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十八章玉清淚潸然


    之後連續幾日,朝堂之上繼續一片亂哄哄的景象,缺少了柴榮的乾綱獨斷和一聲令下,大周的群臣們似乎便找不到一錘定音的人物,每次各方勢力吵來吵去,總是爭執不下,三省部、樞密院、宣徽院、殿前司、侍衛司等臣武將紛紛暗拉黨結派,以圖能朝堂之上立足。


    司徒範質、禮部尚書王溥、書侍郎魏仁浦三人都是平章事,而且都參知樞密院事,雖然三人可以定奪軍國大事,但卻不能統軍。所以很多時候他們定下的事,再讓殿前軍大將們實際操辦之時,殿前軍大將們總是多有意見。大到軍將校任免、兵馬調動,小到兵甲武備、糧餉籌,雙方總是會有不少意見相左之處。


    徐皓月知道問題出何處,就算是柴榮的時候,這些驕兵悍將們也不是那麽好駕馭的,就像向拱等大將攻打成州、鳳州等西北四州之時,向拱等大將便多言進兵困難,請求朝廷收兵,後柴榮一怒之下派了趙匡胤到了軍前監察,諸軍才戮力向前,收複西北四州之地。而現下柴榮身故,給這些驕兵悍將下命令的卻換成了範質、王溥、魏仁浦這些人,那群武夫自然會有諸多不滿,倘若不合他們的心意,便會有各種借口托詞,要麽就是出工不出力,總之便是尋法,這些驕兵悍將們也說得頭頭是道,不讓範質、王溥等人抓到把柄。


    範質、王溥等人又沒有那麽大的威信和勇氣去重典懲治這些兵將,隻怕處置不當激起兵變來,所以雙方便互相糾纏、退讓之僵持下去。符玉清雖然地位尊崇,但她畢竟年輕而且又是女流之輩,又沒有曆史上蕭綽那樣的手段,漸漸壓住不住朝堂的爭鬥,徐皓月看眼裏,心卻是暗暗憂急不已,而且英仲高、孫蕪玉、童虎頭帶著浩浩蕩蕩的英家商隊也到了大梁城,過幾日徐皓月便要返回幽州去了,這些日子徐皓月忙著辦籌備軍費、運送糧草、武器的事,也沒有空去理會兩派的破事,況且兩派也不會聽他調停的。


    這天散朝之後,又是白白耗費了一日的時日,朝堂上還是一片爭執,讓符玉清頭痛不已,眾臣告退之時,她偶然看到徐皓月的背影,心念一動,便命近侍傳話,讓徐皓月單獨留下來說話。


    徐皓月才走到殿外就被宮近侍攔住,等眾臣散去後,徐皓月跟著近侍來到紫宸殿的書房內,隻見殿內檀香青煙嫋嫋,楠木案桌之後,符玉清容顏憔悴的坐案桌之後,書案上滿是需要朱批蓋印的書。


    走上前去徐皓月躬身行了大禮,符玉清抬起頭來,看得出這段時日,她經曆了喪夫之痛,而且那削瘦的雙肩承擔起了這麽重的重擔,還要帶好幼子柴宗訓,壓力可想而知。此刻再見她,符玉清清減了許多,臉上滿是化不開的愁容,讓人看了就極為心痛。一個二十歲的女子承受了這麽許多,的確很不容易,她能撐到現,徐皓月已經很佩服她了。


    符玉清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吩咐近侍給徐皓月看座,跟著緩緩說道:“徐卿家這幾日便要回幽州了。”


    徐皓月抱拳稟道:“回稟太後,末將明日便要動身了,這些日子籌得的錢糧倒是足夠今歲擴充騎兵之用,連同給幽州兵馬的糧餉、兵甲、器械等物末將也已經備齊,明日便啟程。”徐皓月這些日子東奔西走,戶部、兵部、樞密院幾個官署來回的跑,又有魏仁浦、竇儼等人幫忙,加上殿前司和侍衛司兩邊他都有辦法,而且燕雲北疆戰事是頭等大事,各部都不敢馬虎,所以他的事才算辦得迅捷。但饒是這樣,也讓徐皓月差點累趴下。


    符玉清微微有些失望,秀顏微垂歎道:“徐卿家此去,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會了,大行皇帝臨終前,也和哀家說過,若有難處可找徐卿家商議的。”


    這一點徐皓月毫不懷疑,柴榮一定會說這樣的話,但並不是獨說他一人,所有托孤的這些大臣,符玉清都可以與之商議問計的。當下徐皓月說道:“太後有何難處,管可說來,末將一定效勞。”


    符玉清靠椅背上,長出一口氣道:“這些日子朝堂的爭吵想必徐卿家也聽到了,哀家該怎麽辦?”跟著又指了指桌案上的書道:“這些奏疏都是已經有範大人他們閱批過了,但哀家這朱筆一揮禦印一蓋,卻不知是對還是錯,這軍國大事稍有不慎便是千萬姓受苦之事,半點也馬虎不得,但哀家有時候卻是難以下筆蓋印,隻怕錯了,便是害了天下姓啊。”


