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05


    從長安到許縣大抵有兩條路可選,其一是往東,過華縣出潼關,一路經靈寶、新安等地入洛陽,再從洛陽轉南,過潁川到許縣,這條道所到之處皆是京畿之地,官路要道上皆有禁衛軍把守,甚為安全,隻是路途遙遠,所需的時間較多;其二便是往南,過商縣出武關,一路經宛城、方城、葉縣入許縣,這條道路途較短,但是沿路匪患叢生,亦是黃巾亂賊出沒較多的地方,並不太平。


    本來張繡是主張走洛陽中轉許縣這條路的,雖然耗費時間較多,但畢竟重在安全,而行走在外“平安”兩字絕對是重中之重,何況此次白氏商社的貨物甚為貴重,價值不菲,若是一旦出了問題,任誰也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可是白遲作為白氏商社的掌事卻力主走宛城到許縣這條路,他所持的理由是既然此行的貨物價值重大,就更應該在最短的時間送到許縣,如此才能更多的減少更多的風險,而且他說相信張繡所率領的童家武館武師的能力,想來不會出任何意外。


    畢竟白遲是商隊的主事人,而張繡不過是個外人,兩廂討論的結果自然是以白遲的意見為主,商隊走宛城入許縣這條路,張繡雖然心中無奈,卻也隻有在一路上加倍小心,非但每日所食和飲水都是要經過自己親自檢驗過,才會留給眾人食用,夜裏更是親力親為,安排夜間職守的人,總之一切都盡力做到極致,以備不測。


    幸好,這一路走來倒也沒遇到太大的麻煩,雖然有幾股小毛賊來騷擾,但是都被眾人擊退,甚至連童英和童玲都沒有出手的機會,這讓躍躍欲試的童玲很是鬱悶。


    因為貨物眾多,所以商隊行進得很慢,一天走不了幾十裏路,一直到第三天,一條碧波寬廣的長河出現在眾人麵前,童英知道均水到了。


    均水也被稱為鈞水,乃是漢水支流之一,北通弘農,南達均縣,亦是一條漕運要道,其下遊匯合淅河以後便是著名的丹江。


    張繡吩咐眾人在此處暫歇,讓馱行一日的馬兒休息片刻。自己則策馬來到均水河岸,下馬佇立許久,凝眸注視著緩緩流淌的河水,似有所思。


    “大師兄,喝水。”童英和童玲緩步來到張繡身邊,童英從馬背上取下牛皮水袋遞給張繡。


    “哦,謝了。”張繡接過水袋,往嘴裏灌了一口再還給童英。


    “我看大師兄你眉頭不展,似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與我倆參詳參詳。”童英接過水袋,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聲開了口。


    張繡聞言,瞥了童英一眼,來回踱了兩步,臉上浮起一絲苦笑。


    “小師弟你不覺得這兩日來,一路上都太過平靜了麽?”沉吟片刻,張繡幽幽開口道。


    “平靜還不好麽?”童玲不解的開口道。


    “事過尋常必有妖。”張繡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從長安往許縣我也走了不下十數次了,一路上雖不說太過艱險,但是絕不似今次這樣平靜異常,隻有一兩波蟊賊。”


    “大師兄你的意思是?”童英似有所悟,抬起頭來,正巧接觸到張繡的目光。


    “你倆看看他們。”張繡眼神越過童英和童玲投向遠處的眾人,童英二人亦是扭頭看去。隻見那些武師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聊天說地、或嬉戲打鬧,臉上根本看不出一絲緊張的味道。


    “今次我帶出來的都是這幾年一直隨我一起的老武師,本以為他們的經驗和武藝都勝過那些毛頭小子,出來必定會是事半功倍。”張繡望著那些心不在焉的武師們,眉頭鎖得更緊了,“卻不曾想,這幾年來無一失手的經曆卻成了他們如今的心魔,過度膨脹的自信使這些人反而失去了進取心,甚至連必備的小心謹慎也少了許多……”


    童英和童玲安靜的聽著張繡說著心中所想,兩人都能聽出這位大師兄此時的鬱結心緒。


    “再加上這兩天來,一路上風平浪靜,隻怕讓這些人喪失了最根本的警惕性,若是此時有大股賊人來襲,隻怕我們會麵臨萬劫不複之境地!”


