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楠言出必行, 他沒有誆柳香,在答應她的第二日一早,就著手吩咐了下去。命人挑了間冬暖夏涼的好屋子來, 再把柳香寫給他的需要用到的一些工具以及木材告訴了左毅, 命他立即去采買。


    另外,雖然是木工房,但畢竟是女子所呆的木工房。趙佑楠還多留了個心眼,挺考究的,讓丫鬟婆子們布置得很是溫馨有格調,就像是小姐的閨房一樣。


    趙佑楠在自己的青雲閣素來說一不二,青雲閣內侍奉的, 不管是內院的丫鬟婆子,還是外院的小廝管家,都對他唯命是從。所以, 趙佑楠親自發了話, 下麵的人辦事效率極高,也就一日功夫, 就全都歸置妥當了。


    這天柳香從一早起來就很開心,一整個白日, 她都是坐在窗前曬太陽, 然後笑眯眯望著窗外院子裏的人來回忙碌。心裏無疑的雀躍的,對趙佑楠的信守承諾感到感激,也對自己日後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感到開心。


    並且心裏也對趙家的這個二郎,好感更多了幾分。


    他外頭名聲如何狼藉, 她不管的。隻要他對自己信守承諾,她就承認他是個好人。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禮尚往來,今天他幫了自己, 那日後他若是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的話,她也定會盡力相助。


    柳香也算會做事,知道要收買人心。所以,她早早便讓春鈴準備好了錢,分成了好多份,每份二錢,用紅布包好,隻等他們都忙完了,把這些錢挨著發下去,一人一份。


    另外,又自己掏了錢,去大廚房要了好多份茶水點心來。等到日頭偏西時,她讓秋鐺分發下去,給他們做下午茶。


    天擦黑的時候,一切都辦得妥當了。春鈴去發錢,秋鐺則陪著柳香去了木工房。


    是一間上好的廂房,房間夠大不說,采光還好。最重要的是,裏麵歸置得很是像模像樣,一應擺放刀具的木架,可以供以稍作休息的隔間,還有專門接待客人的雅座。另外,一應木材和所需刀具都置辦好了,隻要她想開工,隨時都行。


    這間木工房和她從前在家時的比起來,要好很多,柳香一看就喜歡上了。


    柳香手癢癢,想即刻就操刀幹活,但還念著她和趙佑楠的約法三章。所謂約法三章,便就是,孕期的前幾個月,還有安全的隱患,不準她動這些。


    等後麵顯懷時,胎兒徹底穩住時,再動手不遲。


    柳香也是信守承諾之人,既答應了他,肯定會做到的。何況,她也很寶貝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必然不會做任何會傷害到孩子的事情來。


    所以,欣賞完後,柳香高高興興又回去了。隻吩咐了春鈴,日後每天都要來按時打掃,千萬別讓這裏落了灰。


    到了十二月中旬,柳香胃口漸漸好了起來,不再像之前一樣吃什麽都食之無味。雖然也還是吃的不算多,但至少能正常吃飯了。


    但這個時候,她身體又有了別的不適。也就這幾日開始,她漸覺雙乳十分酸疼脹痛。起初還好,隻是隱隱的,有些脹痛。但一日日過下來後,這種感覺不但沒有消退下去,反而越發明顯起來。


    有時候她坐在浴桶裏沐浴的時候,還會發現自己難以啟齒的地方不太對勁。顏色會稍稍加深一些,而且,肉眼可見的,大了不少。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懷孕的女人都這樣,也沒人能告訴她。之前有關別的方麵的變化,還有人告訴她,而這方麵的,沒人告訴她,她也羞於去問。


    白日的時候胸脹倒無所謂,悄悄躲在一個沒人的地方,自己揉一揉,都能緩解。最難的,還是夜裏。


    自從成親後,她都是和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同床共枕的,從來不存在什麽分床睡的說法。那到夜裏的話,她如果再難受,怎麽辦?


    要麽就是悄摸摸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揉,要麽,就隻能忍著。


    可要她在他眼皮底下做那種令人羞憤的事,她做不到。要她忍著,她也做不到。


    柳香前幾日還算能忍,強逼著自己睡著了就好。可這幾日,那種酸脹感越發厲害起來,厲害到她難以忍受的地步。


    柳香半夜睡不著,輾轉反側,痛苦得很。


    趙佑楠原就眠淺警覺性高,但凡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都會驚醒。何況,還是身邊的人造出這麽大動靜來。


    黑暗中,趙佑楠緩緩睜開眼睛,感受了一會兒床裏麵人的焦躁後,他才輕聲問:“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正是月中的日子,窗外一輪滿月高高掛在空中,足足的月光透過窗棱縫隙灑進屋內來。雖說燈全熄了,但趙佑楠過人的眼力卻能依稀看清睡在身邊人的一個大概的睡姿。


