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12月份,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在上海的上空。


    直係軍閥吳佩浮戰敗,皖係軍閥段祺睿和奉係軍閥張座霖聯合起來,準備奪取江浙之地。


    已經逃到日本的盧永翔來到天津,得到段祺睿和張座霖的支持,發兵南下,直逼鎮江。


    剛剛占領浙江和上海的直係軍閥齊燮員節節敗退,一直退到上海附近,戰場就在龍華、漕河涇、閔行和徐家匯一帶展開。


    最近的戰場離林子軒的住處不到十裏的距離,槍炮聲清晰可聞。


    駐上海的英、美、德、意等國領事以奉軍南下,分別通電本國政府,認為上海的局勢已經失控,要求速調軍艦到上海及長江各重要口岸。


    第二次江浙戰爭就這麽爆發了。


    這一次有超過50萬難民湧入租界之中,這是什麽概念?


    在1924年,上海公共租界有大概100萬人口,法租界有不少於28萬人口,難民的數量相當於租界人口的三分之一。


    租界完全沒有準備好接收數量這麽龐大的難民,混亂狀況可想而知。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難民認為租界是安全之地,紛紛湧入,攔都攔不住,與其在外邊被亂軍打死,不如拚一拚闖入租界避難。


    於是,在租界的各處都是難民的身影,時常發生哄搶事件,巡捕房都維持不了秩序。


    租界的西方董事們隻好讓租界內的幫派勢力來對付難民,幫派成員成了維持治安的重要力量,這也是幫派能在租界生存下來的重要原因。


    他們可以替外國人做這些髒活。


    與此同時,上海總商會和各個社會團體也在做著安置難民的工作。


    林子軒同樣參與其中,讓人印製傳單,告訴難民租界內各處的安置點以及緊急求助的方法。還在廣播電台裏進行宣傳。


    然而,每天都有新的難民,混亂依舊。


    隻要戰爭一天沒有結束。這種情況就不會停止。


    這一年的元旦就在戰火中來臨了,林子軒開車回到家裏。一路所見,頗為慘淡。


    林家這裏屬於法租界的高檔住宅小區,法國人派兵巡守,難民一般不會到這裏來滋擾。


    對於難民,租界內的富商最為擔憂,這些難民大部分隻是想避難,可也有一些人趁亂鬧事,鼓動難民對富商進行搶掠。甚至殺戮。


    在所謂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下,難民們實施了諸多罪行。


    這種慘案發生了好幾起,導致租界內的富豪們人人自危,平常都不會出門。


    林家也是如此,家裏人很少出門,林子軒出門都要帶上保鏢,更別說深入難民之中了。


    就連那些社會名流們去看望難民,也會帶上荷槍實彈的士兵,以防有變。


    林子軒來到後院,見到馮程程和宋家三小姐正在逗弄小孩子。


    自從戰爭爆發。難民湧入,他就把宋家三小姐和她母親接了過來,她們那個院子沒有任何的防護。很不安全。


    若是在原本的元旦,上海租界內會有各種慶祝活動,西方人還會舉行新年酒會和音樂會,正是一年中最好的交際時間。


    可現在人心惶惶,電影院都很少開門,更別提其他娛樂了。


    幾人聊了幾句外邊的時局,希望這場戰爭盡快過去,隻是事與願違,戰爭仍舊在持續。


    在租界內的市民都躲在家裏的情況下。報紙成為了解外界的重要途徑。


    不光是新聞時事類的報刊,也包括各類消遣娛樂性的報紙。反正呆在家裏也沒事做。


    其中以《新聞報》的《快活林》和《通俗小說日報》最為暢銷。


    因為《快活林》刊載著林子軒的《京華煙雲》,《通俗小說日報》連載著張痕水的《春明外史》。這兩部小說可以說是紅遍大江南北。


    這兩部小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格局很大,涉及麵非常廣,描寫了整個時代的風貌。


    《春明外史》以報館記者楊杏園與歌妓梨雲、女詩人李冬青的愛情故事為貫穿線索。


    故事背景宏闊,敘事從容、豪門、妓館、劇場、公寓、會館、學校、高級飯店、俱樂部、廟宇、名勝、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上到總統、總理、下到歌妓、戲子,窮盡名色人等。


    可以說是一幅這個時代的北平風俗圖。


    林子軒的《京華煙雲》比張痕水的《春明外史》不遑多讓,或者說更勝一籌。


    《京華煙雲》寫了清朝末年和民國初年的曆史,寫了大家族的恩怨情仇,極為逼真的再現了那個時代的生活畫卷。


    有曆史的深度,有社會的廣度,還有道家的思想融入其中。


    《京華煙雲》在思想性上比《春明外史》要深刻一些。


    隨著故事的展開,那些以前想看林子軒笑話的人閉上了嘴。


    他們意識到這部《京華煙雲》和一般的鴛鴦蝴蝶派小說截然不同,可能會成為反映一個時代的傑作,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水準,必將文壇留名,成為經典。


    這兩部小說火到什麽程度?


    報販子就在書局的門口排隊等著報紙刊印出來,不少讀者為了先睹為快,也到報館門口等候,報紙一出來,立刻被哄搶一空。


    唯一讓上海讀者不滿的是這兩部小說寫的都是發生在北平的故事,他們看著雖然過癮,卻總有點小小的遺憾。


    張痕水先生是安徽人,生活在北平,寫《春明外史》情有可原,可林子軒是地道的上海人,應該寫上海的故事嘛。


    不少讀者寫信讓林子軒以上海為背景寫一部鴻篇巨製來,為上海人爭光。


    這就有點瞎起哄的意味了。


    上海文壇不乏寫上海的作家,隻是若論起曆史底蘊來,上海不如北平古樸。


    寫上海的小說總是帶著些商業氣息和時尚元素,而寫北平的小說就會染上政治氛圍和市井習氣,這是兩部城市承載的不同文化,各有特色。


    如果林子軒要寫有關上海的小說,張愛靈的小說無疑是最佳選擇。


    隻是張愛靈的小說是以女性的視角看待上海這座城市和生活在這裏的男男女女,林子軒寫來難免有些怪異。


    就好像女頻的寫手混入男頻的隊伍一樣,讓讀者一看就感覺這不像是男人的文筆。


    所以,林子軒並不打算禍害張愛靈,不過未來可以培養一下這位天才女作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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