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婷坐輪椅上,雙手十分靈活地翻飛著。她一邊織著毛衣一邊微笑地蔑眼瞄著腳邊的小黑狗。


    “木木,別扯了。再扯姐姐的裙角就要被你扯壞了。”葉婷停了手裏的活,彎下腰溫柔地撫了下腳邊的小黑狗,眼裏裏一片疼愛。“你再急也沒有用。要等哥哥下班,我們才能一起出去。”


    小黑狗一聽,像得了什麽承諾般,馬上歡天喜地放開葉婷的裙角,汪汪地小小的屋子裏到處活蹦亂跳了起來。


    葉風把這小狗送給葉婷時,小狗剛出生還沒多久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隻會唔唔唔地哼哼叫。葉風就開玩笑地說:“它這麽喜歡唔唔唔叫,我們就叫它唔唔吧。”


    一臉歡喜的葉婷小心翼翼接過小狗,聽見了葉風的話當即出聲反對:“這名字不好。小狗遲早都會長大的,到時就不會唔唔叫了。我們還是叫它……”女孩側著頭想了陣,才笑著說:“叫它木木吧。希望它能像樹木一樣,無論什麽情況下都能健康成長。”


    葉風也不甚計較,隻是翻了翻白眼,也就應了下來。於是木木就成了這條小黑狗的名字。


    沒過多久,鍾聲敲響了半點時,廳裏左邊的房門喀一聲打開了。葉風一臉笑意地走了出來。


    “下線了啊。”葉婷停下手裏的活,抬頭笑著問葉風:“累了吧。喝口水吧。”說完,她把手邊桌子上剛涼好的白開水遞了過去。


    “怎麽會累。”葉風接過水杯,挺了挺胸捕一臉的輕鬆寫意說:“玩遊戲而已,哪來的累。”


    木木一聽見門響,早已經朝門撲了過去,眼巴巴地盯著葉風,繞著他的腳哼哼地亂轉。它見葉風一臉的不為所動,趕緊提醒般朝著一邊微笑假裝沒注意的葉婷汪汪地亂吠。


    “喲。”葉風放下杯子,抱起四處亂竄的小黑狗,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才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木木出門的時間又到了。哥哥給忘了。”


    木木這才安靜了下來,滿意地用小腦袋蹭了蹭葉風的臉。


    自從木木能走路,有一次跟著葉風兩人出了次門後,每天下午五點後出門走走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時間一到,兩人不表示點什麽,它就會又蹦又跳的。


    “那我們走吧。”葉風蹲了下來,放開了小狗。


    “嗯。”葉婷點點頭,輕輕地伏到葉風寬闊的背後,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走吧。”


    “好咧。”葉風站直了身子,一隻手托住身後的女孩,另一個手偉人狀一揮:“木木,ggg。”


    “汪汪汪。”木木歡快地應了幾聲,拔腿奔向大門。


    “嗬嗬,你啊……”葉婷看著葉風燦爛的笑容,深吸了口氣說:“總像個小孩子樣。永遠也長不大。”


    每個大型網遊公會發展到現,都成了一個個大型的公司。對於簽了合同的員工都可以根椐員工的需求提供食宿,當然這不是免費的。葉風他們住的就是傲天公會的職工宿舍。


    這傲天就是雇傭他當靈石夫的遊戲公會,規模和能力上都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遊戲公會。遊戲裏傲天還沒有成立公會,純粹是因為還沒有玩家修煉到結丹期這個係統建立勢力的標準。不過現遊戲裏遊戲第一人就是傲天的會長,築基八層的龍行雲。


    本來像葉風他們這樣的低級靈石夫隻能住單身宿舍的,根本沒有資格或者說住不起公寓式套間。但無意間招他進會的白雪看著兩人這副相依為命的情形,一時心軟就破例給了葉風一個特權。


