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身世(五)


    奶奶轉向夏青岩:“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青岩,我為了湊錢給你弟弟沐周治病,把你爸爸的玉牌位典當了,你不要怪媽媽。當時媽媽把玉牌位典當在你的店鋪,我給店鋪的夥計說,你們老板現在既是醫院的董事,又剛開張了不夜城,真是有本事,有財力,所以老婆子把玉牌位當在他的鋪子裏,希望可以多換幾個錢。”


    夏青岩錯愕不已:“原來是你當了我爸爸的牌位。沐周怎麽可能是我弟弟,還有你這個瘋婆子,別想和我套近乎,我不吃這一套。”


    奶奶哭紅了眼睛:“我也是沒辦法,你弟弟得了白血病,需要很多錢,我真是你媽媽。當年你爸爸沐野台被下屬華建雄坑害,他一手經營起來的商鋪全部被華建雄霸占,華建雄做事不留餘地,追殺我們全家,你爸爸為了保護我們母子三人活活被華建雄打死。我帶著你們倆兄弟逃亡,哪知在途中,丟失了你。我找你找了好久,但是都沒有找到,我隻好帶了你弟弟沐周住到了鄉下。後來沐周長大了,說要到外麵闖一闖,我想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應該不會有人再追殺我們,所以就同意沐周出去。又過了一段時間,沐周說他和女朋友野合,生下了一個孩子,女朋友嫌他窮跟人私奔了。讓我去照顧孩子,我一個人在鄉下怪冷清的,所以就到了城裏,整天看護孫兒。”


    沐周慘白的臉上盡是痛快的表情:“媽媽,我對不起你。”


    奶奶神色悵然,閉上眼說著:“後來青岩結婚,我帶著孫兒去蹭了一頓流水席,席間華西子和青岩出來敬酒,我當時看到華西子總感覺有些眼熟,直到他爸爸出來迎客時我才知道她正是華建雄的女兒,我怕被華建雄認出來,害怕地底頭囫圇吃菜,華建雄以為是蹭吃蹭喝的老婆子,所以也就沒太在意,招呼了幾句就走開了。那時候正巧華西子和夏青岩過來敬酒,我假裝孫兒尿褲子,低頭替孫兒擦拭,華西子瞪了我一眼,嫌太髒,挽著夏青岩走到另一桌席敬酒。就在這時我抬頭不經意間看到了夏青岩的脖子後麵有一塊梅花烙記,這一塊梅花烙記形狀獨一無二,正是你爸爸給你和弟弟做的鐵質玩具,你們兄弟倆從小在一起經常打鬧,你有一次把沐周的梅花玩具扔進了火爐,沐周氣急過度,夾出火爐中燙熱的梅花玩具在你脖子後麵烙上了一個印記。”


    夏陽看著在場所有人:“命,命,真是命。沐周替夏青岩撫養了十八年女兒,然後夏青岩嫖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與我朝夕相處十七年的夏青岩不是我爸爸,我卻是沐周的親生兒子。用拐杖打我的老婆子是我奶奶,沐周和夏青岩又是親兄弟,段清成了我姐姐,被我痛打一頓的女人居然也是我姐姐,我外公殺了我爺爺,哼!命,命!隻有我媽媽還是我媽媽!”


    夏陽思緒混亂,情難自控,猛地一頭撞在醫院大門上,等華西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兒子已經斷氣,她心中一梗,一口氣接不上來也就此喪命,段清得知自己和夏陽是兄妹以後本來就萌生死誌,眼看夏陽死了,她也跟著咬舌自盡,殉情而死。


    段清一死,段姬悲痛過度:“一切苦果都是我一個人釀成的,最該死的人是我。”話音未落也撞死在石階上。


    沐周本來危在旦夕,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和深愛的女人相繼死去,一時想不開也自尋短見,終結了性命。奶奶看著兒子,孫子,孫女一一喪命,八十八歲的老人再也支撐不了,倒地就此歸西。一瞬間,六人相繼喪生,在場圍觀的小商販如驚弓之鳥,忙手忙腳的和醫生將六人抬進病房搶救,可惜無一生還。


    風中梧桐葉沙沙作響,沐如是和夏青岩相對站立,夏青岩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站在麵前,但是他再也不敢擁抱她,哪怕是用父親的身份觸碰一下,女兒的身子被他在一天之內玩弄了三次,造化弄人,懊悔已經太遲,唯有以死謝罪。


    沐如是萬念俱灰,一天的時間居然能發生這麽多事,而這些事每一件都不該是她這個年齡所能承受的,但她的的確確,切切實實的一一承受了。


    醫院中一具屍體運了出來,向太平間推去,隻是這死者並不是沐周等人中的任何一具,沐如是看著死者額頭的傷疤,驀地想起當初跑出醫院去不夜城找夏青岩的場景。


    護送死屍的護士認出了沐如是,小聲嘀咕:“這女孩不是上午和死者撞翻的那人麽?當時嚇壞我啦,上午死者送來的時候已經快死了,剛進醫院這女孩就和他撞破了額頭,血差點濺到我身上。”


    隨行的人員刻意避開了剛才說話的護士:“他可是患艾滋病死的,你趕緊去檢查一下。”


    沐如是淡淡的笑了:“艾滋病,嗬嗬,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夏青岩苦笑兩聲:“果然是命,一死了之,下輩子做個好人。”他想起了當時自己貪戀肉欲,舔舐沐如是額頭鮮血,艾滋病是鐵定傳染給他了。


    沐如是站在風中靜靜的等到死亡,這時候死亡是那麽美好,那麽令她向往。


    這時醫生和小商販趕了出來,他們擔心沐如是和夏青岩想不開自殺,將兩人打了鎮靜劑,暫時穩住他們的情緒。兩個星期後,夏青岩出現發熱、咽痛、盜汗、惡心、嘔吐、腹瀉、皮疹、關節痛、淋巴結腫大及神經係統症狀,經診治確認為感染了艾滋病。


    奇怪的是,沐如是卻沒有這些症狀,醫生反複檢查,最後得出一致看法――沒有感染艾滋病,隻是,她懷孕了。


    在病床上,沐如是每日都做著噩夢,這一夜她的腦海中又閃現出夏青岩舔舐她額頭鮮血的一幕。她想,或許那個艾滋病患者的血都被夏青岩舔的一幹二淨,因此自己並未感染艾滋病,嗬嗬,多麽戲劇化的一幕!


    沐如是的淚水打濕了長發,她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小字――痛過之後才曉得: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


    後來沐如是生下一個男嬰後,鬱鬱而終,男嬰被醫院交給了孤兒院撫養。十八歲那年孤兒院的院長交給男孩兩張紙條,一張是沐如是的遺書,記著男孩的身世,遺書中男孩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真實姓名叫沐新;另一張是神秘人給他一生下的斷言――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無恐無驚,後且大昌,賜名路西行。男孩對自己的身世耿耿於懷,感到非常自卑,身怕被別人知道一星半點,因此本名沐新也舍棄不用,索性就以路西行為名,行走世間。


    洞外雷聲漸止,雨也停了,路西行慢慢合上眼,一覺睡到天明。次日清晨,雨過天晴,空氣中帶有淡淡花香,路西行和波耶哲吃了些夜間剩餘的野味,然後采集了些野果,又準備了充足的水源以供跨越沙漠之需,數月後,二人抵達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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