    雙腿彎曲,雙手交握住護在胸口。原是麵對著他扭動的,聽到他聲音後,忽然就如受了驚的小兔般,迅速翻身麵對著另一邊去,隻給他留了個背影。


    麵對她這樣的反常行為,趙佑楠就更好奇了,側身支起手撐著腦袋,身子朝她傾過去了些。似是為了一探究竟,還故意將腦袋湊近她另一邊去看。


    但看了半餉,也沒看出來她想幹什麽,隻能又問:“哪裏不舒服的話,告訴我,我或許能幫得上忙。”


    柳香心想,你最是幫不上忙的了,又心裏抱怨,你不看不問好好睡去,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但這樣的話又不好說,她隻能皺著臉,不去理他。


    可她越是這樣趙佑楠就越是覺得她明明身子不適卻不肯說,所以,他直接起身,拿了火折子來,點了床頭案台上的蠟燭。


    屋內瞬間亮堂不少,柳香驚得坐起。而這時,她原就淩亂不整的衣裳,更是隨著她的大幅度動作,滑了一邊下來,露出了一個圓圓的香肩。甚至,隱隱可見那圓潤飽滿的山巒,隻是她速度快,在衣裳完全滑落下來之前,忙伸手拽了回去。


    此刻美人雙目羞紅,那張足夠明豔卻半點不妖嬈的絕世容顏上,甚至還帶著些怒意。青絲如瀑,垂泄肩頭,發絲略亂,浸了汗軟軟貼在兩頰處,顯得有種無辜的楚楚可憐。


    趙佑楠定了定心,側坐在床邊問:“到底怎麽了?”他這回語氣嚴肅了些,有點恩威並施的意思,“身體不舒服,你不說,怎麽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你也是第一次,更該不懂就問才是。”


    如果此刻地上有個洞,柳香就鑽進去了。


    她倒是想說,可她怎麽說?


    這種事情,要她怎麽啟口。


    她越急就越委屈,越委屈就越著急,最後索性急哭起來。


    趙佑楠是徹底沒辦法了。


    “要不去請個大夫來看看。”


    “別請大夫!”柳香立馬搖頭拒絕。


    趙佑楠臉也沉了下來,不是沒有耐心去遷就她,隻是問她什麽都不說,他心裏明顯也不太高興了。


    他從小長到這麽大,不管在家裏還是軍營裏,真的還從來沒有對誰這麽耐心過。他原想著,讓她未婚先大了肚子這件事,是他的錯,所以,他有一直在放下所有性子和架子去哄著她,萬事遷就。但他真的不太喜歡這種有事不說的性子。


    被她這樣一磨,顯然脾氣也有些上來了。


    但還算有理智在,重話沒說,隻是臉色冷肅難看。他也沒再說什麽,隻是冷冷立在床邊,負著手,用一種凝重的目光去看人。


    柳香當然感受到了他的不一樣。


    平時他萬般遷就自己、待自己好的時候,她尚都一日日在掰著手指頭過日子,隻希望時間快點走,趕緊把孩子生下來,這樣她就可以離開陌生的這裏,回家了。


    何況現在,他明顯不耐煩,開始露出他本來性情的時候。


    柳香真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誰還不是被爹娘長輩捧在手心寵大的香餑餑了。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以為她願意來這裏嗎?


    她才不要做這什麽大將軍的夫人。


    “我想回家。”她哭著說,“我想我娘了。”


    一句“想家”“想娘”,總算讓趙佑楠眸中厲色褪去,心又軟了些。


    “讓春鈴秋鐺進來陪你睡,我今天晚上睡書房。”說罷,趙佑楠直接自己動手套了衣裳。走到外間後,喊了守夜的兩個丫鬟過來,讓二人輪流去內臥伺候。


    一連兩日,趙佑楠都沒再進後院。這事讓趙老太君知道了,老太君便親自過來了青雲閣一趟。


    從新婦那裏問清楚情況後,老太君又把孫子叫到跟前說話。雖沒說的那麽明確直白,但趙佑楠卻是聽懂了。


    “既知道了怎麽回事,也別再睡書房了。今兒下了朝後,就去好好陪陪她。人是你自己要娶的,人家也是挺好個姑娘,別委屈了人家。”


    趙佑楠應下:“孫兒明白。”


    柳香這幾日雖然飯能吃得下了,也不孕吐了,但依舊饞酸的。但冰窖裏存封的葡萄十分有限,且不叫人起疑心,青雲閣這邊都是按份例拿的。


    該他們的份例拿完了,就沒有了。


    柳香已經好幾日沒吃著葡萄了,這兩日,一想到那個味,嘴裏就冒酸水,連蜜橘都解不了饞。


    這日趙佑楠下朝後,被聖上叫去了勤政殿,和幾位王爺還有兵部的幾個二三品官員一起被留了下來,論起了兵製改革一事。


    期間君臣一起討論時,趙佑楠就一直盯著禦案上的一碟青皮葡萄看。等討論完了軍事,聖上命諸位回去後擬定出具體方案來後,他還盯著青皮葡萄看。


    聖上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你一直盯著朕禦案上的葡萄看做什麽?”


    趙佑楠就笑起來,抱手說:“臣鬥膽,懇請聖上將這一碟子青皮葡萄賜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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