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宗主那邊細細的敲定了細節,打定了主意,另一邊萬獸宗的禁地中同樣有人不得安眠。


    ※※※


    幽靜的山穀中,原本正在床上修煉的一個老者忽然驚醒,雙目中銳利的精光一閃,麵上頗有些驚疑不定的意味。


    “怎麽了?可是舊疾複發了?睡得不安穩?”


    忽然旁邊傳來了一個含著幾分慈祥的老嫗的聲音,拄著一根龍頭拐杖,步履蹣跚的推開了小木屋的門,手中拿著一個木盆子,合上了門,把木盆子放到一邊的桌案上,那老嫗頗有些擔心的走近,探手顫巍巍的摸向那老者的手腕。


    “沒事。”


    老者似是忽然回神,收回了手,扶在了老嫗的手臂上,從床上站起來,攙著她也坐了下來,滿目柔情的望著老嫗,放柔了語氣。


    “你才是要好好的照顧著自己,你當初受的傷比我還要嚴重,都是因為我的錯,沒有能夠保護好你,讓你幫我遭了那一番罪……”


    老者的語氣含著歉疚,老嫗卻是安撫的拍了拍他覆在自己皺皺的手上的手背,輕輕地搖了搖頭。


    “既然是你,又有說什麽遭罪不遭罪的呢?況且,這又如何能夠怪你呢?且安生的活著便是天大的運道了,就是這萬獸宗……”


    老嫗充滿唏噓的歎了一口氣,“到底是不複輝煌了……如今這情況……哎……”


    老者也是沉默了下來,兩人一時都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透過半敞著的窗戶望著窗外天上的明月。


    忽然,老嫗又是想起了什麽一般,“你可莫要騙我,我是知道你的,到底是怎麽了?若是身體真的出了問題,可千萬不要瞞著我。”


    老嫗滿是擔憂的模樣讓老人看了很是暖心,卻也還是搖了搖頭。細細的思慮了之後,老者也並不覺得需要瞞著這個已經伴隨了自己好幾千年的老伴什麽,便也斟酌著語句緩緩道來。


    “我也是不知怎的,方才似乎心中有了些悸動……你也是知道的,我們修煉之輩,到了一定境界之後心血來潮可都是有著一定的預兆的,我這在想著,估計是要出什麽事情了……”


    “哪裏有沒出事的時候?自從我萬獸宗上一回天地劫難的時候受到那樣的打擊,便是日益沒落,如今都縮到了這邊邊角落,在近百年來更是不堪,那一位裕豐神將申請調到了這旮旯角落來,竟是專門為了磋磨我們……分明不知有什麽仇什麽怨,老朽可不曾記過我等與那人有什麽交集!”


    雖然說這些年來因為傷勢的緣故,一直在修身養性,但是到底是曾經征戰沙場的鐵血戰士,率領宗門弟子衝鋒陷陣的人物,又如何可能真的磨掉了骨子裏的銳氣?


    老嫗在說到這裕豐神將的時候,都是不由得麵色陰沉了幾許,握緊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敲了好幾下。


    老人也是歎了一口氣,“哪知是造了什麽孽啊?鼎盛時候,我萬獸宗比之那一些上古世家都是絲毫不遜色的,也是寰宇中一頂一的勢力,那惹了何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老人說著搖了搖頭,“我們的敵人可是多了去了,若真要細數起來,又怎麽會知道呢?等到如今沒落了,自然多的是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我們躲到這偏僻的角落來才能夠更好的生存,若是在其他的地方,處境就更加的不堪了。這還是因為星雲星域是上一次天地劫難的主戰場!”


    “不過我細想著,隻怕那裕豐神將就算不是自身有仇的,可能也是他身後有人。隻恨我等如今僅剩這殘破之軀,連實力都恢複不了幾分!更遑論長期作戰?!讓我等活的如此憋屈,又如何有當初的意氣風發?!若不是為了萬獸宗,我隻怕早就隨著那些個老夥計一並去了!”


