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5


    祖大壽許了施大勇一個參將,這參將是個什麽官,施大勇當然知道。其實明末武將編製極其混亂,邊兵與衛兵相雜,那官名也是多如牛毛,各不相同,若不是熟於軍事,多半是分辯不出的。


    所謂邊兵,指得便是九邊重鎮的軍隊,衛兵則是駐紮於兩京十八省內的衛所軍(千戶所、百戶所)。


    自太祖洪武開國,大明便定衛所軍戶製,雖九邊重鎮亦如此。衛所武官編製大抵為都指揮使、都指揮同知,都指揮僉事、經曆司、都事、鎮撫司、千戶、百戶、總旗等等。


    然自嘉靖後,衛所荒廢,軍戶十之七八不能用。故朝廷另編新軍,以新軍製統編,諸如浙江的戚家軍,遼東的李成梁等軍都是新軍製的產物。


    新軍武官編製為提督、總兵、副將(副總兵)、參將、遊擊、都司、守備、千總、把總。各地又稍有不同,如宣大、固原等鎮又有管隊、防守、操守等官。這其中的最高武職提督隻京營有編,九邊各鎮卻是沒有的。


    至崇禎年間,大明的軍隊便是以邊兵、衛兵和京營組成。說白了,這邊兵便是拿銀子募來,敢於賣命的;而那衛兵則是世代為軍戶,不拿銀子的半耕農,沒有一點戰鬥力;京營則是皇帝的禦林軍,鎮守京畿要地,等閑是不動的。換句話言之,京營其實是光有架子,內裏實際也是拿不出手的。


    所以,不管是對抗蒙古人還是建奴滿洲,概以邊兵為主。三家之中也是以這邊兵最有戰鬥力。


    沒有施大勇的這個時空,流民四起,大明各地的衛所軍不堪一擊,不得已,崇禎急調邊兵清剿,結果打得農民軍是望風而逃。常有千餘鐵騎大破數萬農民軍的場麵,這其實就是職業軍人和半路出家的區別。然則遇上那些半野人的滿洲兵,這鐵騎卻又不堪了,常常萬人被人家千人攆著跑,實是令人費解。


    到底這大明的軍隊是怎麽了?


    裝備比人家好,糧食比人家多,銀子花得也不少,兵力更是人家的幾十倍,什麽堅城、什麽大炮統統有,但仗卻打得窩囊無比。


    難道野蠻真的是文明無法戰勝的嗎?


    施大勇剛來時也經常思索這個問題,很是覺得不解,但經過這場血戰後,他終是認定明軍的失敗隻有一個原因――那便是血性!


    一支缺少血性的軍隊,如何能戰勝那些野蠻人。


    戰勝野蠻的最好辦法便是比他們更野蠻!


    這不是曆史的倒退,不是逆曆史車流而進,而是撥亂反正,痛定思痛的改變!


    隻有消滅野蠻,文明才會真正到來!


    …………


    參將在邊兵軍係中僅次於總兵、副將之下,分守各地,是可獨當一麵的高級將領,位在遊擊、都司之上,品階多為正三品。


    施大勇現在的鬆山守備是正五品,要想升為參將,便要經從四品、正四品、從三品這三個坎。現在祖大壽一句話便保了個他參將銜,便是連升三級。


    當然,這個人情也不是憑空從天下掉下的,若不是那一百多蒙韃子、八十多滿韃子的首級,祖大壽就是再如何對施大勇青眼有加,也不可能一下就破格連提他三級。就算他肯,兵部也不肯!


    戰功永遠是決定晉升的主因。


    兵部那幫大老爺,眼裏可是揉不得沙子,他才不管你是哪個人保舉,沒有實打實的戰功,想升官,門都沒有!


    更何況這純粹是個利益交換,施大勇不覺得自己應該如何如何領祖大壽的情,對這位前鋒總兵感恩戴德。相反,怨恨從未消減。


    其實,若是身體原來的主人,施大勇現在多怕隻會為升官發財歡喜,哪裏會去想那些陣亡的士卒。但是周楚是個後世人,從未上過戰場,見過死人,這場戰鬥是他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場仗,也是有生以來見到死人最多的一次。他不能不為之震憾,不能不為之落淚。


    人心都是肉長的,賭徒也是人,是人,都知道生死之痛。


    將心彼心,試著與那些死去的亡靈交換彼此的身份,你便會覺得痛,真正的心痛。


    人生在世,誰沒有父母妻兒,誰不願膝前盡孝,誰不願親眼看著子女慢慢長大呢?