    兩房一廳,一間是葉風的臥室兼工作間,另外一間就是葉婷和木木的房間。


    所以葉風或葉婷都十分感激白雪這個上司。而白雪也時不時光顧他們的小公寓,給葉婷送點東西。


    出了傲天公司,就是長長的綠化帶。沿著綠化帶一直向西走,約十幾分鍾的路程有一個無名的小公園。那無名的公園不禁狗,而且有些體育設置。葉風他們的目標就是那座小公園。


    “你們這兒等等。我回去取輪椅。木木照顧好姐姐啊。”葉風用手擦幹淨路邊的長椅,輕輕把葉婷放了下來,喝了幾聲四處亂竄的木木,轉身就準備往家裏跑。


    “急什麽,剛背我下來,你也累了。先坐坐再回去取輪椅也不遲。”葉婷扯住了葉風。


    “開什麽玩笑,這麽點路也會累?想當年……”眉飛色舞的葉風一下子住了口,輕輕拍了拍葉婷的手,語氣堅定地說:“放心吧,我不累。”


    “嗯。”葉婷默默地放開了手,輕輕地點點頭。


    對葉風而言,從四樓把一個二十歲的女孩背下來的確不會累。


    幾年前葉風和葉婷還是無憂無慮的高中生,那時候兩人是鄰桌,卻因為男女有別,從不曾有過交集。直到高三的那個五月,那個他們馬上要麵臨高考的黑色五月,一場巨大的災難降臨他們家鄉。


    他們已經不願意再回想那段黑色的日子。


    隻記得葉風用雙手花了五個小時從廢墟下把葉婷挖了出來,憑著一條還算完整另外一條整整躺了十一個月才能行動的腿背著她山路上“走”了整整十三個小時,送進了救助站,從而保住了女孩的一條命。


    葉婷清醒後問了他一句:“為什麽?”葉風隻是靜靜地說:“橫梁砸下來前,是你把我推開的。”


    從此兩人相依為命。


    當葉風從樓上把輪椅取下來時,卻看到令他憤怒的一幕。


    兩個蓄著長發,衣著花花綠綠的小青年正圍著葉婷吹口哨:“喲,這位小姐長得挺水靈的。要不和哥去逛逛街?”


    “不用了。”葉婷隻是微笑:“再說,水靈這個詞啊,也不適合我。”


    “怎麽會不適合?”一個小青年瞪圓了眼睛上下掃瞄著葉婷,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那苗條婀娜的身段,絲綢般的長發,傾國的容顏,水靈這個詞那能形容你的萬分之一。”


    “就是。我剛剛路過這裏,乍一見……嘩噻還以為是天仙下凡。電視上什麽明星什麽美女你麵前都是浮雲……”


    兩人口若懸河,誇誇其淡,把葉婷說得天上有,地上無。尤其見到女孩子始終一臉的笑意,依毫沒有生氣的模樣,心裏是得意。


    “美女,大家都是朋友了,說個名字唄。”


    “嗬嗬。”葉婷抱起了咧著嘴警惕地瞪著兩個小青年的木木,安撫著蠢蠢欲動的小狗,隨手撩起遮住右臉的劉海,笑道:“還要我的名字嗎?”


    兩個小青年一下子直了眼:女孩的左臉確實完美無瑕,說傾國傾城一點也不為過。但右臉上卻像被砍了幾刀,密密麻麻全是傷口縫合時留下的猙獰傷痕。這一左一右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鮮明的對比,那種視覺衝擊力實太大。大到令人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兩個小青年一言不發,轉身跨上摩托車,一陣風跑遠了,像後麵有條霸王龍追。


    葉婷也不意,低下頭撫摸著木木柔軟的身子:“木木,你知道嗎?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隻要活著就是大的幸福。此基礎上還有個愛著你的人,那這個人生就已經很完美了。”


    木木已經數次遇見這種情形,怔怔地望著葉婷右臉上的猙獰,像是安慰也像欣慰地輕輕叫了幾聲。


    那場災難帶給葉婷的是所有親人的離去,一雙據說還能恢複的腿和這張破碎的臉,但同時也留給了她一個善良且堅強的心。


    “你來了啊。”葉婷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回頭就看見葉風剛剛露出的笑臉,知道他已經看見了這一切,也不遮擋什麽:“那兩個小朋友很可愛。”


    葉風自嘲地笑了笑,對他們這些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來說,這個世界所有的人都可以說是小朋友,因為他們不懂什麽叫生命的意義。


    “醫生說你的腿還有希望。”葉風抱起葉婷放進輪椅,看著女孩的眼睛定定地說:“遊戲裏的錢還是很好賺,手術費我會快湊齊的。等治好了你的腿,就治你臉上傷。”


