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壯漢推了他一下,說:“你幹什麽?你們老爺死了,你都不哭一下?”


    賬房先生抬起頭瞧了他一眼說:“我幹嘛要哭?”


    “你是他的賬房先生呀。”


    “我隻是他的賬房先生,不是他兒子,而且,他對人特別刻薄,你沒見他剛才當著眾人打我的耳光嗎?我隻是他花錢請的,又不是他家的奴仆,他憑什麽打我?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早就恨死他了,所以他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幹嘛要哭呢!”


    “那你剛才為什麽蹲在地上抱著腦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難不成你是裝的?”


    “我愁眉苦臉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回去該怎麽交代,他為什麽平白無故就上吊死了,我怎麽跟他的夫人孩子交代。”


    那少婦寬慰道:“他是自己上吊死的,關你什麽事?有什麽擔心的。”


    一旁的壯漢冷笑說:“誰說他是自己上吊的?說不定是有人勒死了他,假裝上吊。”


    “你這灰孫子說什麽……?”


    “夫君,別生氣,人家說的是實話。他那麽胖那麽壯,誰勒得死他?而且,誰又能把他那麽胖的人掛橫梁上去呢?夫君,你這個真是笑話。”


    那壯漢對外人可以凶巴巴的,但是在少婦麵前,卻跟一隻病貓似的,一聽少婦滿心不高興,忙不迭的哈著腰。解釋他隻不過胡亂說說,當不得真。


    腳夫說:“就是呀,他肯定是自己吊死的。要不然他這麽胖,死了之後更重,不是說死人比活人還要重些嗎?叫死沉死沉的嗎?所以,我估計在場的要真正把他掛上去的,就隻有帶刀大哥,和這位獵人,你們兩個有這個力氣了。我看我都不行。”


    那壯漢眼睛一瞪說:“你不行,你不是推車的嗎?一把子力氣。這時候裝什麽熊?說不定就是你把人勒死吊上去的。”


    腳夫說:“大哥,你這話就是開玩笑了。我可是一直在大廳裏睡覺,就沒出去過,他們幾個可以作證。”


    一同睡在大堂的探親農夫忙搖頭。不願意給他作證。隻說在聽到叫喊聲之前,他睡著了,並沒有聽到他出去。


    腳夫便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能給你作證,因為剛才我也睡著了,你們什麽時候出去我也不知道。”


    雲子在一旁,大聲說:“你們別吵了,聽爵爺的。”


    這幾個人趕緊閉嘴,一起望向陸錦屏。


    陸錦屏說:“你們三個先前聽到叫喊聲的時候。都在屋子裏嗎?中間有沒有人出去過?”


    三人都一起搖頭,證明他們當時聽到聲音醒過來,其他幾個人也都在屋子裏。


    陸錦屏又轉身問那帶刀的壯漢和獵人說:“你們兩個呢?聽到叫喊聲之前。是否出去過?”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搖頭,都證明說剛才睡覺的時候,兩個人都是頭頂著門後麵睡覺的,誰要出去,必然要驚動對方。如果要從正門進去的話。會驚動四個人。因為他們也是睡在門邊的,所以。他們可以確認對方沒有離開過廚房。


    陸錦屏望向少婦和婆婆。


    那少婦說:“爵爺,我跟婆婆一直在屋裏。再說了,我們可沒力氣本事勒死他,更沒力氣把他抱到橫梁上掛著。”


    陸錦屏點點頭說:“這樣看來,的確是這財主自己上吊死的,你們幾個都有不在場證據。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如此想不開呢?”說到這,轉頭瞧著蹲在地上的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搖頭說:“別看我,我也不知道。我盡管是他的賬房,但是,他的很多事情我是半點都不知道的,不清楚他為什麽要上吊,可能是受到什麽刺激吧。”


    雲子在一旁插話道:“那能有什麽刺激?就是在這荒山暴風雪中,能有什麽刺激到她?”