    如果有選擇,沒有人願意去死。


    …………


    屍體的搜撿大體已經結束,約有三十餘具屍體實在無法分辨,其餘的陣亡士卒都已被妥善安置。


    祖大壽撥來的石灰已經被用上,每輛馬車裏都鋪滿了厚厚的石灰。城裏有些遼東軍的隨軍郎中,聽聞鬆山守備要將這些陣亡將士屍首運回故土後,都深為感動。紛紛獻策,說還要放些藥材才能徹底保證屍體不腐。幾個郎中被引見給施大勇後,施大勇對他們的意見一一聽從,和祖大壽的副將何可綱提了要些藥材的意思。何可綱一口應允,要人立即去搬運來。


    對此,施大勇連聲稱謝,送走何可綱後,他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感覺這個何副將的名字為何那麽熟悉,肯定在哪聽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聽到過這何可綱的名字,正好黃安和邵武前來稟報,說弟兄們屍首都處置好了,是不是立即出發,便將這事給放下了。


    此時已是申時時分(後世下午三點至五點),若現在出發,天黑之後肯定趕不到錦州的,估計多半還是得在雞鳴驛歇下。


    傷兵不少,何可綱雖然派了些郎中過來,可是仍是照顧不過來。幾個把總來報過,說有的弟兄若是不趕緊醫治,怕是熬不過今晚。


    看來必須要馬上趕到錦州,不然又要添上幾十條人命了。


    施大勇咬牙命令收拾一下,立即出發。


    準備啟程的命令下發後,殘存的士兵在把總的帶領下充當了車夫,或在前麵充當馬夫,或在後麵充當助推。


    一切準備好後,施大勇在部下們的簇擁下走到最前頭的那輛大車,不發一言的從充當車夫的士兵手中接過馬鞭,揚手甩向半空。


    “叭”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弟兄們,我們回家了!”


    “弟兄們,我們回家了!”


    “弟兄們,我們回家了!”


    一聲聲的呐喊,一聲聲的哭泣。


    車軲轆慢慢的滾動起來,在血地上留下一條條印痕。


    放滿屍體的馬車緩緩朝著南方,朝著家鄉滾動。


    漫天的紙錢隨風飄散。


    嗚嗚,那是亡魂的哭泣。


    …………


    “大人,我們也走吧。”


    車隊出發後,施大勇沒有走,騎在馬上呆呆的留在原地,目睹自己的部下們向著南方前進。


    郭義不知道守備大人為什麽不走,帶著五十個親兵中唯一活著的李季走了過來。


    在他們的不遠處,堆滿了無頭的屍體,那是建奴的。他們的腦袋已經被嗆了石灰帶走了。隻待鬆山軍走後,那些民夫便要將這些建奴的屍體掩埋起來,以免瘟疫爆發。


    聽到郭義的聲音,施大勇點了點頭,對他說道:“不忙,再等等。”


    “大人在等什麽?”郭義不解,隨著施大勇的眼光看去,那是大淩河城。


    施大勇剛想說他在等祖大壽答應撥給他的“老弱殘兵”,便見城門口馳出一隊衣甲鮮明的騎兵。魚貫而出,浩浩蕩蕩的朝著他奔來。


    “喏,來了。”


    施大勇笑了,祖大壽誠不欺人也,他給的絕不是什麽老弱殘兵,而是五百遼東鐵騎。


    五百遼東鐵騎旋風般奔至施大勇的眼前,瞬間列隊完畢。觀其陣勢,並不比蔣萬裏的騎兵營差。到底是一脈同承,無論是祖大壽麾下還是當年滿桂麾下的遼東騎兵,果然都差不了多少,同樣的虎虎生威。


    隻可惜,衣甲鮮明的背後,缺少了一顆勇敢的心。


    隊伍前頭,兩員千總打馬而出,在距離施大勇三丈的距離打馬而止,二人於馬上齊齊抱手,行了軍禮,稱道:


    “末將夏德勝、李一忠參見施大人!”


    施大勇抬手道:“二位不必多禮!”目光向二人身後的騎兵看去,越看越喜。


    夏德勝一勒座騎,座騎緩緩朝前奔了數步,朗聲道:“末將二人連同麾下五百騎兵現遵祖帥將令,自今日起劃歸鬆山守備帳下,請大人檢閱!”


    “祖帥大恩,施某永世不忘!”


    施大勇真心說了句,不管祖大壽這麽大方究竟是圖什麽,這份情他總是領了。至於夏德勝和李一忠這二人是不是能為自己所用,那是日後的事,現在,他急於檢閱自己的騎兵。


    兩腿一夾馬肚,座騎頓時向前奔出,躍馬揚鞭至隊伍前奔馳而過後,施大勇一勒馬鞍,尖厲的目光從五百騎兵臉上緩緩掃過,開口隻說了一句:


    “從今往後,你們都是我施大勇的兵,我別的不能保證你們,但可以保證一點――如果你們死了,我同樣也會將你們的屍首送歸你們的故鄉,送到你們的親人手上!”


    ………


    作者注:常有讀者分不清衛兵和邊兵的軍官編製,故本章簡略說明了下,以免後麵糊塗,分不清。到底這個都指揮同知和那副將、參將是個什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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