    “嗯。”葉婷點點頭,伸手理了理葉風的衣服:“別太累著。我們的日子還很長。”


    葉風點點頭,後麵慢慢推起輪椅來。


    “還有三個月,醫生說再過三個月還不進行手術的話,定期肌肉按摩就沒什麽意義了。婷婷的腿將就徹底失去治療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得湊夠這筆手術費。”“葉風,葉風?”見葉風失神,葉婷扯著他喊了幾句。


    “嗯,怎麽了?怎麽了?”葉風回過神,低頭正看見葉婷疑惑的目光,掩飾地說道:“我剛才看見木木差點撞到樹上了,一時沒注意聽你說話。”


    葉婷也不揭穿他,隻是又問了句:“雪姐說你們上班就是玩遊戲,可玩遊戲怎麽個給公會賺錢呢?”


    葉風愣了愣。雖然葉婷不是遊戲小白,多多少少也接觸過遊戲,卻真想不明白怎麽能賺錢。


    “遊戲和現實也是一樣的。玩家們互通有無,形成交易。有些珍貴的東西價值高昂,就會用到現實的錢來交易。就這樣。”葉風言簡言賅。


    “比如說?”


    “比如說築基丹。”看見葉婷疑惑的目光,葉風撓了撓頭,裝作十分懂行地說了下去:“這是一種可以讓玩家們升階段的東西。遊戲裏每個階段想進入下一個階段,不像以往的遊戲一樣殺妖獸把經驗蓄滿就可以的。非要經過一定的經曆才可以升到下一階段。比如煉氣期想升到築基期,就必須得用築基丹築基,且這個也是有幾率的。有的人吃一顆築基丹就能築基成功,有的人吃三個都還是不成功。另外築基丹的來源隻有廖廖兩種方式,一是門派贈予二就是通關築基秘境。這兩種方式都很難,所以築基丹十分的珍貴。有很多玩家都求神拜佛都弄不到一顆的。他們就得買,用現實的貨幣買。於是……你懂的。”


    “那你有嗎?”葉婷感興趣了。


    “暫時沒有。”


    “嗬嗬,我就知道……”葉婷笑著,伸手刮刮了葉風的臉皮。“就是有,你也得上交公會吧。”


    “這倒不用,咦……”葉風一怔,似乎抓住了什麽,忽然他眼前一亮,哈哈地便是一笑:“婷婷,有辦法了,有辦法了。”


    “什麽有辦法?”葉婷疑惑。


    “沒什麽,沒什麽。”葉風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也不理會葉婷疑惑的目光,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進了公園,葉婷放開了手裏的繩子。木木歡呼了幾聲,就嗖地鑽進了旁邊的草叢裏,尋找自己的快樂去了。


    這座城市到處都禁狗,能讓狗活動的地方實太少。這座小公園是這附近的社區唯一一個可以讓狗得到點自由的地方,也是附近愛狗人聚集的地方。


    葉風照例蹲下來給葉婷的腿作肌肉按摩,這是他每天趕五點匆匆忙忙下線的原因。聽到葉婷的主治醫生說肌肉按摩可以緩解肌肉萎縮,對恢複腿部的行動機能有幫忙後,葉風一聲不哼地就自學了按摩,這幾年每天風雨無阻地堅持,隱隱地他都快成了按摩大師。


    按完摩,像往常一樣,葉風扶著葉婷靠著雙杠練習走路。


    這其實是多此一舉,因為葉婷的腿根本沒有了知覺,所謂的走就隻是上身靠著葉風和身邊的雙杠移動從而拖動兩條腿而已。


    但葉風說這有助恢複,葉婷也就咬牙作了起來。對他們來說,作到對方的要求就是大心願。


    她一手撐雙杠上,一手攀葉風肩上,努力地感應著亳無知覺的雙腿,咬著牙蹭著雙杠向前向前,再向前。


    這公園裏愛狗的人很多,許多人都認識葉婷,十分喜歡這個善良堅強的女孩,同時知道他們的過去。這座對那場災難感同身受的城市裏,失去雙腿雙手雙眼甚至全身癱瘓的人都很多,那些旁人每每看到這副情形往往都會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反倒是葉婷常常笑著安慰他們:“能活下來,我就很高興了,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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