    童英沉思有頃,嚐試著說道,“既然他們都在大師兄你手下多年,想必大師兄所言他們必定都會遵循…”


    張繡不待童英說完便截道:“正因為我帶了他們多年,每日在他們身邊耳提麵命,隻怕他們對我所言多有輕慢之心,如今即便是如何提醒,也難以讓他們打起十分精神來。何況,如今這些也不過都是我的猜測而已,他們又如何會信。”


    童英默然,他自然知道張繡說的是實情,現在與那些武師說這些事,恐怕任誰也會覺得張繡所言不過是在危言聳聽,但是童英與張繡相處多年,早已知道這位大師兄的心性,沒有把握的事情,他絕不會胡亂開口,如今既然都這麽說了,隻怕這以後必然不會太平,這不是什麽預知能力,隻是一個在外行走多年的武者日積月累所磨練出來的警覺之心而已。


    “罷了、罷了,剛才我與你二人所言,你倆記在心中便是,也無須對他人說,畢竟你們兩人是第一次護衛商隊,隻怕說出來這些人更不會相信,自己心中加倍小心便是。”張繡輕聲朝童英二人囑咐了兩句,然後攬轡上馬,揮舞著馬鞭朝還在歇憩的眾人高喊道,“準備出發!日落之前務必趕到析縣!”


    眾人聞言,懶洋洋的站起身,牽過自己的馬匹晃晃悠悠的接著上了路,落在最後的白遲和鄧茂互望一眼,嘴角皆是浮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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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數天,天空都下著小雨,就像張繡的臉色一樣,陰沉得有些怕人,就連隻有童英和童玲在的場合他也大多是沉默不語,已經有好幾個犯了點小錯的武師被他狠罵了,可是隊伍裏大多數人還是那麽鬆懈渙散。


    童英和童玲知道張繡煩悶的是什麽,卻又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隻好少在他麵前晃悠,免得殃及池魚。因此這兩人倒多出了許多單獨相處的時間,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大師兄,明日商隊就能到葉縣了,大概再過三日就能到許縣了。”童英瞥了眼緩緩前行的商隊,朝身邊的張繡輕聲說道。


    “嗯。”張繡隻是淡淡的應了一句,仰頭望天,“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啊!”


    童英微一蹙眉,正待開口,前方的馬隊卻是突然有點混亂,過了一會兒竟是完全停了下來。


    張繡臉色一變,立刻策馬往前奔去,童英心中一動,沉吟片刻,扭頭望向童玲,見到她也向自己望來,彼此都看到眼中的疑惑,旋即二人一緊馬肚,趕緊追了上去。


    “怎麽回事!”張繡來到商隊邊緣,瞥了眼混亂不堪的隊伍,麵露急色,扯過一個武師問道,童英和童玲也恰巧趕到了他的身邊。


    “有一匹騾子拉稀。”這武師童英認得,姓金名亮,也是一個老資格的武師了,在武館裏待了好幾年了,金亮苦著臉開口道,“拉車沒有抗住,掀翻了貨車,現在那輛車陷在前麵擋住了商隊的去路。”


    “哼!”張繡冷哼一聲,放開抓住金亮衣襟的手,開口道,“帶我過去!”


    幾人一路策馬來到商隊最前方,一輛原本的馬車隻剩下車廂橫在泥濘的道路上,車軲轆被卡在兩塊青石之間,完全擋住了車隊前行的道路,好幾個腳夫正手忙腳亂的推著車廂,可惜似乎卡得太緊,眾人使了半天力,也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


    “白老,怎麽回事?”張繡一見此場景,扭頭朝一旁的白遲開口道。


    “佑維你有所不知,此次不隻是這一匹牲口出了問題,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八匹馬,十一頭騾子拉屎跌蹄,隻怕今天是沒辦法走了。”白遲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


    張繡目光在四周搜尋片刻,果然看到不遠處好幾匹牲口癱倒在地,幾個獸醫模樣的人正在圍著這幾頭牲口轉悠,不過看他們忙得滿頭是汗,躺在地上的牲口依舊沒有絲毫起色,就知道什麽叫束手無策了。


    “難道是有人下毒?”童英見狀,皺著眉頭輕聲說道。


    “不可能!這幾天裏商隊裏所有人和牲畜的進食和用水都由我親自檢驗過,不可能會被人下毒!”張繡斬釘截鐵的說道。


    “既然如此,張大俠你如何解釋這麽多的馬匹和騾子同時犯病的事實呢?”想不到一旁的鄧茂幽幽開了口,看向張繡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張繡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不語,現在局麵明眼人一看便知,決計是有心人故意為之,否則如何也解釋不通,但是張繡這樣一個經驗豐富的武師,怎麽會如此輕易的讓別人在牲口的食物或用水中下毒呢?或許這是橫亙在所有人心中的一個大大的問號。


    “想不到張大俠亦是這種不敢麵對現實的人,是不是怕承認了會墜了自己的威名?”鄧茂冷笑兩聲,開口道,“看來果真是見麵不如聞名啊!”