    老人越說便越是有些激動,引得老嫗幾番心驚膽戰,拍著他佝僂的脊背,看著他麵色潮紅大喘氣的模樣更加的是又氣又擔心,連連拍了老人好幾下。


    “說些甚麽不吉祥的話?說些甚麽不吉祥的話?!啊?你可曾想過我了?什麽死不死的,你可曾想過老夥計們為了給我們爭取活下來的機會有多不容易,啊?!就算不想想我,也要想想他們啊!”


    老嫗說著就是忍不住落淚,想到當初的悲愴和心酸,想到這些年的艱辛和困苦,讓這一位素來都是頂天立地,當初杠把子的奇女子也是難免哀傷,又是激動萬分的恨其不爭。


    “我們要是走了,這子子輩輩流傳下來的萬獸宗傳承是要斷在我們的手裏啊!我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我們要是走了,這萬獸宗要怎麽辦啊?!你可曾想想?可曾想想?!”


    老嫗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讓老人都是不由慌了神,手忙假亂的幫著擦拭著老嫗眼角的淚水,卻是笨手笨腳的,都急得抓耳饒腮了。


    “你不哭!不哭啊!你是知道的,我最是見不得你這幅模樣了!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啊!我也就是一時著了魔,才說了那些個混賬話!我豈是不知道這些理的?我相信我們萬獸宗還是有崛起的一天的!你不哭,不哭啊!”


    這一位曾經叱吒天地的老人此時卻是顯得十足的心慌無措,在這一位女子的麵前,不管是當初的年輕青春少時,還是如今已經垂垂老矣,體內的力量衰竭,壽命也終要走向終點,他都是他最放不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紀了,還是說年輕的時候太過驕縱肆意傲氣,不曾做過這般姿態,人老了之後總是更加的多愁善感一些,老嫗又是被好一番安撫才是緩緩的平息了下來。


    老人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老伴兩眼,握著她的手語氣十分的鄭重,“你不要理會我的糊塗話!我豈是那種會輕易退縮之人?我們總會等到能夠帶領我萬獸宗重歸輝煌的人的!我知道我們是最心意相通的,我也不瞞你,我先前是感覺到了點契機。”


    老嫗下意識的抬眼看他,眼角還是有些紅,讓老人更是心生幾分愛憐,即便是年至老年,他們依然是情深意切,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磨損了他們之間的情意。


    他們經曆過幾許磨難,感情真正是磨練出來的,彼此共患難,不僅僅是道侶,更是心意相通的夥伴,多年的陪伴與共同作戰讓他們之中總有一種難言的默契。


    “我就實話說了吧,我今日是感受到了我血脈的異動。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夜家的人,雖說當初叛變了出來……但是我體內的血脈之力猶在,我懷疑,是遇到了同族之人的彼此牽引,互相感應……”


    老人徐徐到來,老嫗卻是有些驚訝,“那豈不就是夜家的嫡係?你們家族不是素來嚴格又古板嗎?不管怎麽說都不會讓嫡係血脈流落在外的吧?”


    “我也是不知的。尤其是這氣機隱隱的牽引,似乎是在這萬獸宗內的……”老人微微搖了搖頭,就是轉頭對著窗外望去,目光有些深遠。


    老嫗好半刻的沉默,才是輕拍著老人的手開口,“總會有法子的……總會有法子的……”


    ※※※


    第二日清晨,夜風還沒有脫離出修煉的狀態,門外就已經是傳來了敲門的聲音,讓他瞬間睜開了雙眼,套上鞋子就走過去一把拉開了門,而門外,赫然便是前一日的那一名老者。


    穿著灰撲撲的麻布衣服的老人臉上堆滿了笑容,做了一揖,引得夜風連連避讓,擺手說不敢。


    裏麵天玄等人還在修煉,夜風也沒想要驚醒他們,便是客氣的請了老人往另一邊的屋子裏走去。


    “不知老前輩要前來,也沒有做什麽準備,倒是讓前輩見笑了。”


    夜風的態度素來是拿捏的極好的,表情誠懇,語氣帶著幾分歉意,是恰到好處的舒適。


    秦老一直都是笑嗬嗬的模樣,聽到夜風喊他“老前輩”的時候更是連連擺手,直說“不敢當”。


    “夜小子喚我秦老便是了。”


