淩凜大可直接拒絕了之,可是方才雍王話中牽扯上了河間王,拒絕的話恐傷了河間王的麵子,給了明昭一個了然的眼神,淩凜長身而起道:“恭敬不如從命,既然雍王如此說,凜亦隻好從命,劍舞一段為河間王爺壽如何。”


    “如此甚好。”雍王眯縫著眼睛,yinyin笑道。


    道一聲“獻醜了。”淩凜緊了緊腰帶,穩步邁入這正堂zhong yāng,自有從人呈劍上來,淩凜接劍一看,臉sè卻微微一沉,原來那劍極盡富麗,金線流蘇,銀絲繞柄,吞口手柄之上更是鑲這幾顆偌大的寶石——這分明是方才上林班台柱白朱劍舞之時用的劍,此時卻讓淩凜以此劍舞……


    淩凜呆了一呆,還是接過長劍,揮手示意從人退下。屈指一彈,劍做龍吟,淩凜劍眉一揚,和著這清越劍聲一字一句吟道:“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脫吾帽,為君笑,飲君酒,為君吟。”一邊吟唱,手中劍越舞越快,如疾雪飄風,銀球價的在堂前團團滾動,比之之前白朱的劍舞,毫不遜sè,與白朱的劍舞相比,淩凜勝在劍舞之中的那份陽剛之氣,沒有白朱的yin柔纏綿。良久,淩凜收劍慨然而立,氣定神閑。


    眾人此時才懂得叫好,掌聲雷動,其間又雜著那位河間王二世子怪聲怪氣的叫好聲音。淩凜眉頭再皺,也不去理會於他,正準備施禮離場之時一個物件卻從君辰坐的席位之上飛向了淩凜。淩凜身一側,反手一抓,凝目去看之時卻是一朵金花。


    這但凡世家貴族飲宴之上,若看中某個歌舞伎,座上賓客可以金花玉佩一類事物擲之,以示求歡,這等行徑被認作是風流韻事,已然形成風氣。但是此時君辰以金花擲淩凜,非但是把他看成舞伎一類人物,而且還視之為孌童。淩凜此時立在zhong yāng,眾目睽睽,在座賓客已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喧鬧的大堂立時寂靜無聲,無人說話,亦無人動作。淩凜一手持金花一手持劍向君辰狠狠望去,眼中殺氣騰騰,隻是顧忌著他的身份沒有動手。


    居於正位本在和夏王對飲的河間王早在自己兒子怪叫之時已然心知不妙,但是終究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不肖子竟會如此大膽,做出這等行徑。顫抖著也不顧一杯酒全部撒在自己的新袍子上的河間王剛想出聲打個圓場,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


    循聲望去,卻是居於上位的公主明昭臉sè鐵青,狠狠的將手中玉箸拍在了案幾之上,恨聲道:“王爺今ri莫非是存心拿明昭與明昭夫婿取笑。”言罷也不管癱在正位的河間王如何哆嗦,拂袖而起大步行至依舊雙眼噴出滔天怒火的淩凜麵前,揮手打掉了那一劍一花,拉著淩凜便往外行去,座上賓客如雲,但皆攝於明昭氣勢,無一人敢出聲相勸,隻眼睜睜的看著明昭一行人大步出了河間王府。那惹下大禍的君辰卻依然不自知,猶在那帶著八分酒意不知死活的喊著:“怎麽……怎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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