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樓呆呆的抱著包袱,看看包袱,又看看童三好漸漸變小又漸漸消失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歎口氣,心大聲對自己說道:“安小樓,現可不是男歡女愛兒女情長的時候,你連份家業都還沒有呢!”


    他抱著包袱,心頭想應該是回史家呢,還是去什麽胭脂弄?謝如煙三番兩次的差人遞帖子來,肯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何況今天那帖子上還有個大大的急字,遂決定先去找找胭脂弄,至少弄清楚是什麽事體再說。


    走著走著,安小樓忽然現了前麵一個熟悉的背影,高挑消受,身穿長衫頭戴方巾,多半是唐爾正那小子,隻是他的背影怎地看來卻是如此的蕭落寞?


    安小樓快走幾步,趕上那人,側目一看,果然是唐爾正,他眉頭深鎖,眼看地麵,垂著頭緩緩往前走著,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竟然連身邊並肩走的安小樓都沒看見,這卻是奇怪了。


    “咳咳!”安小樓大聲咳嗽著,期待他有反應,可是人家愣是聽都沒聽到。


    “唐兄!”安小樓大叫道。


    “啊?”唐爾正似是被驚了一下,拿癡癡呆呆的眼睛望向安小樓,便又垂下頭,“哦。”


    “嗯?”這一下唐爾正總算是如夢初醒,“安兄弟,是你啊!”他一把抓住安小樓的肩膀,使勁搖晃著。


    “……”安小樓實是不知該說些啥好了,“可不是我麽,唐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唉!”唐爾正怔怔的看著安小樓,目一瞬間流露出一股期冀的神色,但是轉瞬即逝,很快便又垂頭喪氣起來,隻是看著腳邊,卻不說話。


    “你這家夥,是不是爺們啊,怎麽吞吞吐吐跟個大姑娘似的,是不是跟如煙姑娘吵架啦?”安小樓拿胳膊搗了搗他,打趣道。


    “別提了。”唐爾正歎口氣,“一來,我與那如煙姑娘是清白的;二來,現如今如煙姑娘正身處險境,而我又無力幫襯……”


    安小樓愣住了,如煙身處險境?聯想到如煙送來的帖子以及夾裏麵的字條,他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那走,我們去找她!”安小樓拉著唐爾正就走。


    “走?去哪?”唐爾正歎氣,“我都不知道她哪兒。”


    “怎麽說?”安小樓問道。


    “我昨日裏去敘嫻雅院聽琴,隻是去聽琴而已。”唐爾正特地鄭重的解釋了一句,“可那龜公居然告訴我,如煙現正準備著梳弄,近期是不見客的。”


    “梳弄?”安小樓對這詞匯有些陌生,之前曾畫舫上聽人說起過,但是也沒意,如今聽唐爾正再提起,不由得好奇心起,“你說具體一點。”


    唐爾正白了他一眼:“這都不懂?虧大人還誇你有才學……”


    “嘿,我承認我比較有才學,但是比起唐兄你來,還是差得太遠太遠啦!”安小樓適時的謙虛了一小把。


    “如煙姑娘雖是身青樓,卻一直賣藝不賣身,但是這青樓既稱之為青樓,乃風塵煙柳之地,豈容的她這般潔身自好的女子存,之前是因為出賣的條件不夠優厚,這次據說從京城裏來了個高官子弟,強逼著那老鴇要把如煙給包下來……”


    感情就是要買人初夜的意思,安小樓心裏暗道,再看看唐爾正麵容淒迷,如喪考妣的模樣,然後聯想起那名帖裏夾著的張字條,便知此事不假。


    “那你為何不……”


    “我不幫她?”唐爾正苦笑,“一來謝姑娘身價很高,老鴇要見萬金才肯放人,我一介寒儒,何來萬金?就算能籌來,隻怕那也是個幌子,如煙這般青春女子,是那老鴇的命根子,即便是萬萬金,隻怕她也不肯放人,再者,如煙心意清高,尋常男子又入不得她的眼,她已經……”


    “已經怎樣?”安小樓聽的心頭突的一跳,想起之前如煙的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


    “已經拒絕了我的心意。”唐爾正輕輕道。


    “你嚇我!”安小樓一拍他肩膀,“隻要人沒事就好了,我們去找她!”


    “你卻知道她哪兒?如今她可是被老鴇子藏了起來。”唐爾正望著安小樓無奈道。


    “虧你還是跟大人混的!”安小樓狠狠瞪著他,“打起精神來,跟我走,對了你知道胭脂弄哪兒麽?”


    “你找胭脂弄作甚?”唐爾正不滿道,“如今救如煙卻是正事,隻是怕我們也是有心無力了。”


    “別問那麽多!”安小樓皺眉道,“若是知道時,就速速帶路,越快越好,詳細的情形我以後再告訴你!”


