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時分。


    在那場盛大的祈願活動中,同心湖邊上,數萬之多的“姐夫衛隊”浩浩蕩蕩、絡繹不絕地在湖中放下無以計數的,式樣精致,或美煥美倫,或造型別致的各式船燈,載滿了一條條真摯、熱切的祈願詞,在銀白如洗的月光下,隨著微微的風,在波光嶙峋的湖麵上蕩漾開來,遍布一望無邊的整個湖麵的時侯……


    y市看守所內,一個因終年不見天日,白天裏晦澀逼仄,在夜晚來臨後反被強烈刺眼的節能燈令人厭惡地照耀得哇亮的一間單人牢房中,那一張八十公分寬的木板床上,因為睡客蒙了腦袋,看起來隻是一坨不規則鼓起的被褥,猛地被掀開。


    任由被子的一角從並不寬的床沿倒垂下耷拉在冰冷肮髒的水泥地麵沾了灰塵把原本的嫩黃色變成陰晦的黑灰色。


    老僧打座似盤膝而坐的周良點上了一根從枕邊摸出的香煙,把原本並不顯大的雙眼眯成了兩道縫,上麵的兩條劍眉也就蹙在了一起。


    十分鍾前,看守所的值班警員結束了巡檢。這說明,至少兩個小時以內,鐵門之外的陰氣森森的走廊,不會再有人經過。


    因為夜深,就算兩個小時之後,仍有警員巡檢,一般情況下,他們也不會閑得無聊,喚醒睡夢中的在押疑犯的。所以,現在離開,正是好時侯。


    上次無意中發動“心靈傳送”,離開看守所,回家探望了夢鄉中的妹子們的經曆告訴周良,這種情況下,隻需把床上的被褥鼓搗得像是有個人蜷縮在裏頭蒙頭大睡的樣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得瞞過看守警員。


    一支煙燃到過半的時侯,被周良狠狠地甩在地上,濺起幾滴火星,仍舊冒著嫋嫋輕煙,繼續自燃著。不多久,被已將衣物穿戴整齊,剛剛套上鞋子的周良一腳踩滅。


    閉上眼睛,周良直挺挺地站在床前一動不動,腦海中浮現出錦山別墅區的方位,再睜眼時,耳邊傳來小溪流水叮咚歡躍的聲音。


    麵前,是一片在夜幕下影影綽綽、鬱鬱蔥蔥的小樹林。不遠處,原本屬於被周良怒而奪命的黑幫老大何黑虎的皇帝行宮式建築,在清徹的月光下輪廓分明。隻是建築頂部原本亮堂堂的燈光,一片暗淡。


    周良當然不是前來緬懷憑吊夜闖何黑虎宅九死一生的壯烈的。他的目標是同屬於錦山別墅區的另一座哥特式建築,也就是劉馨雨的家。


    劉馨雨家,他去過。不過當時是強子開車。相信所有人都有這樣心得,同樣的路線坐車而行的話,作為一名乘客遠不如作為一名司機來得記憶深刻。周良對那幢哥特式建築的所在方位還真不那麽清晰。


    所以,使用“心靈傳送”的他,首先來到了印象更具體些的溪旁小樹林邊上。


    好在周良對劉馨雨家那幢相當獨特的哥特式別墅印象深刻。別墅區雖然大,在他用鬼魅般迅疾的移動速度展開的地毯式搜索中,終歸大的有限。


    很快,月光下的夜行者――周良找到了記憶中門高院深的那幢氣勢恢弘的哥特式建築。不出意料地大門緊閉,周良十分禮貌地按下了氣派十足的沉重院門上的門鈴。


    大約一分鍾光景,月光下,沉重的防盜金屬門無聲無息地被往裏拉開,靜諡的夜,皎潔的月,多少賦於了這一幕場景以恐怖滲人的感覺。


    周良微笑著整了整衣領,以求自己的形象可以顯得更紳士一點,以便可以給無聲無息出現在門後,眸中帶著香甜夢境意外被人打攪的怒意的強子最佳印象,以平息他因為向來的麵無表情,光看表麵絕對難以發現的不滿。


    看清是周良,強子麵上一貫的不動如山的表情動了一動。不過,沉默寡言的稟性根深蒂固。明知這個時侯,周良應該被關押在看守所內,不應該出現於與此的強子仍自不發一語,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疑惑。


    周良隻好主動地招了招手。“強哥,好久不見!我是來找馨雨的。”


    強子皺了皺眉。哪有半夜三更會客的?總算知道周良這會情況特殊,出來一趟必定不易,淡淡扔下一句“請稍侯。”之後回頭疾步行向院中別墅。


    周良微笑頷首,注視著強子那沐浴在月光下顯得分外偉岸的背影,開始了並不長久的等待。


    無意間,眼角餘光掃到,在別墅二層,一扇拱形小窗的彩色玻璃上,被朦朧的燈光給投影出一個窈窕秀雅、娥娜翩躚的女子半身影。


    是書房?是馨雨?這麽晚了還沒睡?


