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楊南額頭微露汗漬,他輕喝了一聲,聲音中蘊藏著真氣,聲音不大,聲調不高,卻隱隱帶著雷音。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避免這場較量。


    黑帖比武,非生即死,既然沈燕西活著回來,肯定是擊敗了鍾玄,送鍾玄下了九幽黃泉,既然他能對付洗髓境巔峰的鍾玄,洗髓境初期的自己恐怕也不是對手,審時度勢之下,放低態度便是最佳選擇。


    “說!”


    沈燕西應了一聲,停下了腳步。


    雖然停下步子,身上蘊含著的氣勢卻不曾像楊南預想的那樣有所降低,反而慢慢提高,凝而不發,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


    “這事不如我們就此作罷,如何?”


    楊南盯著沈燕西,緩緩說道。


    “我們楊家和逆水劍派一向交好,無謂因為這點小事破壞兩家的關係,不如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談談,至於鏢貨的賠款,究竟該付多少?也不是全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聽了楊南這番話,楊子驊很想斥責對方膽大包天,竟敢替楊家做主。


    然而,到頭來他不但沒有這樣做,反倒是連聲附和。


    瞧見沈燕西摧枯拉朽地擊敗了自己的那些手下,他對楊南能否擋住沈燕西已然不抱任何希望。這會兒,心驚膽戰的他隻想要離開這裏,至於,丟下的麵子以後再找回來便是了。下一次,他要是帶著的不是十幾個通脈境的武者,而是十幾個洗髓境的高手。那時候,他才不相信沈燕西還能像現在這樣威風。


    “說得輕巧,你們侮辱先師靈位這筆賬難道就這樣算了?”


    嶽禪忍不住高聲吼了起來。


    這時,他已經將嶽山河的靈牌從地上揀起,抱在了懷中。


    “對此,我們鄭重道歉!”


    楊南輕咳了幾聲,有些尷尬地說道。


    “對!對!我們道歉……”


    楊子驊在楊南身後不停拱手作揖,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這其實是一場誤會來著,都是手下不懂事,和貴方的人起了衝突,一不小心就打了起來,然後就打到這裏來了,更是一不小心打攪了嶽前輩的安息,對此,本人實在是抱歉……至於貴門的損失,我們一定賠償,不曉得五千兩銀子夠不夠?”


    楊子驊隻想脫身,無論什麽條件都會答應。


    反正,他一點也沒有遵守承諾的打算,隻要出了這個地方,他就打算翻臉不認賬。


    “真的?”


    沈燕西冷笑了一聲,往前踏出半步。


    楊南冷哼了一聲,兩者氣機相連,他的體內真氣激蕩,臉色頓時紅了半分。


    楊子驊更是不堪,忍不住往後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的,比十足真金還要真……隻要沈老弟能揭過這件事,我姓楊的發誓,逆水劍派拖欠楊家的五千兩銀子就不要了!”


    他幾乎是連哭帶喊地說出了這番話。


    “是嗎?”


    沈燕西很是輕蔑地盯著楊子驊,他一向覺得麵前這家夥行事不堪,然而,沒有下限到這種程度,到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話已經說到這裏,沈老弟意下如何?”


    楊南將劍橫在胸前。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逆水劍派失了這趟鏢貨,自然會如數賠償,隻是,協議說的是明日午時截止為還款時間,在那之前,我們必定會雙手奉上……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今天你們這些家夥的所作所為,不能就這樣簡單算了!”


    “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楊子驊坐在地上,麵色惶急地說道。


    “沈老弟,雖然你擁有劍心通明,我楊南也非易於之輩,單憑我一字電劍門的十三路劍招,也要讓你付出一番代價……”楊南頓了頓,沉聲說道:“我們清安郡楊家也算是有頭有臉,楊氏子弟不容輕侮,沈老弟,既然是你繼承了嶽掌門的位置,當為逆水劍派好生考慮,做事別太過分了!”


    “過分,能有你們過分嗎?”


    嶽禪雙目赤紅,忍不住搭話。


    沈燕西笑了,笑容極其燦爛。


    “你們一路打了進來,傷了這麽多人,醫藥費什麽的總是要給的吧?”


    “給!我們一定給!”


    楊子驊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聲應道。


    “打壞的桌子板凳、破壞的花花草草,這些算不算錢?”


    “算!一定算!”