    夜風也不會勉強自己,並不推諉,爽快的應下了。


    眼看著進了另一邊的偏殿,因為許久不曾清理過了,桌子上甚至都還落了灰,一套白淨的瓷器茶具也是蒙上了一層灰。


    夜風不免訕然一笑,然後拂手一掃,體內的混沌之力鼓蕩,一股清風掃過,將所有的灰塵全部都清理出了殿外,一下子殿中就仿佛煥然一新了一般。


    客氣的請了秦老坐下,夜風隨手一引,清流自天上來,閑散自若,行雲流水的泡了一壺茶水,恭謹的放到了秦老的麵前,才是開口試探秦老的來意。


    “不知秦老此番前來所為何事?怎的還需要麻煩秦老你特意前來?隨便喚一個弟子前來便是了。”


    夜風的語氣帶著些許的親昵,卻並不過分親熱,也不會過分冷清,不至於讓人感覺尷尬。


    秦老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將已經抬到唇邊抿了一口的茶水放下,頗有些惆悵的歎了一口氣。


    秦老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又是目光四周張望了一下,在夜風不解的目光下謹慎的拿出了懷中的一個小陣盤,在兩人身邊打開了一個嚴密的隔絕結界,防止他人的探查。


    夜風不由有些驚疑不定。


    秦老才是又歎了一口氣,將萬獸宗目前的現狀對著夜風娓娓道來,從曾經萬獸宗的輝煌到沒落,從過程到原因盡是細細的解說了一遍。


    說的時候,秦老這一位堪稱萬獸宗元老級的人物也是不由得感懷,感慨萬千,語氣中滿是懷念回望。


    夜風不可謂不是聽得驚歎不已,仿佛隨著秦老的訴說進入了那一個烽煙四起,戰火綿延,英雄輩出,天驕競爭的時代。


    不過同時,秦老也沒有把目前萬獸宗窘迫的情況忽略過去,把近些年來萬獸宗所遭遇的說了出來,又是說了裕豐神將,說了其他勢力挖他們的牆角。


    等到將一切都說完之後,連秦老都不由得感覺有些口渴了一般,又是抬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茶水,才想著夜風再次望去,卻是帶著他自己不自知的緊張。


    夜風隨著秦老的敘說漸漸的沉默了下來,秦老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又豈會不知秦老的意思?


    同樣的,如今他亦知曉了為何前一日宗主他們是那樣的態度,隻怕就是不想要將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吧?如今這番,是讓自己抉擇了。


    良禽擇木而棲。夜風是一個理性又冷靜的人,他是知道的,如今有這麽一個好機會,他如果幹脆果斷的直接倒向了裕豐神將那一邊,他的目的想要達到無疑是省了一大步的。


    但是……


    看著秦老狀似無意的時不時望來的目光,又是想到了上古世紀的萬獸宗,還有到了明輝界這短短的一天經曆中所見所聞,他的心中終於是有了答案。


    就在秦老都不由得有些灰心的時候,夜風卻是笑了,“秦老何必試探我?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悔的。既然我來到了這裏,便是天意所為。”


    麵對秦老不相信的目光,夜風卻是笑的坦然自若,讓人不禁去相信他的話語,“秦老可別以為我是在說笑的。我是認真的,也是相信了您說所的話,倒是那又如何呢?就算我真的那麽牆頭草的果斷倒向了裕豐神將,那裕豐神將又如何會給我一個好的歸宿?”


    “麵對一個能夠輕易背叛宗門的人,隻怕誰都不敢重用吧?況且,按照這個意思來看的話,這裕豐神將無疑是與我萬獸宗有什麽過節的,這樣一來,我又如何能夠在倒向他後落得好的下場呢?”


    夜風沒有說一些虛偽的假惺惺的話語,而是選擇了理智的將情況剖開來解析給秦老看,告訴他自己的決心,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他自己的選擇。


    秦老看著夜風久久,才終於歎了一口氣,“到底是我萬獸宗不爭,反而連累了你了……”


    夜風但笑不語。


    又怎麽會是連累呢?


    況且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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