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隱在一片厚厚的雲層後麵,給雲層鑲了一道暈黃色的裙邊。


    黑暗吞沒了這片天地,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未免有些誇張,隻是,若不是專門修煉過瞳術,一丈來遠,就很難視物。


    身後是一整塊的岩石,談不上光滑,稍微有些粗糲,靠上去感覺有些凹凸不平。上方,岩石探出山崖,一些藤蔓從石上垂下,形成了一麵綠色的簾子。簾子後麵,乃是一塊天然的隱身之所,已經精疲力竭的沈燕西正盤膝坐在裏頭。


    他在抓緊時間行功運氣,恢複丹田內的真氣。


    透過綠色的簾子,隱隱可以瞧見下方距離此處八九尺遠的小徑,那條小徑是從山神廟到一線天的必經之地。


    若是有人從下方經過,沈燕西雖說看不太清楚,卻能聽到了動靜。


    意外遇到伏擊,經過一番浴血廝殺,幹掉了那群有組織的殺手,隻能說沈燕西的小心謹慎救了自己的命,當然,也可以說是他運氣極好。然而,直到現在,他心頭也是一頭霧水,那群殺手為什麽會埋伏在哪兒?莫非事先就知道自己會前去那裏?他們針對的是自己還是隊伍中的其他人?那群殺手究竟隸屬何方勢力?


    可惜沒能留下一個活口。


    並非他不想,實在是力有不逮,他無法留手,留手的話,自己的性命有很大的幾率都會折在那兒,唯有拚盡全力廝殺。


    實際上,沈燕西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若是真的不敵,他唯有忽略黑影曾經的警告,召喚對方上身。


    眼前一關都過不了,何談以後。


    還好,一旦進入戰鬥就自動踏入劍心通明境界的他使出了渾身手段終究還是戰勝了強敵,逃出生天。


    戰鬥結束後,沈燕西已經精疲力竭,他連打掃戰場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匆匆瞧了瞧幾個仍然保持著全屍的殺手,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之後便匆匆離開了山穀。他擔心暗中埋伏的敵人不止這一隊,因此,不敢久留。


    前往山神廟和杜海濤匯合?


    這是腦殼壞了才會做出的選擇。


    夜狼突然出現在這片很少出現的地方,平時給人貪生怕死印象的杜海濤竟然自願留下來斷後,而那個山穀也是杜海濤指定的,也就是說,那群殺手有很大可能是杜海濤安排在那裏的,為的就是對付自己。


    當然,他的目標也有可能是那個半途消失不見的黑衣衛。


    自己若也是半途離開便好了,糊裏糊塗廝殺一陣,落得了如斯下場。


    心裏麵胡思亂想著,沈燕西卻不忘運功行氣,他采用的是黑影改編過的療傷法決,雖然,在黑影口中,這個法決實在是太過不堪,然而,卻比沈燕西以前修煉過的法決的療傷效果要好上不少。


    他的真氣正以一種自己能夠感覺得到的速度快速複原,就像有條水管注入丹田一般,丹田內的真氣水平線正慢慢提升。


    有一個辦法知道杜海濤是不是幕後黑手。


    這就是沈燕西選擇在這裏療傷的緣故。


    姓杜的胖子若是帶著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從下方小徑通過,他不是幕後黑手的可能性就會增加幾分,這證明那廝的確是在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真的來山穀與自己和馬蜂等人會合。不過,就算出現以上的一幕,沈燕西也不會跳出來與他們會合。


    他寧願躲在暗處跟隨,看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


    也有可能會是單人或是兩三個人從小徑下方經過,他們要嘛是逃出夜狼爪牙的漏網之魚,要嘛,就是杜海濤派出的眼線,為的是跟山穀的那些殺手匯合,相互之間通報情報。那廝恐怕不會認為自己等人會逃過伏擊,沒有絲毫防備就闖入陷阱之中,結果可想而知。


    要分辨出是哪一類非常簡單,兩者行進的方式迥然不同。


    若是出現這類情況,沈燕西同樣會跟上去,來一個順藤摸瓜。


    當然,還有第三種情況。


    那就是沒有人從下方經過。


    如此,杜海濤等人多半已經陷在了夜狼群裏,也許還有別的可能,不過,那就不是沈燕西坐在這裏所能夠猜測得到的了……若是出現第三種情況,線索也就斷了,沈燕西唯一能做的就是養好傷,恢複精力,然後回家。


    不過,那個疑似黑衣衛的家夥這個時候會在哪兒呢?


    當自己和那群殺手廝殺之際,他有沒有在一旁窺探?


    這會兒,有沒有跟在自己身後?


    精神力恢複得比真氣還慢,沈燕西也就無法運用神念查探,此時,唯有小心謹慎,如此而已!


    不一會,下方的小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有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除了細細的腳步聲、灌木叢折斷的聲音……沈燕西能聽到的就隻有夜風的呼嘯。


    那人在小心而快速地前行,從各種聲音中可以得知,那廝肯定對四周環境懷有警戒。


    這時,月亮似乎從雲層後麵探出了半邊臉,暈黃的月色在群峰之間、溝穀之間靜靜地流淌。


    沈燕西憑住了呼吸,他輕輕撩開擋在自己眼前的一條藤蔓,用足目力往下望去。


    有兩個人影,正交替著從小徑上通過,默不作聲的兩個人神情很是緊張,借著月色,沈燕西依稀瞧得見兩人的麵容,這兩人正是杜海濤的手下,他和其中一人共用一匹馱馬,路上,還交談過幾次。


    記憶中,那家夥非常健談,廢話很多,如今想來,那家夥多半是在向自己套話,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哪兒像一個嘮叨的中年人。


    目送著那兩人快速而安靜地消失在一線天,沈燕西不動聲色。


    終於確定了,杜海濤和這件事情脫不了幹係。


    那廝潛伏得真得很深啊!


    當初,那廝和鍾家的冤仇恐怕也是假象,是鍾家深謀遠慮布下的一顆暗棋,等胡兆良和嶽山河等敵對力量出現之後,這個暗棋也就派上了用場。看來,那廝所說的衡山一窩蜂乃是孟家寨中人的情報多半也是假的,為的是製造官府和當地土人之間的衝突,鍾家好從中興風作浪,趁機謀利。


    不過,胡兆良等人未必完全相信他。


    不然,那個疑似黑衣衛的家夥就不會半途溜掉了,留下自己擋災,對胡兆良那幫人來說,自己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棄子。


    聽說鍾家裏麵有所謂的暗部,山穀裏那群陌生的殺手恐怕就是暗部成員。


    根據已有的線索,沈燕西慢慢推算,終於得出了結果,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推算和事實已然相差無幾。


    就在這個時候,那兩個人從一線天走了出來,他們的步履變得更加匆匆。


    月亮已經從雲層後麵探出頭來。


    月光照在小徑上,沈燕西能夠清楚地瞧見目標人物的表情,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焦躁、一些不安、更多的緊張。


    待兩人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沈燕西無聲無息地從藤蔓後走了出來,四周滿是半人高的野草和灌木叢,間或生長著幾株荊棘叢,這些玩意似乎對沈燕西沒有絲毫阻礙,不但無法讓他的身形凝滯,甚至連聲音也無法讓他發出。


    他就像影子一樣綴在那兩人身後,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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