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剛回到老四方巷子,徐淵就接到了白素素的電話。電話裏她的聲音很低沉,甚至說有點沉重。她告訴他一個消息:宋鈞死了,生死簿上他的名字已經消失。


    徐淵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傷感。


    葉眉的鬼魂跟宋鈞說的後一句話又浮上他的心頭:宋鈞,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等著你,嫁給你


    也許是他不想讓她等太久,也許是他擔心她走一個人害怕,也許是他的心已她離開這個世界的同時死去了葉眉過奈何錢前還祝福宋鈞此生能找到比她好的女子,可是她永遠也想不到宋鈞竟然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去守護她


    徐淵抬起頭看向空中,喃喃自語道一句:宋鈞,你放心去投胎吧,如果我能渡過生死關成為地府正式一員,我會將來找到你,幫你和葉眉完成你們之間的約定


    這個曲折而淒美的愛情這一世凋謝了,那麽下一世呢?是否又會順利的開花結果呢?


    金色的夕陽從巷子一側的牆頭偷偷撒下一地的金輝。徐淵站這金輝裏,隱約又想起了那張冷峻的男人的臉。


    一路走好


    老四方巷其實不止一條巷子,而是一片巷子的總稱。


    大寬的巷子――也就是徐淵和葉子玉院子大門所對的那條巷子是主巷,這條巷子還有許多分叉的小巷子。


    徐淵對著天空感懷之後,帶著一絲傷感剛拐進主巷,大老遠就看一群人圍巷頭一處舊院子裏。


    徐淵知道那院子是陳伯家的。


    陳伯已經七十多歲,早年喪偶,沒有子女,孤身一人住巷子靠外的舊院子裏。


    陳伯那個院子據說原先是一個土地廟,後來文、革時期被紅衛兵破四舊給砸了,結果破破爛爛的土地廟一下子荒廢了幾十年,直到二十年前被陳伯修繕了一番,後變成他的棲身之所。


    陳伯這個人性格古怪,不喜歡與外人接觸,徐淵去過他家中一次,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隻步履蹣跚的老貓。


    他曾聽隔壁的王阿姨說過區裏麵以前要把陳伯送去福利院的,但是老人死活不同意,後區裏也沒辦法,隻好任由他一個人住那舊院子裏了。每個月會有區裏福利院給他送來補助金和一些生活用品。


    徐淵唯一去過陳伯家的那次還是因為葉子玉屋頂年久失修雨天漏雨去借梯子。僅僅那一次便讓他印象深刻:陳伯家的布置實有點陰森,再加上神神叨叨的陳伯和那隻似乎比陳伯老的老貓,那一次著實把他嚇得不輕。


    現,居然有一群人圍陳伯家?難道陳伯家發生什麽事了?


    徐淵急忙快步走了進去。


    這走進了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陳伯摔倒地了,旁邊還有一個摔倒的煤球爐子,一個鋁製舊式水壺滾落一邊,汩汩流淌出冒著熱氣的開水!


    陳伯捂著腿躺著,衰老的臉上一片淤青,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卻是閉上了!


    “張叔,怎麽回事?”徐淵急忙問一個中年男人。


    “不知道啊,我正院子劈柴,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於是我進趕忙過來,這一過來就看到陳伯躺地上了,估計是燒開水滑到了吧。”


    “那趕緊送醫院啊?”徐淵急忙叫道。


    “已經打了120了,我們也想送,可是你看看陳伯的腿有點嚇人,我怕會傳染”張叔一邊說一邊還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旁邊圍觀的鄰居們也大多是同樣的動作。


    徐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陳伯身穿一條藍色的綢布褲,此時褲腳上提,露出了小腿的部分。


    這一看,徐淵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還是人腿麽?


    烏黑的皮膚緊緊貼骨頭上,像幹屍脫了水的腿一樣!一個個核桃一般凸起的肉球,糜爛不堪,散發著陣陣的惡臭!


    “陳伯來了這裏二十年了,我們卻很少有過接觸,誰也不知道陳伯居然生了這麽奇怪的病,看樣子像皮膚病。”一個鄰居道。


    “應該不是,我上次看到有報道說日本東北留下的生化病菌毒害人,看情形跟陳伯這個很相似”另一個鄰居擔憂的道。


    “陳伯是北方人麽?”


    “不是,陳伯是南方人,應該不是什麽生化病毒引起的,不然這些年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對呀,你們誰看到陳伯身體有問題啦?雖然陳伯不愛跟我們說話,但是我聽到他經常跟那些來照顧他的義工學生們有說有笑,如果他腿要是這樣,那些學生誰敢來啊?”張叔接過話來說道。他家就隔壁,所以經常能聽到陳伯的說話聲。


    “老張你說的不對,如果陳伯一直都好好的,怎麽現變成了這樣子?難道是什麽怪病短時間內爆發的嗎?”