    “哼,我大師兄行事如何有你這種小人置喙的餘地!”向來心直口快的童玲對著鄧茂便是一通搶白。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我倒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張佑維如何應對今日之局!”說完,鄧茂連正眼也不看張繡三人,轉身揚長而去。


    “佑維你不要在意,此人行事一向就是如此張狂,不知天高地厚,你莫要放在心上。”白遲叫了鄧茂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扭頭歉意的朝張繡拱手道,“想來這些牲口明日應該就能恢複了,佑維無需太過擔心。”


    “無妨,或許今日之事的確是我疏忽大意了。”張繡擺擺手,垂下頭沉默不語,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如今天色不早,但是我們商隊車馬不行,佑維你看…”白遲瞥了眼還在奮力想要將擋路的車廂推出來的眾腳夫,有些遲疑的看向張繡。


    “罷了,為今之計今夜隻能在此處歇息一晚,等到明日馬匹好轉再行上路吧。”張繡沉思有頃,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做出了這個決定,仰頭看了看天,皺眉道,“今夜會有大雨,還請白老尋個好地方給眾人安營紮寨。”


    “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去安排,先吩咐他們準備生火造飯,等會還是我親自去尋個合適的地方作今夜歇腳之處。”白遲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了。


    “金亮,吩咐下去今夜所有人分為三班職守,務必小心謹慎,不要讓人有可趁之機。”張繡目送白遲遠去,想了想,又喚來金亮,開口道,“還有今晚晚飯所有人食用自備的食物和水,不要用商隊的吃食。”


    “是。”金亮亦是點頭稱是,快步走到武師最密集之處,向眾人傳達張繡的話。


    “大師兄,你是怕……”童英忍不住開口問道。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這些時日一直擔心有外人覬覦我們所護衛的這個商隊,因而都將注意力放在外圍。”張繡壓低聲音,輕聲說道,“但是今日之事給我提了個醒,隻怕我千算萬算卻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隻將精力放在外人身上,而忽略了商隊裏出現內賊的可能。何況,商隊裏的這些人是最明白我們今次所押運的物品的貴重所在,其中有人起了貪念也不是不可能。”


    童英和童玲互望一眼,眼神中交換著一絲憂慮,顯然都是想到了張繡所言的可能性極大。


    “何況對方是有心算無心,今次已經著了一次道了,我們決不能再掉以輕心。”張繡鄭重的說道,“因此今晚你們一定要小心…”


    “大師兄放心,今晚我倆也不睡,加入夜間職守之人中。”童英聞弦歌而知雅意,趕緊點頭說道。


    “大師兄你是不是懷疑那鄧茂會是…”童玲依舊是想到哪裏便說到哪裏,未加思索便開了口。


    “哎,小師妹,慎言。”童英趕緊打斷童玲的話,眼角的餘光迅速的將四周搜索一遍,確認沒有商隊的人在附近,這才壓低聲音道,“沒有證據,可不能胡亂猜測。”


    “哼!”童玲嗔了他一眼,不過還是依言止住了話頭。


    “小師弟說得對,此時不宜與商隊中人再起紛爭,我們自己做好準備便是,畢竟有備才能無患。”張繡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知道了,大師兄。”童玲低下頭輕聲說道,卻悄悄伸腳往童英小腿上踹了一下。


    張繡裝作沒看見痛的齜牙咧嘴的童英,說道:“我先去安撫一下商隊裏的人,你們倆自己小心一些。”


    說罷,張繡也不待二人回應,自顧自的朝商隊人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都怪你,這下好了,讓大師兄罵我!”待到張繡走得遠了,童玲沒好氣的瞪了童英一眼,嗔道。


    “這…關我什麽事?”童英一臉茫然。


    “哼!”童玲柳眉一豎,再哼了一聲轉身大踏步離去。


    “誒,玲兒你去哪啊?”童英被她這小性子耍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童玲轉身離開,趕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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