    徐皓月躬身說道:“太後寬心,這些軍國大事先帝既然命範質、王溥、魏仁浦諸公輔政,便是大有道理的。國事繁雜,千頭萬緒,太後想要事無巨細的親管是不可能的。其實太後隻需要做好三件事便可,其一便是識人,其二是用人,其三是馭人。其實治國同治軍相似,末將領兵打仗,也不可能生出三頭臂來,兼顧全局,總要明白手下兵將何人勇猛、何人機智、何人狡猾、何人心細,這便是識人。知道各人才能長短之後,便要揚長避短,多用他們的長處,方能事半功倍。”


    說到這裏徐皓月頓了頓,看了看符玉清,隻見她側頭看著自己若有所思,見自己停下,符玉清急道:“徐卿家接著說下去。”


    徐皓月嗯了一聲續道:“其三便是馭人,人有七**,有善惡念,有喜惡是非,所以行事之時,便會有諸多雜念。當手下兵卒心有掛礙之事,便會怨聲載道,有心則辦法總會比難處多,無心則難處會比辦法多,是以如何馭人,讓手下甘心供於驅策效死便是難的一件事。”


    符玉清眼前一亮,若有所悟的道:“所以用賞罰馭人便是好的辦法?”


    徐皓月點點頭說道:“賞罰隻是為簡單的手段,有些時候尚需要因人而異,境界高的馭人之術卻是以情動人,但凡各色人等皆是有七**的,若能以真情義結其心,施以一視同仁之賞罰,便可說是上佳的馭人之術了。”


    符玉清重重的點點頭道:“哀家該早點問計於徐卿家的。”


    徐皓月微微躬身道:“末將隻是向太後說了一些末將的帶兵心得,並未獻什麽計策。”


    符玉清知他避嫌,玉手纖蔥輕撫麵頰又道:“徐卿家的心事哀家明白了,那假若軍有兩幫兵卒互不相讓,整日尋釁滋事,這該如何呢?”


    徐皓月知道她的所指,當下說道:“既然是兩幫兵卒爭競,必然有領頭之人,隻需尋來兩幫兵卒領頭之人,安撫寬解施以馭人之術便可化解。”


    符玉清追問道:“但假若兩幫人都不能以賞罰安撫,這該如何是好?”


    徐皓月答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昔日恩情曉示,以如今大義明述,或能奏效。”


    符玉清心恍然大悟,徐皓月這是告訴她,對待臣和武將兩幫人,要用柴榮昔日的恩情打動,再曉以國家大義,或許能壓製住兩幫人的爭鬥。


    徐皓月接著說道:“但安撫之時,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則必定會反製禍亂。”


    符玉清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道:“徐愛卿都是肺腑之言提點,哀家銘記於心。”


    徐皓月急忙站起身來還禮,見符玉清雖然秀容憂愁,但卻還是掩飾不住那清麗的光彩,忍不住微微笑道:“以恩情曉示之時,帶些淚水,定會有奇效。”哭這一招也不是創,三國的劉備就老實哭,他的意思是要符玉清也用這招。


    符玉清見徐皓月微笑的說了這話,忍不住自然而然的也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點頭道:“哀家知道了。”


    她這一笑純出自然,想來是多日來第一次微笑,這微笑卻是如此的清麗脫俗、動人心魄,徐皓月急忙躬身回避這個笑容,口道:“太後若是沒有其他事,末將先行告退了。”


    符玉清點點頭嗯了一聲,徐皓月正要轉身離去,符玉清忽然道:“還有一事。”


    徐皓月站住腳步,卻聽符玉清道:“徐卿家未回京城之前,哀家曾今詔尊夫人進宮,說起過讓令公子入宮做陛下的伴讀,隻是後來大行皇帝病重,這事便擱置下了,不若改日便讓令公子入宮伴讀,而且將軍離京外,家眷屬也無須掛懷,哀家必定會差人淨心拂照的。”


    徐皓月心一震,原本他也聽英若蘭說起過伴讀之事,料想那時候柴榮尚,便是柴榮的主意,但這時候自己向符玉清說了一大通馭人之術後,提醒她記起此事來,將這馭人之術先就用自己頭上了。當下徐皓月苦笑著躬身道:“小兒能陪伴天子讀書便是天大的恩典,家眷能得太後拂照,末將與有榮焉,謹遵聖命。”


    符玉清嗯了一聲低聲道:“徐卿家居北地,扼守要緊的去處,一切行事皆不要忘了當日先帝臨終前的囑托,這宮隻有哀家和陛下,孤兒寡母的還要將軍輔助的。”說著竟然兩行清淚滾落下來,讓人見了便心惻然不已。


    徐皓月哭笑不得,這小娘子現學現用,居然用得不露形跡,當真是了得,當下急忙單膝跪地道:“太後安心,有末將北地,管教胡騎不敢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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