    楊子驊早就做好了被敲竹杠的打。


    還是那句老話,不管是對方提出什麽要求,他全都會應下來,反正,一出門他就會徹底丟開,他有個外號叫狗臉驊,這外號說明了一切。


    “至於打攪先師的安息……”


    沈燕西摸著下巴沉吟片刻。


    楊子驊可憐巴巴地盯著他,一眨不眨。


    “跪下給我們師傅磕幾個響頭,如何?”


    “好!很好……”


    楊子驊激動地連聲說好。


    這麽簡單?


    楊南的心不僅落下,反倒提了起來。


    “除此之外……”


    來了!


    楊南平息靜氣地等待著。


    “除此之外……狗臉驊,你把這東西吃下去,這個梁子就算揭開了!”


    沈燕西指著的是地上那被樣子揉成一團丟在地上的挽聯,布匹做的東西,就算是餓到了極點,恐怕也難以下咽,何況,那東西沾滿了灰塵,還有楊子驊本人的濃痰,實在是肮髒至極。


    媽的,那家夥曉得自己的外號!


    楊子驊的心往下一沉。


    搞半天,那家夥是在調戲自己。


    隻是,吃下這玩意就能脫身,這倒也算不了什麽!要知道,當初大宗師燕北歸年少的時候被地痞流氓欺負,甚至吃過狗屎,忍過胯下之辱,與之相比,自己這點區區羞辱算什麽,隻要能夠脫身,必定能用對方的鮮血來洗去自己今日之辱。


    不過,那家夥說話算數?


    說話不算翻臉無情並非自己獨有啊!


    “怎麽樣?”


    沈燕西笑著說道。


    反正不用自己啃那玩意,楊南也就閉口不言,他知道,過了今天,自己在楊子驊身邊是呆不下去了,這個結局,是吉是凶還說不一定,跟著這家夥折騰,早晚減壽十年,如此,離開或許不錯。


    “說話算數?”


    楊子驊可憐兮兮地問道。


    “我可沒有你這張狗臉,當然說話算話!”


    “好!”


    楊子驊滿腦子都是大宗師燕北歸的光輝形象,他用力點了點頭,男子漢大丈夫,不忍受一番奇恥大辱又怎能算是大丈夫?


    沈燕西下手很有分寸,跟著楊子驊的那些家夥不過是被他用劍刺穴,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而已。楊子驊和那些人雖然可惡,沈燕西卻相信他們的所作所為隻是自發,並非楊明德指點,還是那句老話,楊家就算要將逆水劍派像一塊抹桌布丟開,卻也無需做到這種程度。


    他曉得楊子驊一向和他不妥,一定是這家夥趁機報私怨。


    這也是他著重羞辱楊子驊的緣故。


    他不相信這些人都是楊子驊的親信,楊明德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必定在楊子驊身邊安排有自己的眼線,一定會將發生的事情如實上報,如此,楊明德也就知道了自己的能力,知道了自己所在的逆水劍派尚有利用價值之後,也就決計不會和自己翻臉。


    隻是針對楊子驊,而非楊家。


    這便是沈燕西的計劃。


    沈燕西的計劃很順利,至少那個出身一字電劍的楊南沒有和他死拚的打算。


    香案擺好,嶽山河的靈牌擦得幹幹淨淨放了上去,三角青銅香爐擺放在香案前,檀香插上,香霧渺渺。


    一幹人跪在香案前,用力磕著頭。


    之後,楊子驊開始表演吞挽聯的絕技。


    幾尺來長的布匹,要想完整吞下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咽了一半,楊子驊鼻涕眼淚汗水混在一起,堆在臉上,他可憐兮兮地望向周圍,他的那些人紛紛移開目光,沒人站出來為他說話,嶽禪和逆水劍派的人則是幸災樂禍地盯著他,沒人有什麽不忍之心。


    “滾蛋吧!”


    沈燕西發話了。


    “別弄髒了我的地盤……”


    聽了沈燕西這番話,楊子驊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他雙手摟著尚未吞落下肚的半截挽聯,連滾帶爬地向門外奔去,楊南連場麵話都沒有留一句便跟著他疾奔而去,其他那些人同樣跑得極快,像是身後有妖獸在追一般。


    “就這樣算了?”


    嶽禪有些不甘。


    “我們已經和八月飛雪劍門成了死敵,沒有必要和楊家弄僵……”


    “狗臉驊多半會報複吧?”


    “跳梁小醜而已!”


    沈燕西笑了笑,沉默下來。


    時間是站在他這邊的,像楊子驊這樣的貨色,日後,連做他踏腳石的資格都沒有,對此,他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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