    很快,周良的猜測被證實。不到一分鍾,那扇拱形小窗後麵的窗簾被卷起,約一肩寬的小窗被從裏推出,現出了周良絕對不陌生的那張精致俏臉。


    “周良?你是怎麽出來的?”聲音輕柔細膩,在靜諡的夜幕中,顯得分外清脆甜美,飽含一種久別舊友一朝重逢的那種乍然驚喜。未等周良回答,劉馨雨莞爾一笑,“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應該先招呼你進屋的。周良,你先進客廳,我馬上下來。”


    在周良邁開腳步之前,小窗後麵的伊人,已經化身一隻翩然而舞的彩蝶,消失在那道絢麗多彩的拱窗之後。周良不自覺輕笑,摸了摸鼻子,往別墅正門走去。


    在周良的印象中,美麗的醫生最能給人驚鴻一瞥式驚豔感的,並不是她那驕傲的容顏和高傲的身材,而是她身上不經意間就會由裏而外散發出的那種濃鬱的知性結合理性的氣息和氣質。


    進了客廳,正好和樓梯處翩然而下的劉馨雨目光對接,周良再一次溫習了一遍麵對美女醫生時所固有的深刻印象。


    褪去了一身職業正裝,換上一身色彩活潑,略帶可愛造型的居家休閑毛衫的美女醫生比往常顯得多了幾分嫵媚。


    隻是,目光敏銳的周良第一眼便捕捉到深藏與她眉宇的那抹絕對難以輕易發現的憂和愁。


    “周良,坐。還要雁蕩毛峰吧?”輕盈地笑著招呼著,下了樓的劉馨雨,自己卻步向了分隔客廳與廚房的豪華大理石櫃台之後。


    “馨雨,不用這麽麻煩了吧?”周良顯然不願意給人帶來太多麻煩,一屁股坐到高檔紅木沙發之後,客氣地推脫著。


    劉馨雨眼波流轉望了周良一眼,隻是輕輕微笑著,動作無有半分停滯,有條不紊地從櫥櫃中翻出兩隻精巧茶杯,和一隻印有古典圖案,古色古香的陶瓷茶葉罐子。


    不多時,一杯沈鬱芬芳的淺綠色茶湯被一隻纖纖巧手端著,遞到了周良鼻端。周良深深地嗅了一口,透過蒸騰而上的白氣,看向美女醫生的眼神竟有些許恍惚。


    在過去的一年間,每一次就診時,無論他如何孟浪,刻意惹怒美女醫生,美女醫生總會為他奉上這麽一杯香茶的……


    “周良,你是怎麽出來的?”劉馨雨重複了一遍剛才第一眼見到周良時,便脫口而出的問題。


    周良笑笑,抿了一口茶。“馨雨,這不重要。反正,我現在整個兒在你麵前了,糾結怎麽出來這個問題沒啥意義吧?”


    “現在又不是看病,不用再跟以前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吧?”早已習慣周良的不配合,劉馨雨輕笑道,自有一種俏麗的韻味。


    周良沒好意思地撓撓頭。顯然是有些過意不去。


    “說吧,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在那裏麵蹲著,出來一趟並不容易吧?”


    言下之意,你周良總不會無事登上三寶殿。在這當口,在這時間,跑來我家,必有要事。


    “呃……”望著美女醫生此刻的坦然,周良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曾經,他曾答應過她,從今往後,他會守護著她,讓她從此不再受傷害。


    隻是,眼前的她,掩飾地很好,心底的苦,在麵上無有半點流露。若非周良已經先入為主、心中有底,完全無法發現她那眉宇間隱藏的淡淡的憂和愁。


    這種隨性自然的感覺,反而讓周良不知該從何說起。


    樓上有腳步聲響起,驚擾了正在腹中醞釀著如何措辭的周良,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樓梯轉角。見周良如此表現,劉馨雨也看向了那處。


    她心中明了,既然強子告知她周良來訪之後,並無隨她一同迎客,自然是去叫醒她的哥哥劉洪去了。算算時間,被喚醒的哥哥,這會也該穿戴整齊,下樓會客了。


    再見劉洪,周良第一時間皺緊了雙眉。


    仿佛一夜之間老去了十歲,應該未滿四十的劉洪此時看起來就像五十歲那樣的年紀。印象中總是神采奕奕的神情也變得晦暗。無框鏡架之後,那對總是充滿自信目光的眸子也被蒙上了一層濃濃的黯然。


    “哈哈哈!貴客來訪,令寒舍蓬蓽生輝啊!”振奮了下精神,劉洪的聲音一如往日裏的豪邁,隨著爽朗的迎聲,人便張著雙臂,疾步下了樓梯,朝周良而去。


    “嗬嗬。多時不見,劉大哥風采依舊哪!”周良十分配合地同樣張開雙臂迎向劉洪,口中說辭,卻有一種睜眼說瞎話的味道。


    像是旁白,跟在劉洪身後,素來麵無表情示人的強子,在聽聞周良話語之時,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隻要眼睛不瞎,誰都能分辨此時的劉洪和過往的區別。


    寒喧一陣,分主客坐定,劉洪的第一問題仍於妹妹一樣。“周良,你是怎麽出來的?”惹得周良平白一陣蛋疼。


    這一次,周良倒不似之前,眼珠子一轉,告訴劉洪,看守所的所長其實是他七大姑的八大姨的表姐夫,所以他想出來時就出來了。完了,一幅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表情。


    劉洪自是一笑了之。蝦有蝦路,蟹有蟹道,反正周良此時已經出來了。如何出來,這真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嘛出來!


    第二個問題自然也與其妹一致。所來為何?


    望了望劉洪和劉馨雨的表情,周良眼神一凝,遲疑道:“聽說,馨雨過幾天就要訂婚了?對象是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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