    這些鄰居你一言我一語,慢慢的徐淵也聽明白了。可是問題是總不能看著一個老人這樣躺地上啊。他強製自己不去想那條腿,招呼大家扶一把,然後蹲下去把陳伯背到自己背上,往裏屋走去。


    十幾個中年漢子們看到自己說半天沒人動手,後還是人家一個年輕小夥子把陳伯背進去,一個個臉上都有點熱。


    背到屋裏後,把陳伯放到了床上。鄰居們也七手八腳的準備了熱水喝毛巾什麽的。徐淵知道他們心裏有忌諱,怕陳伯得的是傳染病,想了想閻肅說過自己任務期內絕不會出事,於是他對鄰居們說,這裏交給我吧,你們都回去吧,一會救護車就會來了。


    鄰居們一個個臉上都有些微紅,但是也沒推辭,紛紛讚揚了徐淵一番後,離去了。


    屋子裏就剩下徐淵和躺床上人事不知的陳伯兩個人。


    徐淵沒來過陳伯的臥室。環顧四周一看,被這間臥室嚇的不輕:這居然就是當年那座土地廟的正堂改造的。臥室正對麵一個土地神的神像,泥塑,蜘蛛網一片,土地爺的鼻子斷了,眼珠子也掉了一個,下巴裂開,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修過了。形象看上去頗有些嚇人。


    臥室四周的牆壁是木板做的。奇怪的是木板上居然貼了很多的符咒。這些符咒他看不懂,也沒學過,都是朱紅色的字體,隱隱還有一股腥味,好像那符文的顏料是血一樣。


    頭頂上吊著各種法器。玲琅滿目,什麽形狀的都有,徐淵一個都不認識。


    真是個奇怪的老頭


    正打量間,忽然角落裏傳來了一聲貓叫聲。


    “喵――”


    寂靜中這聲音很怪異,怎麽個怪異法徐淵也說不上來,但是就是感覺很不舒服。


    他低頭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貓。於是他把毛巾放進熱水盆,準備給老人擦擦臉。


    “喵――”


    又是一聲貓叫。這下徐淵聽的清楚,聲音是從床底下發出來的。


    徐淵蹲了下去。


    床底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除了兩個綠點。


    “什麽東西”徐淵嘀咕一聲,探出身子,慢慢朝床底伸去。


    “喵――”


    這下,一聲貓叫中,兩個綠點慢慢朝外麵移動過來。借著毛玻璃窗口射進來的微弱的光,他看見了一隻貓。


    黑貓。


    蒼老的黑貓。


    兩個眼睛綠的嚇人,就那麽幽幽的跟徐淵對視著,嘴裏叼著一個布袋,距離不超過二十厘米。


    徐淵甚至清楚的看到了貓眼的瞳仁中自己的影像。


    這老貓叫的嚇人,出現的嚇人。徐淵已經經曆過不少怪異奇詭的事,心理素質較以往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這是看到這隻貓,身子隻是往後仰了一下,並沒有多大失態。


    “喵”


    老貓又是一聲低沉的叫。慢慢走到徐淵麵前,把包袱放下了。


    徐淵有些驚訝。這老貓都能老成精了,難道它的意思是讓自己把這個包袱收下麽?裏麵會是什麽?


    想到這,他忍不住問道:“喂,貓大哥,你是不是要把這個東西送給我啊?”


    老貓仿佛能聽懂一般,頭居然像人那樣點了點!


    “你能聽懂我說話?”徐淵奇道。


    老貓又是點了點頭。神態倨傲,表情很像是一個老人站一個孩子麵前。


    徐淵有點受打擊,他看了看包袱。深黃色,有點像和尚的僧衣做的。袋口又一條紅繩,紮的緊緊的。


    “這裏麵是什麽?”


    老貓眯起了眼,搖搖頭,那神情似乎是完成了任務,很欣慰的樣子。轉身,緩緩走進了床底,回歸了黑暗,房間裏又是一片寂靜,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徐淵掀起床單,把頭往裏麵探:“喂,貓!出來啊!老貓!貓大哥!貓兄!我還有話要問!”


    找了一陣,又從桌上拿了個手電去找,什麽都沒找到。床底下空空如也。


    “奇怪”


    徐淵不知道老貓給他一個袋子幹嘛的。正準備解開紅繩子,外麵一陣喧嘩,聽聲音是120來了。於是徐淵走了出去,把情況跟醫生說了下。


    看到人事不知的陳伯被抬進救護車,徐淵這才把陳伯門鎖了,帶著一肚子疑問回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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