    少婦說:“這可說不準,這暴風雪嗚嗚的就像鬼哭狼嚎一般,我嚇得發抖躺在床裏不敢睡,老婆婆說,這一帶風就很大,風吹過山上的石頭,會發出各種怪聲,挺嚇人的。她在這住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而我們這些人剛來,所以可能會害怕一點。”


    賬房先生搖搖頭,說:“我們老爺是不可能被這種怪聲嚇得自殺的,如果說真要我說他為什麽會上吊的話,可能是田產上的事情吧,他很喜歡賭錢,又老輸,祖上留下來的田產都敗去大半了,他妻兒都求他不要再賭了,留點錢給家人,他說他管不住自己,也對不起妻兒,所以我剛才在想,他如果真是要自殺的話,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


    雲子道:“他能夠想到他的妻兒,覺得自己喜好賭博又沒辦法控製,死了算了,還能給家人留下一些錢財,真有這種想法,我倒還敬他三分。”


    陸錦屏也歎了口氣說:“這樣看來,他恐怕就是這個原因上吊死的,也許是因為看見前麵貨郎慘死,想到人生世事無常,今世還活得好好的,明日可能就命喪黃泉,所以對人生產生了悲觀,這倒是比較常見,人很容易受環境的影響,我倒聽說過一些事例,因為參加別人的喪事,回來之後心情極度沮喪便自殺而死,也是有的。”


    聽陸錦屏這麽一說,這些人都紛紛點頭表示讚同,也一起唉聲歎氣,對著土財主表示惋惜。


    陸錦屏說:“既然這樣,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現在已經是半夜了。


    賬房先生說:“我們老爺已經死了,我能不能住他的那個廂房?那有被子,我睡在客廳裏頭冷的很,會生病的。”


    陸錦屏的目光掃向其他幾個人。壯漢和獵人都說他們還是住在一起相互監督,看看誰到底是凶手,所以是不去住那個地方的。免得又被人懷疑。


    當陸錦屏的目光望向農夫和腳夫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起搖頭,說的理由幾乎差不多,就是那地方是土財主死前住過的,土財主現在死了,他們可不敢去住,寧可讓給賬房先生居住。這樣一來,就沒人跟他爭了。


    陸錦屏便點點頭。對少婦說:“請把你的剪刀給我。”


    少婦趕緊把手裏的剪刀遞給他,問:“爵爺要剪刀做什麽?難不成半夜還要做衣服嗎?要是需要奴家幫忙,隻需招呼一聲就行了,奴家……”


    一旁的雲子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如電掃了過去,那少婦嚇得一哆嗦,把後麵的話趕緊救場,咽了下去,低下頭不敢看她。


    陸錦屏也沒多說拿著剪刀,帶著雲子回到了廂房。


    關上房門,陸錦屏和雲子都坐在炕沿上,兩人都沒有點燈,坐在黑暗中。雲子先說話了:“如果這胖子是被人勒死後假裝上吊,他那麽胖,其他人做不到。除了一個人。”


    “哦?誰啊?”


    “獵人!”雲子壓低了聲音道,“那獵人其實武功很好,你不會武功注意不到,剛才搜尋敵蹤的時候,他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前後距離基本一致。”


    “這說明什麽?”


    “這是長期習練某種身法步行的結果,——你不會武功說了你也不能理解。”


    陸錦屏緩緩點點。陷入沉思。


    雲子又接著說:“我覺得那土財主並不是上吊死的!”


    “哦?何以見得?”


    “很簡單呀,在那之前。他還色眯眯的看那少婦,還盯著我的胸部看。一個對女人還有那麽濃厚興趣的男人,怎麽可能說死就死呢?就算他家也敗的差不多了,也沒必要死呀,他還不是有租子可收嗎?——為了留給留給妻兒一些錢財就自己上吊,用這個辦法來戒賭,這可能是我聽到的最牽強的理由了。”


    “你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但他的確是吊死的。””


    “為什麽這麽肯定?”雲子問。


    陸錦屏說:“從他脖子上的勒痕來看,隻有一道,而且是馬蹄形向腦後延伸,在脖頸後不交叉,懸空,這種勒痕是典型的縊死。而且我查看他的臉部青紫,眼簾有散在點狀出血點,符合機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所以從屍體現象初步判斷,是縊死。”


    雲子說:“你看的可真清楚,既然這樣,那就省事了。再者說了,那女人說的人也有幾分道理,他那麽胖,一般人吊不上房梁的。而且他是個大活人,要吊到房梁上,他不會呼喊嗎?既然他不叫喊,那就真的是自殺上吊死的。”


