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把銀針握在手裏,用手指頭兒撚了一撚,然後就插在了窗戶邊兒的木頭上,一炷香就這樣誕生了,她做完她手裏的活計脫掉小鞋直接就上了炕,坐在我旁邊像是跟我拉家常似的,給我講起了她的事兒。


    這個老婆婆不是別人,正是我跟和尚千辛萬苦尋找的那個姥姥,她雖然是劉一手的師姐,可她並不是鐵鞋一派的,而是我聞所未聞的撈針人。對於什麽是撈針人,雖然我極力的問了又問,可姥姥並沒跟我多說這方麵的事兒。這撈針大抵也應該是個派別的名字,照姥姥的話說,劉一手在撈針裏頭僅僅是第十二位,也是最後一個,而姥姥本人排行老二,被人稱作二姐。


    對於劉一手為何又會是鐵鞋族人,姥姥說她並不知情,她猜想可能是當初掌門派他過去做了臥底,但是從來沒有問過自家的掌門人,也不敢多問。隻知道這劉一手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的時候就是掌門要她去喇嘛洞取他的屍骨。而對於鐵鞋派當初的活動,她也曾聽過一二,沒想到過劉一手會暗中參與進去。


    姥姥跟我講她受命去取啞巴的屍骨的時候已經是晚了一步,到的時候開館一看竟是座空棺。而那棺材旁邊兒兩棵榆樹也已經被人施了巫術,她不得已,劃破自己的血管滴血到隨身攜帶的木偶身上,使之幻成人型替她震在了棺底,這才把那兩棵榆樹給壓製住,至於我問道的那個插在棺材蓋子上的奇特匕首,姥姥並不知曉,我據此估計那個死在樹上的人是跟在姥姥後麵去的,不幸中了妖樹的招兒。


    姥姥說她之所以在棺底留了字,是想既然找不到劉一手的屍骨,就隻有先從他的徒弟身上下手了,於是引我來到了這裏。對於知曉我才是劉一手的徒弟這回事兒,姥姥說她是從派出去的木偶嘴裏得知的。


    聽聞她這麽說,我又想起當初在石墓裏頭發現的那個敲木魚的木偶,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木偶把消息給傳出來的,最終傳到了姥姥的耳朵裏。但是當初那個木偶為何被困在木魚石裏頭敲木魚的事兒又成了個新的謎,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最起碼可以確定當初有人在我們之前就摸進了石墓裏,而且這人還是個極其厲害的主兒,不然姥姥的木偶人也不至於被困在裏麵。


    但是眼下對於劉一手屍骨的去向,我比誰都糊塗,任憑姥姥怎麽問,我都隻有一個回答:不知道。姥姥對這個答案明顯不滿意。我問姥姥這劉一手的屍骨到底有什麽大的用途,死了就死了,非得要找到他的骨頭幹啥?


    姥姥的回答讓我更為驚詫了,她說這啞巴不能這麽死,就算死了,也不能就這麽墮入輪回,必須先找回他的屍骨,收斂全了他散掉的魂魄,再封存到塔裏,剛剛那個牌位就是用來召喚他散掉的魂兒的,可惜沒有屍骨寄附,這塊兒牌位就等於是廢木頭一塊兒。


    我問姥姥那萬一就入了輪回又能怎樣,姥姥說道:“劉一手是難得一見的鐵命香頭,他知道門派裏頭兒的事兒太多了,一旦墮入輪回,就等於是會再世為人,那就讓這可惡的老天爺得逞了。”


    按她所說,他們這一派必須要逃過天意,更不能被這老天的淨世輪回給洗白了記憶,再得到門派內的秘密,一旦被得到了,那又是一場浩劫。姥姥說,輪回也算是上天的一種手段了,用來監控人世間,防止有人叛變的卑劣手段。


    我初聽她這話的時候還以為是癡人說夢。想要顛覆天道,我做夢都夢不出來這種事情,別說叛變上天了,就是一個政權,也不是你想顛覆就能顛覆的了的。


    和尚聽姥姥這麽說,沒有像我似的不屑於一顧,反而更加專注了起來,也不再擔心自己會不會拉在褲兜子了,接過姥姥的話茬就說道:“哎,我師父死前也是這麽跟我說的,說我可能就是下一代的天主,所以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朱天,意思就是主持天道的意思。”


    我聽完和尚報出他的大名的時候一下子竟愣住了,這小子跟了我這麽久,一直都沒說過他姓朱,隻是一個勁兒的讓我叫他天哥,我還真以為他是個無名無姓的野小子呢。姥姥聽完和尚的話更是出乎我意料,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看著就像是惡鬼上身了似的,看的我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感覺到這周圍的空氣就這麽安靜的靜止了幾秒。半晌姥姥才慢慢平複下來,緊緊的盯著和尚說道:“小和尚你師父是不是慧目?”


    和尚一聽愣了,使勁兒的點點頭道:“是啊,姥姥你怎麽知道。”


    姥姥嘴裏喃喃著說道:“真是他,‘慧眼如炬,目送千秋,’這慧目本先是他的道號,他怎麽竟然混到和尚堆兒裏麵去了……。”姥姥激動的叨叨著,半晌又接上剛才和尚問的話說道:“他是我從前的一位故人,我們曾在道觀裏一起掃過香灰,他還為我算過一卦。”


    和尚納悶兒的問道:“他給你算的什麽卦,你怎麽一聽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師父是誰?”


    姥姥理了理頭發,一揚脖子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說道:“算的這卦就是關於你。當時隻有卦卜,沒有解簽,他說六十年後會有一個自稱是下一代天主的人替他來解簽,現在看來就是你了。”


    和尚聽後一攤手,說道:“我哪會什麽解簽兒,那玩意兒隻有我師父會。”


    姥姥挪動著她的小腳金蓮挪到炕沿兒,俯身穿起鞋來走到和尚旁邊兒,繞著和尚轉了兩圈,一下子變得黯然神傷,接著的說道:“哎……,我知道了……。”


    和尚一臉迷惑的看了看,我也納悶了,心想這之前還神通廣大的姥姥這會兒怎麽竟像是個小女人似的,說的都是些我跟和尚聽不懂的話,我還想著再接著問這個姥姥她到底知道了什麽,這姥姥竟然一把就把我手裏的繩子給拽了過去,接著直接就鬆了手,和尚也沒提前做好準備,毫無預計的直接啪嘰一下子摔了下來,就像是掉地上的豆腐,標準的狗吃屎姿勢。這一下子就把他摔的是吱哇爛叫,也顧不得剛剛繼續想問的話了,支撐著身子勉強站起來,扶著炕沿就招呼我道:“快扶我出去,我這泡屎總算他媽的有救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說道:“就我現在這個樣子,真心想幫你都幫不上,要不你就再憋會兒?……”


    和尚呸了一口唾沫過來,我趕緊閃了過去,姥姥見和尚這個樣子,欲言又止,最後丟下句話說道:“你倆今兒個晚上就先住這兒,養一晚上的傷,明個兒咱們就開始說正經事,你倆可別給我掉鏈子。”姥姥說完就朝外麵走去了,走到院子口,又停住腳說道:“記得關窗子的時候別碰到上麵的那柱香。”


    我趕緊接過話嚷道:“那這香一會兒燃盡了怎麽辦,我跟和尚還能像現在似的這麽說話麽?……!”


    姥姥的耳朵隨著嘴角兒的拉動扯了一下子,頭也未回的甩過來兩句話:“無量壽香,天地同壽,你死了它都滅不了。”說完就忽的一下子消失在了門前的那口井沿兒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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