    唐爾正見安小樓麵容嚴肅,也不多問,當下便前麵帶路,兩個人殺向胭脂弄。


    卻原來這胭脂弄,是門戶人家的私房,多數的青樓女子都此處置辦房產以備養老之用,因此也是另外一個比較出名的煙花柳巷,隻是此處的女子,加碼一般比較高了,能夠混的時候攢出一套房子來的,多半不是普通貨色。


    這胭脂弄的房子,也是白牆青瓦,家家戶戶門前挑著燈籠,不時的從兩旁的高牆內傳出男女歡笑**之聲,讓兩個男人聽的直是麵紅耳赤。謝如煙既是此,隻怕不是她自己願意來的,多半是被老鴇子關此處了。


    安小樓和唐爾正兩個一門一戶的走過,這裏家家戶戶門楣緊閉,除了門旁有小木牌寫著各種姓氏之外,誰也不知道裏麵關了誰又住了誰,他們從頭走到尾,也沒有現哪家門旁寫了謝字。


    “怎麽辦?”唐爾正和安小樓麵麵相覷,兩個大男人都是有些犯難了。


    “沒辦法了,我們隻好用笨的法子了。”安小樓眨眨眼,神秘兮兮的露出個笑容來。


    “什麽法子?”唐爾正又緊張起來,抓住安小樓的胳膊問道,那手裏的力氣卻不知為何那麽大,直抓的安小樓齜牙咧嘴到吸冷氣。


    “靠!”安小樓忍不住罵了句,“這麽緊張做啥,胳膊給你捏斷了,一家一戶的敲門找唄!”說完先自近的一扇門敲起。


    梆梆梆!無人應答。


    梆梆梆!還是無人應答。


    梆梆……


    “誰啊誰啊!”一個男子狂暴的聲音傳來,看樣子是被打攪了好事,“他***,還讓不讓人好好辦事了?”


    “哦,有位大人來拜訪謝姑娘!”安小樓瞅了瞅身旁的唐爾正,現他的臉色已經刷白刷白的了。


    “什麽謝姑娘的,這裏沒有!”


    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說道:“謝姑娘沒有的,這裏隻有小秋……”


    看來這裏不是了,安小樓和唐爾正相互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那打攪了,你們繼續!”說完便向下一家走去。


    就這樣一連敲了四五家門戶,基本上都與第一家差不多的反應,眼看著巷子便要到頭了,安小樓和唐爾正兩個俱是有些著急了,就這距離巷子口還有三戶時,其一戶卻傳來異樣的反應。


    “哪位?”這聲音清脆,稚嫩,聽起來很是暴躁,但是又很是耳熟。


    “有位大人來拜訪些姑娘。”安小樓輕聲道。


    “什麽大人小人的,我們姑娘一概不見!”門裏的人怒道。


    就是這家了,安小樓心裏想,裏麵這個一定是小月。


    “小月!”安小樓忽然叫道。


    “叫你姑奶奶幹嘛!”小月裏麵倒是不客氣,安小樓氣的啊,這丫頭沒大沒小的,逮著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是了是了,謝姑娘這裏了!”那唐爾正聽到小月的聲音,竟是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小月,是唐公子來了,你先開門。”安小樓看了一眼唐爾正,說道。


    “唐公子?”小月似是努力回憶,終於道,“等著,我去跟姑娘通報一聲。”說完就聽到裏麵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不多時又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打開了,露出多日不見的小月的臉來。


    那小月看到安小樓和唐爾正時,竟是開心的歡呼一聲,趕忙讓他倆進門,又迅速的關上門。


    “小月,到底是怎麽了?”安小樓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道。


    “唉,還是聽我家姑娘跟你們說!”小月憂心忡忡,歎了口氣說道。


    唐爾正和安小樓進了那兩層的繡樓,廳裏落座,小月便去奉茶,趁著機會,安小樓把這裏一頓打量。


    這胭脂弄的房子大都是一個模樣的,一進門是個小小的天井,然後是一棟二層的小樓,這小樓與安小樓山塘街宅院的後一進很是相似,樓下是客廳廚房和餐廳,樓上便是主人家的居室了,他正四處張望時隻見謝如煙從裏麵出來。


    “見過兩位公子。”謝如煙似乎很是驚喜,但是拚命的壓製住了自己的喜悅,隻是道了個萬福,便自坐一邊,沉默不語。


    廳裏一時有些沉悶,安小樓決定還是不要浪費時間,速戰速決,於是問道:“謝姑娘,生了些什麽事,你就快些告訴我們,我們倆都快急死了,尤其是唐兄。”


    唐爾正紅著臉道:“正是。”


    “有勞兩位公子掛念。”謝如煙欠身道,“奴家本就是風塵女子,遲早是要遇到這種事的,其實說來也很尋常,其他姐妹老早就經曆過了,隻是我心裏清高,不情不願而已。”


    謝如煙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半個關於梳弄的事,卻也處處透露出來這個意思,安小樓不得不佩服這姑娘說話的技巧來。


    “那人是誰呢?”安小樓問道。


    “據說是京城裏戶部尚書的公子,前段時間到這裏來遊玩,不知何時上了我的船,聽到我的曲子,便自找了老鴇去說……”謝如煙幽幽道。


    安小樓和唐爾正相互對望一眼,沉默了下來,這種事情,這種高官子弟,看來軟的不行,是要來硬的了。


    “那謝姑娘,你心是怎樣想的?”安小樓頓了頓,問道。


    謝如煙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此刻已近傍晚,月兒稍稍露出了半個嫩芽,本該是個寧靜平和的夜晚,但不知怎地,這個夜晚卻如此沉悶,讓人心不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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