    陸錦屏說:“剛才我檢查了橫梁上的痕跡,並沒有來回摩擦造成的擦痕,說明死者沒有進行強烈掙紮反抗,這種情況一般是他自願上吊,另一種情況是喪失了反抗能力吊上去的,或者是死後才被吊上去的。不過,可以排除他是死後才被吊上去,因為他脖頸的勒痕皮下生活反應很明顯,這是屬於生前傷,也就是他吊死之前還活著。”


    雲子當然聽不懂他的什麽生活反應之類的專業術語,但是大致的意思是能猜的出來的,見陸錦屏能如此專業的分析這個問題,不由得心中極其佩服,便說:“既然他是自己吊死的,那咱們就別費勁了,接著睡覺吧。”


    這話聽著很曖昧,陸錦屏卻說:“你先睡,我需要做個道法做一個檢測。”


    “做什麽檢測啊?必須現在嗎?”


    “是!”陸錦屏沉吟道,“還有一種可能,但這種可能需要證據支持。我就是要做一個檢測,來確定這種可能是否存在。”


    “什麽可能?”


    “還不能說,能說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雲子說:“那要我幫你嗎?或者我在旁邊看看行不?”


    陸錦屏搖頭說:“不好意思,我做道法檢驗東西的時候,旁邊不能有任何人的,所以,你可以不出去,但是你必須背對著我,並且用被子把頭蓋著,一定要保證這一點,不然我的道法查案就不靈驗了,會影響破案的。”


    雲子吐了吐舌頭說:“那好吧,聽你的。”說罷乖巧地爬上土炕,鑽到被子裏,側身朝裏躺著,把被子拉過來將整個身子和頭都蓋住了。


    陸錦屏伸手過去把被子四周都壓緊了,確信雲子的確不能看到。他檢驗的時間不長,所以不會捂著對方的。


    陸錦屏打開法醫勘察箱,取出了從房梁上取下來的那一段繩索,一頭踩在地上,用盡全身力氣拉緊,然後用剪刀哢嚓一聲剪斷了一截。


    接著,他將剛剛剪斷的斷口跟先前少婦剪斷的斷口都分別放到顯微鏡下進行觀察,查看之後,不由得眼睛亮了。


    這個測試非常短,陸錦屏迅速收拾好東西,密碼箱鎖上,然後鑽進了被子裏。


    聽到陸錦屏穿起來,雲子這才掀開被子一角,用力地呼吸了幾下,說:“哎呀,真是把我悶死了,你要再不弄完的話,我可就被你活活憋死了。”


    陸錦平笑了笑說:“對不起。”


    雲子轉過身,很自然的摟著他,躺在他懷裏,兩人靜靜地躺著,誰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雖然隔著衣服,卻能感受到對方砰砰的心跳聲。


    雲子並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也許土財主的突然自殺,衝淡了那種情緒。


    陸錦屏仰著臉瞧著昏暗的房頂出神,耳邊是窗外呼呼的暴風雪的呼嘯聲。


    聽見陸錦屏一言不發靜坐在那兒,雲子便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抱著他躺著,這一天很累了,竟然很快沉入了夢鄉。


    陸錦屏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睡著了。


    這一下,一直睡到了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陸錦屏醒過來的時候,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等他看清楚雲子正在床裏盤膝而坐,閉目調息,他才反應過來,他跟這位吐蕃少女兩個人同床共枕度過了一夜,當然,該發生的沒有發生,不該發生的也沒有發生。


    此刻已經聽不到暴風雪的呼嘯,想必是已經停了。晨曦散射在雲子的臉,透出一種健康的麥芽色,顴骨處兩團淡淡的高原紅,仿佛兩團天然的胭脂,也讓人覺得有一種健康向上的活力。


    雲子的胸脯依舊鼓鼓的圓潤挺拔,散發出誘人的魅力,清晨的時候,她的衣服還來不及整理,微微有些散開,衣衫低胸開領,半個誘人的乳溝展現在陸錦萍麵前,若是站起來居高臨下看,隻怕能看得更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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